4

“元寶。”一看到錢思兒,母親林悠連忙喚着她的小名走向前,“太陽都快下山了,還沒見到你人影,我擔心死了。”

“娘,沒事啦。”她淺淺一笑,“只是途中有點事耽擱了。”

林悠連忙撫着女兒的臉。原本元寶該是無憂無慮地長大,只怪她肚皮不争氣,生不出個男丁,最後這錢家所有的責任就莫名其妙的落在她這個捉周時,一把捉到算盤的女兒頭上。

瞧元寶為了擔起一家的責任,每日早出晚歸,打理錢莊的生意,姐姐們一個個出嫁,自個兒卻迄今還待字閨中,且為了錢莊生意時常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弄得滿城都以為她是不正經的姑娘家,就算當年沒有算命師一言斷定她命中克夫,照她這樣子,可能也沒幾戶人家敢上門提親。

“下次要出門,還是帶個人在身旁。”林悠一臉的愧疚,“不然一個姑娘家若出了什麽事,這可怎麽是好?”

錢思兒點了點頭,“我知道,娘,你別胡思亂想。”

她連忙牽起女兒的手進家門,“累了吧?快歇會兒。”

一進門,林悠親自倒了杯茶給女兒。

喝了一大口的茶後,錢思兒順了口氣才說:“娘也知道,我不過去看看財叔,不會遇上什麽不好的事兒。”

林悠幽幽的嘆了口氣,“說到底,這錢莊的生意多虧了有你,若是少了你,咱們還真不知道怎麽過活。只是我老覺得對不起你,要不是因為我生不出個男丁接管錢莊,當年懷着你妹妹時,公婆說再生不出男孩子,就要讓你爹納二房,我也犯不着拿你捉周時一把抓了算盤的事來說嘴,說女子也能接管家業。

“再加上後來那算命師的話……你爺爺、奶奶才硬把錢莊交給你打理,若當時娘忍一忍,別多嘴或讓你爹再娶,你也不用如此的辛苦……”

錢思兒喝着水,不是很認真的聽着娘親的話,畢竟這些話,她是打小聽到大,這一字一句,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父親一心向佛,幾年前,當奶奶也随着爺爺過世之後,他立刻衣袖揮揮,說要去游歷各地古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錢家上下一下子亂了手腳,一群女人像是天要塌了似的,最後當然是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責任。

畢竟上頭的兩個姐姐早就出嫁,剩下跟她相差三歲的雙胞胎妹妹,那兩人一心只想當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找戶好人家的風光出嫁,指望她們去沾染銅臭,就只能等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風了。

這幾年的日子雖然不能說是凡事平順,但至少她也靠着努力,安安穩穩的保住錢莊,顧好一家子,吃得飽、穿得暖。至于外頭的流言,說她靠着美色才勾得那些商賈跟錢莊做買賣,她也由着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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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之間,她的腦中浮現了朱曦的臉龐,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京城裏哪家未出閣的姑娘不指望可以得到他青睐,只是他高傲的嘴臉……錢思兒嘟起了嘴,猛搖了下頭,要自己回過神來。

反正她早有自知之明,在算命師說她命中克夫,卻能守護錢莊那一刻起,此生她就得要扛起家業,一輩子不嫁人。

“元寶姐姐!”

聽到這略帶哭泣的聲音,錢思兒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現實,看着兩個妹妹一前一後的跑了過來。

“人家要吃你上次在街上買回來的梅子,可是如意将人家的梅子吃完了!”

吃完就算了,有什麽好哭的!她無奈的嘆了口氣。

“元寶姐姐,吉祥說,這梅子是你特地買給她的,只許她一個人享用,你告訴我。”錢如意拉着她的手,“這梅子你真是只買給吉祥吃的嗎?”

