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叫魂

兩人一起消失了這麽久, 到了飯點還冷鍋冷竈的, 不免叫齊氏一通好找, 幸好兩人平常尚算靠譜，齊氏見胡甜抱着兔子來家又知道阿祥打獵的本事，便沒再多問。

只胡甜看着阿祥并沒有要像齊氏說起“提親”的意思, 估摸着阿祥根本不知道這親該向誰提, 心下稍安。

論條件，她自然覺得阿祥要人有人要貌有貌，至純至性，一點也不比旁人差多少。可到底心智不全，又身家單薄, 一向是不被列為人選的。胡甜擔心直接向齊氏和胡爹提起恐怕兩人一時接受不了, 反倒麻煩, 不如從長計議。

肥兔子被胡甜養了起來，阿祥顯得比平時粘人一些，眼睛一直盯着胡甜。胡甜擔心被看出來, 正想找機會跟他說說，卻聽見齊氏喊她進屋幫忙做鞋底。

這時候的鞋底，都是碎布頭和漿糊粘起來的，一個人打漿糊塗漿糊另一個人貼布頭, 要弄好幾層，硬邦邦的擱在炕頭上。

胡甜進屋做活，阿祥也跟着進來，雖然知道阿祥一直盯着她看, 但胡甜也不好在齊氏眼皮子底下跟他眉來眼去的，只作不知。

誰知道阿祥竟會開口喊她：“阿甜。”一聲便罷還接連喊了兩聲，如此倒是吸引了齊氏的注意。

齊氏疑惑地問閨女：“二丫頭，阿祥今個怎麽了？看着有點不對勁，還有他為什麽一直叫你？”阿甜，這名字倒是甜的很。

胡甜打漿糊的手一頓，心裏臊得很，但面上卻不能顯露，急智道：“阿娘，是我在教阿祥哥喊人哩。”然後轉頭，跟阿祥道：“阿祥哥，不能只喊我一個人哩，跟我娘要叫姑姑，跟我爹要叫姑父，跟胡俊胡秀可以像我一樣喊阿俊阿秀。”

太複雜的話阿祥向來是不知如何答的，更不會拆穿她，胡甜自覺圓的十分巧妙，遂心裏松了一口氣，對阿祥道：“先跟我娘叫姑姑吧。”

之前說過要認阿祥做娘家侄兒的，不過阿祥在村裏站住腳後，齊氏倒是沒提過這事了，現在聽閨女叫阿祥跟她喊姑姑，忙道：“當初不過一說，沒得真叫人認別人做父母的，我看別叫姑姑姑父，叫嬸子，叔就行了。”

齊氏自然是好意，她弟弟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死前死後都不曾成親，阿祥又不知道是否沒了父母，倒不好亂認的。

胡甜點頭道：“也對，阿祥哥，先跟我娘叫嬸子。”

只要胡甜理他，阿祥就開心了，他喊齊氏：“嬸子。”齊氏高興的答應了。

一下午，胡甜跟齊氏一邊做活，一邊教阿祥喊家裏人的稱呼。等到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阿祥被胡甜指着人一個個喊過去，從胡爹開始：“胡叔，阿俊，阿秀。”

阿祥來家這麽久，還是頭一次喊人，大家都十分高興，而所有人也都覺得阿祥今日似乎格外開心些，很好說話。胡爹難得跟阿祥對了一兩句話。胡俊和胡秀原本就是阿祥的迷弟迷妹，這下更是受寵若驚。這樣交流起來，倒是讓人覺得阿祥更加融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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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爹是男人比較心粗，晚上躺在炕上還跟齊氏誇阿祥：“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原來認為的那麽傻，以後沒準能變得正常。”

齊氏到底心細些，最近又對閨女的婚事上着心，看閨女裝的似模似樣的，但還是讓她覺出一點不同來，聽見胡爹的話，嘆了一口氣，道：“王媒婆說的王家還是要緊趕着打聽打聽，若是好的，就盡快定下來。”

當然她更希望是她多心了，阿祥有些稚子心性，倒希望他們真如姐弟一般。

胡爹答：“自然，我明日便去托人打聽。”

齊氏擔憂翻來覆去半晌才睡下，胡甜和阿祥卻睡得很好，尤其是阿祥，夢裏退去了漆黑的山洞和引頸怒嚎的狼群，也沒有漫天血光和金戈鐵馬，而是出現了一個布置華麗的卧房，一個婦人溫柔的拍打着小男孩的脊背哄他睡午覺。

等小男孩睡醒了，丫頭婆子們魚貫而入，端水梳洗，上點心，婦人用帕子沾了水溫柔的給小男孩擦洗着臉頰，随着她的手指劃過額頭，眉眼和鼻梁，阿祥覺得心底暖融融的，仿佛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

那種快樂的心情一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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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胡家商量着打聽王家，王家村那邊，王檀母子倆個在家裏左等右等一直到第二日都不見王媒婆來家，還以為婚事有什麽變故，不禁心焦。

