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童女

彭仙婆說明日午時初酬神最佳,村長微微一琢磨,很快草拟了個章程出來,村裏人聽了都沒有異議。畢竟村裏每年二月二都要祭祀土地公,對這些過程也不陌生。

這事說定以後,又替杜氏謝了幾回罪,村裏人的态度也明顯好了起來,胡友海瞧着也算松口氣。

明眼人其實都能瞧出這事裏的原由,但是卻沒誰出口反對,可見這事村長是辦到了大心坎裏,叫大家不想說出反對的話來。剛剛同村長說話的也大多是男人或者年紀大的婦人,胡甜這種小輩只有聽着的份,所以雖然心中有些不願,胡甜也只能認了。

胡甜領着倆小的正要和大家一起散了,卻聽背後那彭仙婆道:“且慢,老婆子這裏明日還需一對童男童女。”

嚯!

這話一出口,一屋子人大驚失色,尤其帶了娃子一起來的婦人瞬間就把娃子摟緊了,一副老母雞護仔的模樣,胡甜也不例外。

啥叫需要童男童女?那都是歪門邪道想出來的陰毒法子!是要人命的!她一雙弟妹可不就是童男童女麽?胡甜把胡俊和胡秀兩個往身後一護,擡眼盯着那坐在上頭的彭仙婆,滿眼防備。

要是這老婆子敢打什麽壞主意,她定不會管她是不是神婆,準得把她趕走!

彭仙婆跟胡甜的目光撞到一起又馬上移開了,眼底隐有不屑。

在她眼裏,這丫頭就是個刺頭,就是那種态度上恭敬心裏卻是不信的人,這些年這種人老婆子遇到的多了,每回都叫這樣的人在她手裏吃吃苦頭,知道厲害了就服了。不然世道這麽難混她怎麽站得住腳?

胡友海也被這彭仙婆的神來一筆給吓得不輕,這檔子事之前可沒說!見村裏人反應很大,連忙掐住話頭道:“娃子們膽小,不懂事,要是沖撞了山神多不美,依我看這事還是算了。”

聽見村長說話了,很多人也跟着附和,只是那語氣就不如之前軟和了,隐有敵意。

但彭仙婆顯然是個“見過世面”的,在一村人的質問下也十分端得住,緩緩出聲道:“老婆子要這一對童男童女是要來捧香奉供,山神護佑一村大小免遭大蟲禍害,那是真正的善神,老婆子酬神又哪裏會行那等惡事?捧香奉供可是在神仙面前露臉的好機會,那是有機會得山神厚賜的!”

既能得厚賜自然也能得嚴懲,至于到時候是咋個說法,還不憑她一張嘴?到時候是好是壞,端看入套的人有沒有眼色了。話說回來,從她有了名聲開始,好些年都沒遇着刺頭了,這遇到一個就非想收拾收拾。

啥刺頭到她手裏那都得軟下來,彭仙婆心裏啧啧兩聲,面上一點也不顯。

村裏人聽了這話又轉驚為喜了,原來是這個樣,那廟裏菩薩面前不就有一對童子童女,也不全都是壞的。再說有可能得到山神厚賜,家裏有小娃娃的都開始毛遂自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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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甜才不想湊這個熱鬧,總覺得這什麽仙婆不是弄啥好事。

別說,有時候直覺是很準,但事卻躲不過去。

這不,彭仙婆又開口了:“老婆子瞧這丫頭不錯,就她來當童女即可。”

村裏人順着彭仙婆的手指一看,咦,竟然是胡老二家的閨女胡甜?

莫不是自己看錯了?

“彭仙婆,甜丫頭虛歲都十五了,這當童女是不是年紀太大了點?”要是七八歲的胡秀還說的過去。

彭仙婆一臉高深莫測:“正好,正好,倒不是非要選小的,未婚即為童,這童子也要與她一般年紀的才好。”

這真是……躺着也中槍。

胡甜臉色微凝,但想着村裏人對彭仙婆的敬畏,只能忍下不痛快,盡量婉轉地拒絕道:“小女愚鈍,這麽大的事怕弄不好耽誤大家,仙婆還是另找靈巧的閨女合适。”

村裏人沒想到胡甜遇到這種好事還往外推,有不說話等撿便宜的,也有記着胡甜帶大家攆走大蟲這事為胡甜打圓場的:“甜丫頭是個好閨女,趕跑大蟲這事還是多虧了她們一家,我瞧着甜丫頭當這童女正合适,這好事就別往外推了!”

要是真個得了山神的厚賜,那閨女的身價可就不一般了,眼瞅着是要說親的閨女,以後何愁找不着好人家?退一步就是沒得厚賜,能為山神捧香奉供那也是有福之人,總之這事就沒有不好的。

這是真心為胡甜好哩!

這會大家說起來,彭仙婆又點了頭,胡甜這個正主倒是沒了拒絕的法子。

童女的人選就這麽定了,童子既要跟童女差不多年紀,這可選範圍一下子就小了不少,胡甜瞧着站在彭仙婆一旁的村長夫妻兩,覺得這童子的人選沒啥懸念。

他們家孫子胡成寶可不就比胡甜大了倆月麽。

胡姓在村子裏也算大姓,胡成寶阿爺又是村長,年紀也合适,杜氏一提,又沒啥人争,彭仙婆點了頭,這事就成了。

等人選确定好,彭仙婆才說這童男童女是怎麽行事。

主要來說就是捧香奉供于列前,聽彭仙婆的吩咐,三跪九叩行祭神大禮。

聽着挺容易也挺光彩,但胡甜就覺得這是個不折不扣折騰人的事。這三跪九叩要是從山腳跪到山上去那還得了?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一個眼神就将人得罪了,人家确實有心折騰她呢。胡甜左思右想只覺得明個自己這膝蓋要遭殃。

琢磨了一會,進屋把秋裏積攢的蘆花拿了出來,這蘆花都已經曬幹挑好,等冬天跟茅草一起用來填被子的,這年頭棉花還是奢侈東西,一般人家都用不上

。這會先拿出來一些,在破布頭上絮棉花一樣細細絮了幾層,縫成一個方塊布頭,再上下各加一根帶子。

齊氏跟胡爹一進屋就看見自己閨女在做這麽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不禁問道:“二丫頭,做甚?”

胡甜第一反應想說護膝。

她攢了這麽久的布頭着實是打算在冬天做兩雙護膝,但真正的護膝比她手上這個要更大點更保暖,這會這個做的又小又緊密,想起這個初衷,又想起這個東西不可言說的由來,胡甜不禁樂道:“這個叫跪的容易。”

齊氏和胡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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