錢思兒心中很明白,如果她真的點頭說聲是的話,她家馬上就要上演水淹金山寺了。

一左一右,她被扯得七葷八素,這對小她三歲的妹妹們是被圈在繡房養大的千金小姐,一輩子沒吃過苦,也認定自己不是吃苦的命,整天就只會為了小事在吵吵鬧鬧。

看這兩個丫頭年紀也差不多了,該是找門親事把兩人給嫁掉,到時她們成了別人家的責任,她的耳根子也能清淨。

她自己的婚事是早就沒了指望,但是妹妹的終身大事,她這個當家作主的姐姐可不能随便。

朱曦遠遠的就看到了錢思兒走過來,雖然還隔了一段距離,還是注意到她的眼神飄移,他幾不可察的微揚起嘴角。

“少爺,你……在笑嗎?”一旁的唐傲南精明的問。

他收起嘴上的弧度,掃了貼身總管一眼,“沒有。”

唐傲南一臉的懷疑,“何必嘴硬呢?少爺,你明明就在笑。”

“關你什麽事。”朱曦瞪着他,“給我帶好路。”

“那個思兒小姐長得很美,甚至美過了咱們小姐。能幫家裏打點錢莊,想來頭腦也精明,可惜身邊男人來來去去,再加上相士說她八字硬、會克夫,所以至今嫁不出去,這輩子可能也沒男人敢娶。”

“你存心的嗎?”唐傲南的字字句句都勾起了他的罪惡感,“那個江湖術士的話,沒一句話可信,你很清楚這一點!”

“我是清楚,畢竟人還是咱們趕跑的,我還很清楚當年建議少爺把他的惡行跟鄉親父老說,你卻自有主張,不想理會別人的閑事,現在倒好,少爺也沒料到這世上無知之人很多吧。”唐傲南輕撫着下巴,淡淡的說:“就是可憐了思兒小姐,被這些流言纏住,此生甩不開如此宿命。”

“荒謬!”以前從未細思傳言會對錢思兒造成任何影響,但那日因為迷路偶然與她相遇,知道了她被一語斷命的原委,好似真是他害了她似的,他便後悔當年實在應該把那相士劣行公諸于世,或許今日又是另一種局面……不過這話若承認了,實在有失他的顏面。

“少爺,其實思兒小姐與你很般配,王八看綠豆恰恰好一對。”

這是什麽不倫不類的形容詞?朱曦淡淡睨了他一眼,“我倒是比較好奇,在你眼中,誰是王八誰是綠豆?”

唐傲南忍不住大笑,說:“少爺,做人實在無須太過認真,我不過是随口打個比方,你快瞧瞧——這思兒小姐人長得嬌小就是有個好處,身手夠靈敏,一閃就不見了人。可憐少爺一片真心,人家似乎在躲着你,郎有情妹無意,心痛啊!”

他的話朱曦聽了實在刺耳。打小到大衆人巴結他,讨他歡心,可還沒有他去對人花心思的分。順着唐傲南的眼神看過去,果然就見錢思兒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閃進巷子裏。

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她竟躲他?

朱曦懷疑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這丫頭竟連在路上跟他打個照面、打聲招呼都不屑,這未免也太過侮辱人了。

“少爺。”唐傲南看着主子突然撇下他,大步走往巷子,打趣的喚道:“咱們是要往這邊走!”

他彷佛沒有聽到,迳自往前走。

唐傲南眼中帶着看戲的笑,跟了上去。

錢思兒躲在巷子裏,背靠着牆,打開懷裏的罐子,掏了顆腌梅放進嘴裏。今天為了讓兩個妹妹和好,所以她才會在這大深秋的冷天還特地上街買了罐腌梅,正想回家呢,可沒想到遠遠的就看到朱曦走過來,旁邊還有一名總管打扮的人跟着。

那副大搖大擺的樣子就像是皇帝出巡似的,周遭的人遠遠看到都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想想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畢竟朱家家大業大,大夥兒要做生意還得看這大少爺的臉色。

她跟他當然不是仇人,他也沒得罪過她,但她就是不想與他有太多的交集,她昨天才提着說要給妹妹找門親事,兩個丫頭就七嘴八舌的吵着說要嫁給朱曦……錢思兒咬着又酸又甜的梅子皺了下眉。

妹妹跟朱曦成親!不管是雙胞胎的哪一個,單想到那畫面,她就忍不住搖頭,咕哝着說:“真是見鬼了。”

她不想跟個打心底瞧不起她的人打交道。

“見鬼?這個鬼。”朱曦懶懶的開了口,“指的是我嗎?”