母子兩個緊等不來，便上了王媒婆家，才聽說王媒婆昨個晌午不到就回來了，但是一回來就發起高燒病倒了，找了大夫來看，吃了藥也不管用，如今盡說起胡話來了。

王家人急得不行，到第三日眼見王媒婆去了半條命，王家人便開始燒香拜佛，尋起神婆來。

彭神婆在這一片還挺有名氣的，因此一番托人，王家請了彭神婆來看。

彭神婆對着人一瞧，道：“這是掉魂了，要叫魂才行。”

王家人信了，緊趕着去準備做法叫魂用的東西，約定第二日便去溪嶺村叫魂。

這日一早，吃罷早飯，阿祥過來跟胡甜說要上山。胡甜點頭目送他離開。

這幾日阿祥開始早出晚歸的上山，胡甜想着山上兩頭狼特意叮囑過阿祥“切莫讓狼下來禍害村裏。”

其實在她心裏虎狼之類的猛獸都是很危險的，但阿祥與這兩只狼卻十分親近，叫胡甜十分擔憂。

上輩子她是聽說過許多“獸孩”的，有些野獸會機緣巧合之下收養人類幼崽，而這些猛獸裏又以“狼孩”最多。

阿祥的感覺就叫胡甜十分疑惑。

說他是被野獸收養的吧，但阿祥不但聽得懂人話也并未對人的生活有多麽排斥，但若說不是，阿祥身上卻又有着一些顯而易見的野獸印記。

胡甜正在想事情，聽見外頭胖根過來喊胡俊出去看熱鬧，胡甜就勢問了一嘴：“胖根，外頭有什麽熱鬧？”

胖根家裏有三個姐姐，但都被他娘訓軟了性子，平日裏都是給他當牛做馬的，胖根一向不大尊重姐姐，聽見胡甜問她，就道：“看熱鬧是男人的事，女娃要在家做活的，你別問了。”

然後又喊胡俊：“胡俊，快去看外頭有人叫魂哩！”

胡俊從茅房出來，就呵斥胖根：“怎麽跟我阿姐說話的，快跟我阿姐道歉！”

胖根吸溜鼻子，哼哼：“我阿娘就是這麽說我二姐三姐的。”

胡甜聽說是叫魂這件事，也沒興趣，對胖根的态度她也不在意，就叫胡俊跟胖根去瞧熱鬧吧。

但胡俊一向姐控，聽了胖根的話十分不高興，就鬧起了脾氣不肯去。

他不去，胡秀自然也不去，胖根跺跺腳一個人跑了。

溪嶺村村口，彭神婆帶着王媒婆的兒子媳婦和王檀一起一路上撒紙錢，嘴裏念念有詞，一直到了溪嶺村。

彭神婆對王媒婆的兒子媳婦道：“是在哪裏掉的魂，你們娘也說不清，這叫魂要叫到源頭才能把魂接回去，你且去打聽打聽，這提親的胡家是哪家，我們且叫過去，保證你娘能醒。”

提這個主意，彭神婆是心裏有成算的，她要去別家叫魂，別人不定能同意，這要是不同意，王媒婆醒不醒，就不是她的事兒了。

王媒婆的兒子媳婦聽了連連點頭，反正他們這一路過來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現在溪嶺村的人也源源不斷的趕過來看熱鬧，他們只要在人群裏一問就行了。

王家媳婦便上前問一個媳婦：“這位大姐，不知道胡青松家何處，我家婆母前幾日來他家提親，回去就丢了半條命，如今人事不省，彭神婆說是丢了魂，我們如今正是要來叫魂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大姐告知。”

李大福娘沒聽見別的，只一聽是去胡青松家提親，咋呼道：“啥？去胡青松家提親？給誰提親？”

王家媳婦見這人怎地聽不懂她話，眉頭一皺，但又不好不答：“聽說他家有個女兒品貌出衆正是适婚年紀，自然提的是她。煩請這位大姐告知……”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大福娘沒好氣的打斷：“我不知，你且問別人去吧！”除了一個胡成寶，又有人來跟她搶媳婦了，李大福娘能好氣才怪。

王家媳婦一噎，心道這溪嶺村都是些什麽人呦，這家人能好？但她沒法，只好再問別人，一連問了幾個都沒幾人願意給他們指路的。

村裏人都有村裏人的想法，這些人說的不是好事，誰知道帶過去會不會給人找麻煩，他們都不願意做這得罪人的事。

這事落在跟來的王檀眼裏，也是一番思量，怎麽瞧着這家人在村裏有些不對？他倒是對這家人更好奇了。只聽介紹的人說這家生意做的好，跟周家都搭上了線，尤其是他家女兒，出挑的很，家事生意打理的都妥當，他們家才托人來說媒。

如此，他倒要好好看看了。

王家人問不出來，彭神婆不得不自己出馬，還好她上次也是來過溪嶺村的，便帶着人走到村長家去問。

杜氏自然是巴不得胡青松家好的，痛快的指了路。

待到了胡家門前，彭神婆一見是胡甜這個刺頭家，眼睛一眯，心裏就算起賬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卡了，不好意思。對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