聽到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錢思兒被吓到了,口中的梅子核霎時吞進喉嚨裏,她趕緊捶打着自己的胸,用力的把卡在喉嚨裏的果核給咽下去。

朱曦居高臨下的睨着她,看她漲紅了一張臉,“小心些,我可不想害你命喪于些。”

這個朱曦十之八九是瘟神投胎!錢思兒好不容易順了口氣,把他一臉打趣的神情全都看進眼裏。

“沒事吧?”他還算有點良心的問了一句。

“沒——”明明氣得想要罵人,但是一順完氣,她立刻笑臉迎人,“謝朱少爺關心,思兒沒事。”

看着她的笑,他的嘴角也緩緩的揚起一抹看似漫不經心的弧度,“我剛才聽你說見鬼了,該不會是指我吧?”

“朱少爺。”她掩嘴而笑,“真是說笑了。”

“不要裝瘋賣傻。”他直視着她,“回答我。”

“朱少爺聽錯了。”她眨着眼,睜眼說瞎話的功夫一流。

他挑了挑眉,不客氣的伸出手,掏了個腌梅,慵懶的說:“我肯定我沒聽錯,你這般閃躲,只證明确實是指我。只是我真有如此可惡到與鬼魅一般,還令你氣得把果核也都吞了?”

他心知肚明是因為自己乍然出現令她受驚吓,才害她吞了果核,但他就是故意想要逗弄她。

錢思兒眼睜睜的看着他将腌梅丢進嘴裏,壓下火氣,巧笑倩兮,“朱少爺說笑了,怎麽朱少爺也愛吃腌梅嗎?”

朱曦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

錢思兒在心中扮了個鬼臉,把整罐腌梅送到他面前,“送給朱少爺,請回府慢慢享用。”

反正不過是一罐腌梅罷了,她巴不得他最好拿了快走,讓她早點脫身。

朱曦好笑的看着她,“用罐腌梅子就想打發我,你也幫幫忙,我若真的要,買整車都成。”

買整車?這話聽來還真是刺耳,她知道他財大氣粗,但也沒必要這麽不可一世吧。

“既然如此。”錢思兒假意赧顏一笑,頭一低将腌梅收回來,“那思兒就不打擾朱少爺了。”

“不打擾。”朱曦吐出果核,“再給我一個。”

她幾乎要皺眉了。整罐給他,他不要,現在又跟她讨,這人是吃錯了什麽藥?

“是。”她懶得辯,恭敬的将腌梅奉上。

看着她,他眼底閃着趣味,接着側身靠着牆,率性的問:“為什麽你看到我就躲?”

少爺出招了,向來忠心耿耿跟在一旁的唐傲南很識趣的走遠了幾步。

錢思兒挺直了腰杆,不着痕跡的微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朱少爺誤會了,思兒沒躲你。”

“你明明就縮進了這條巷子裏頭!”

“朱少爺真是誤會了,思兒走進巷子,只是突然想随處逛逛。”

“逛逛?”她睜眼說瞎話的樣子,還真令人發笑。

“真是好興致。”

“是啊。”她嬌柔一笑,“今天天氣好。”

朱曦擡起頭,目光懶懶的瞄了天空一眼,不知怎地,原本清明的天空,竟然一黑,緩緩的降下了白雪。

雪花落在身上,令錢思兒有些啞口無言。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這家夥還是天神轉世不成,連天都怕他?

“下雪了。”朱曦低下頭,多此一舉的提醒她。

“我……”她的笑添了些尴尬,“思兒見着了。”

他一臉的得意,“看來連天都幫我,所以你就老實說,為何遠遠看到我,就飛快的閃進巷子裏?”

“思兒沒有。”她露出驚恐的神情,“朱少爺這麽說,真是冤死人了,思兒真的沒有。”

看她一副急得快要哭的樣子,他意興闌珊的搖着頭,“元寶,明人不做暗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是躲我。”

“朱少爺,思兒真的不是躲你,只是正好累了,歇歇腿。”她死都不會承認她确實是不想與他打照面。

朱曦掃了她一眼,“欲擒故縱的把戲見多了,只是沒料到你也跟着做,還做得頗為拙劣。”

“欲擒故縱”四個字一出,差點令錢思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對他莫名其妙的自信,她真的無言以對了。

“怎麽。”看着她,他一臉得意揚揚,“被我說中心事了?”

“思兒沒有。”她拿起手絹擦着眼角,似乎正委屈的流着淚。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錢思兒一驚,擡眸與他四目相接。

“沒有眼淚。”朱曦揚起嘴角,“別的男人或許會因為你的嬌柔而不察,但我不會,元寶,你戲演得太差。”

“思兒沒有演戲。”實在沒料到他會突然捉住她,這使她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定了下心神,柔聲道:“思兒只是覺得‘欲擒故縱’這四個字未免太言過其實,朱少爺高高在上,在思兒心中如同神只,思兒明白自個兒的身分,自然不會在朱少爺身上花些徒勞無功的心思,惹朱少爺厭煩。”

她的話說得漂亮,誇了他人,眨了自己,但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錢思兒言下之意就是擺明說自己對朱曦沒有興趣。

一旁的唐傲南聽得清楚,明白自己的主子向來精明,不會聽不出來,他不由得無聲的吹了個口哨。少爺向來心高氣傲,聽到這話心中肯定不舒服。

果然,朱曦濃眉輕輕一挑,伸出一只手,壓在她身後的牆上,錢思兒驚得退了一步,背緊黏着牆,睜大眼睛看他。

“我不值得你花心思,什麽才值得花心思?”他語氣輕柔的問,“別告訴我是那錢莊生意。”

她的眼睛一轉,有些心慌他的突然逼近,雖然在她身上的流言再難聽的都有,但是實際上她可沒有與任何男子有過肌膚接觸。

她強迫自己将溫柔的笑留在臉上,得體的回答,“錢莊是思兒的責任,靠着錢莊養活娘親和兩個妹妹,錢莊自然需要用盡思兒一切的心思。”

“所以縱使那些跟你打交道的商賈,到外頭拿你清譽說三道四,你也不放在心裏?”朱曦眼一眯,身子向前傾。

錢思兒心一驚,他與她靠得太近,幾乎要碰在一起,所以她動都不敢動。其實她不是不在乎那些流言,只是事情是兩面刃,越多人說她是非,就有越多人跟錢莊做生意,所以她縱使有所損失,但為了錢莊的生意,她只能忍下。

她垂下眼,掩去思緒,“思兒并沒聽過什麽毀我清譽之事。”

“是真沒聽到,還是假裝——”他堅持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這一切的一切——都如你臉上的笑,全是假的。”

她的手悄悄放在腰際的匕首上,他的氣息撫過她的臉頰時,她真的感到生氣。

她想如何,到底跟他有什麽關系?在巷口巧遇他之前,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過就好比陌生人,他是憑藉着哪條理來管她這麽多?

“外人說你狐媚,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手段來讓男人開心。”

這話實在過分了,為了錢莊,她忍受一切,盡管流言傳到最後,中傷她很深,卻總要笑臉迎人,偏偏這個大少爺吃飽沒事幹,硬要來湊上一腳,找她麻煩,真是可惡!

錢思兒的手一擡,手上多了把匕首。

看她手中銳利的刀器,朱曦沒有任何驚慌,反而懶懶的勾了下唇角,道:“生氣了?真好,這才是我所喜歡的真性情,只是這匕首你是拿來自我了斷,還是想殺了我?”

她的手不自覺的顫抖着,她向來倔強,為了錢莊可以事事隐忍,但是積忍的怒氣一旦爆發,可也不容小觑,“朱少爺,我不想傷人更不知哪裏得罪你,惹你現在處處針對我?若思兒真有不察,得罪了你,我可以跟你道聲歉,請你高擡貴手,放過我;但你若只是閑來無事想找樂子,請找別人去,我很忙,沒空招呼你。”

看着她的怒氣沖沖,朱曦的眼中有一抹難懂的憐惜,他推開了她的匕首,輕聲說道:“收起來吧,你縱使再氣憤,也無法狠心傷害任何人,一切就如你僞裝的笑臉迎人,全是自欺欺人。”

錢思兒紅了眼,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撇開了眼,“請讓讓,我妹妹們還在等着我的梅子。”

她表面雖然依然平靜,但眼底有悲哀的神色。

朱曦慢條斯理的收回手,站直身軀,讓了路。

“下次看到我,別躲了。”他彎下腰撿起她不要的匕首,側着頭目光懶懶的掃了她一眼,“天冷,早點回去吧。錢莊的生意重要,但也記得顧着身子。”

她在他的語氣裏聽到了一絲的關心,她打心底冒出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真是亂了——

不知如何回應,只能假裝沒聽見,錢思兒繞過他就想走,但他卻突然伸出手,擋住她的去路。

她心一驚,與他對視。

“朱少爺,你到底——”

朱曦的目光轉為嚴厲的瞪她一眼,錢思兒倒抽一口冷氣,立刻噤聲。

才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站在不遠處的唐傲南,身軀突然一躍,跳上屋檐消失在眼前。

縱使朱曦的眼神再吓人,錢思兒還是忍不住一臉驚嘆,走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細,盯着唐傲南消失的方向,她不由發愣,“他是怎麽辦到的?!”

“你這女人——”朱曦斥了一聲,連忙将她拉開,整個人一閃,撲到了她的身上。

錢思兒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就重心不穩的被他撲倒在地。

他厚實的身子壓在她身上,她悶吭了一聲,“痛!”差點斷氣。

朱曦沒有理會她的哀鳴,銳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牢牢的将她整個人護在自己的身軀之下。

她伸出手,推着壓在她身上的身子,“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沒有理會她的掙紮,直到确定躲在暗處的人走遠了,他才微斂下眼,低頭看着她漲紅了一張臉,“還有精神喳呼,看來你沒事。”

“我當然沒事。”要不是腿被壓制住,她可能會忍不住狠狠的踢他幾腳,“朱少爺,你逾矩了!”

“逾矩?”他啐了聲,翻過身起來,還她自由。

“你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她心慌意亂的盯着他一臉不屑的表情,“反正在你眼中,我是個随便的女人,可以任意輕薄。”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她,“我從未如此想過。”

“但你的行為就是!”

他嗤了一聲,“我看你壓根不知道什麽才是輕薄。”

朱曦伸出手,突然擡起她的下颚,俯下頭就往她的唇吻下去。

“唔!”措手不及的錢思兒驚喘了一聲,他的吻既狂野又霸道,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呼吸無法順暢。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時,他才放開她,她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軟,無力的靠在他的懷裏。

“這個吻或許勉為其難勾得上邊。”

他高傲的語氣令她回過了神來。這家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輕薄她!

錢思兒一惱,揚起手就想給他一巴掌,卻意外發現她的手上有股溫熱的液體滴了下來,她低頭一看,入目的鮮紅令她瞪大了眼。

方才被他強壓在地上,撞痛了她,但是她肯定自己沒有受傷,那這鮮紅的血是——她緩緩擡起頭,看到了他手臂正滲出鮮紅血液。

“你……”她白了一張臉。

朱曦只是淡淡的貓了傷口一眼,“這點傷,還死不了人,拿去。”他将匕首還給她,“帶在身上用來吓吓人還不賴,但就是別用在我身上。”

她遲疑的伸手将匕首給接過來,呆呆看着他彎腰,撿起地上那方才劃過他手臂的箭,她發不出半點聲音。

方才他撲向她的舉動,是要救她?

“怎麽了?”他拿着箭看向她,“沒料到你膽子這麽小,一丁點血就讓你吓得說不出話。”

她沒有答腔,看血流個不停,連忙掏出自己的手絹試圖替他止血。駭住她的不是血,而是他奮不顧身救她一命的事實。

“少爺,人追丢了。”唐傲南回來,常挂在臉上的笑容不複見,雙眼緊張的打量着,“你沒事嗎?”

“沒事。”朱曦的口氣輕描淡寫。

“可是——”唐傲南看着他,被箭劃傷的手臂正滲出鮮紅血液,染紅了錢思兒的手絹。

“小傷罷了。”他的表情依然沒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我在等一聲謝,但不知為何還沒聽到。”

錢思兒咬着下唇,心中五味雜陳。她該氣惱他,但是……半晌後,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三個字,“謝謝你。”

他帶笑的睨了她一眼,“救你一命,我只要你一聲謝,似乎太便宜了你。”

他手臂的鮮紅觸目驚心,令她心頭一陣心悸,不由自主的垂下頭,咕哝着說:“朱少爺的救命之恩我記下了,來日定當報還。”

聞言,他忍不住一笑。這女人真的很美,美得令他把她的臉從一個看得變成了兩個——然後,模糊了……

朱曦閉了下眼,詛咒了一聲。是他大意了,這箭有毒……

他深吸了口氣,神色一正,唰地一下轉身走,“元寶,記住你的話!來日得還我,現在快快跟上,我救了你一次,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在還沒查清楚是何人要傷你之前,你給我乖乖待在錢莊裏,出入別再大刺刺的。”

錢思兒想要拒絕,但是人家為了救她受傷是事實,所以她勉為其難的把話給吞進肚子裏。

她跟在朱曦的身旁,一雙眼擔心的不停飄向他。

“錢莊可有與人結怨?”為了保持清醒,他強迫自己開口。

她皺了下眉頭,思索了一會,先是一愣,搖了下頭,又點了下頭。

他挑起一道濃眉,“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你也知道,開門做生意,難免會得罪人。”她老實回道,“但這都不至于有深仇大恨到要取我的性命。”

朱曦好半晌沒說什麽。他感到身子有些發冷,但傷口卻熱得發燙,但他懸心在那個躲在暗處要傷人的家夥是何身分。

三人走回大街上,縱使人來人往,錢思兒這時也顧不得其他,伸手扶着朱曦,她只顧着擔心他,什麽男女有別之類的全都被她丢到腦後了。

“你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确定沒事嗎?”她心焦的盯着他,“不如你先回府找大夫,我自個兒回去便成了。”

“閉嘴。”他瞪了他一眼,“跟上!”

他堅持送她到錢莊的門口,注意到裏頭的夥計立刻放下手邊的活兒,盯着他們看。

也對,他朱曦身邊除了家裏的女眷外,身旁向來只跟着唐傲南一人,如今與傳聞八字硬、會克夫的錢思兒一起走在街上,一路難免引人側目。

“進去吧。”朱曦定睛的看着她,語氣嚴肅,“記住我說的話,在未查出誰想傷害你之前,出入別大刺刺的,要凡事小心些,至于這手絹,改日還你。”

他高傲語氣中流露出的關心,令錢思兒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不該對他動一點真心,一方面是因為相士之言,一方面還是自己的妹妹,想到那對雙胞胎——

“哎呀!”她突然喊道,“我的腌梅!”

剛才被他一撲,好像掉在巷子裏了,整罐都撒了。

“不過就是腌梅,算了吧。”他長手一伸,拉住了要往外跑的她。

“不成。”她搖着頭,“這幾日,我兩個妹妹為了幾個梅子吵得都快将屋頂給掀了,我若今日再不把這梅子給她們,我耳根子又要不得清淨了。”

“你們這些女人還真是麻煩。”

“不,是我妹妹麻煩,不是我。”

他上下掃了她一眼,不客氣的說:“都麻煩。”

“朱少爺,你——”

他故意将受傷的手臂面對她,“好像還在流血。”

錢思兒立刻閉上了嘴。

看她噤聲,雖然不适,他嘴角還是忍不住揚起弧度,“進去吧,我派人再去買些送過來。”

“可是——”

“別可是了。”他打斷了她的話,感覺自己快要暈倒了,“我的傷口還不停冒着血,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好讓我回去看大夫?”

她總算見識到這男人除了霸道以外,還有耍賴的另一面,她只能退一步,拖着步伐不情願的走進錢莊。

“好一幕英雄救美。”唐傲南在一旁露出了一臉羨慕的神情,“真是太感動人了。”

朱曦沒好氣的看着他,強迫自己再多走幾步,要倒也得到沒人的地方才倒。

“感動人?你倒是說說,我現在受傷還流着血,哪裏感動人?”

“少爺,令我想流淚的不是你的傷,而是你流露出的情感,情、感!”唐傲南雖然關心他的傷勢,但看他那副不在意的樣子,該是沒有大礙,于是神情輕松的說:“少爺對思兒小姐那自然流露的情意,真令人動容。”

“無聊!”朱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手臂傳來的痛楚帶來暈眩,令他的臉上浮現陰影,“方才那箭真是針對她而來?”

“少爺會這麽問,心中也是沒把握那人是想傷思兒小姐還是你吧。”

他深吸了口氣,忍住不适,“箭所射的方向,是針對元寶。”

說起正經事,唐傲南收起了臉上的戲谵,“但也許有可能是歹人見我追上去,一時驚慌失了準頭,所以箭才射向思兒小姐。所以少爺你也別太過放心,我并不全然肯定對方的目标不是你。”

朱曦的眼神冷了,“我倒想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殺我。”

“少爺。”唐傲南輕聲勸道:“你自己也懂得叫思兒小姐出入小心些,所以你自個兒也得注意些。”

“難道我還不夠注意、小心?”他搖着頭,抵抗着暈眩,“每次出門一定得帶着你,還不夠嗎?”

“拜托!少爺,你帶着我也不是因為看中我的保護,你只是怕迷路而已。”

朱曦瞪了他一眼。這家夥還真是知道他哪裏痛,便往哪裏踩!

“少爺,你也知道我講話就是老實。”唐傲南臉上一點都沒有懼意。

“是啊,老實人。”他撇了下嘴,“還不快點帶我回去醫治,你想看我流血至死嗎?”

“少爺,你方才在思兒小姐面前連聲痛都不吭,還一副英雄樣,怎麽在我面前就開始喳呼,還真是男女有別,差別待遇。”

“說夠了沒有?”要不是自個兒會迷路,他早掉頭閃人。

“這箭有毒,你再不帶我走,我就要倒在大街上了。”

唐傲南臉上頓時失去了冷靜,連忙伸出手一扶,“怎麽不早說?!”

“別聲張。”朱曦忍着暈眩,“快走!”

“是!”他盡可能不着痕跡的讓主子依靠着。

“不能回朱府,海丹才返京,京裏正亂着,這件事先瞞下。”朱曦流着冷汗,咬着牙,靠着意志力撐着,至少得要離開熱鬧的地方,若讓人看到朱家少爺受傷暈過去,怕會出亂子,“更別讓我娘和妹妹知道。”

“少爺放心,這些我全會處理。”

“晚一點上錢府,交代元寶在事情沒查清楚前,絕對不要出門。”

“少爺,這些話你方才已經交代了思兒小姐,你現在還是顧好自己,你都快要毒發身亡了,還有空理會別人的事。”

“我不會有事。”朱曦瞄了他一眼,“你的醫術我見識過,有你在一旁,我就算想死也沒這麽容易。只是以元寶的個性,她若真會乖乖聽我的話,這天就要下紅雨了。”

“看來少爺還真了解思兒小姐。”

他已經沒有太多力氣回嘴,傷人的家夥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目的明确。

若今日這箭真是針對元寶來的,那女人可能死在暗巷都不會有人知道,他還以為錢莊生意一向穩定單純,怎麽好端端會與人結怨?他該去查查,不過他得先把小命給保住才有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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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