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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起來要叫我午睡?”

白童子有些疑惑:“是夜叉大人讓我來提醒您的,我做得不對麽?”

“對倒是對,可……”

他是怎麽知道的?

般若一直以為夜叉醒來後說的那些話是夢話,但只有立花知道他全部說中了。沒有爬過高山,經常被罰抄書和家教嚴得連吃飯都不敢發出任何動靜,這些她從未對外人提起過,連濑戶禦早都不知情,昨天她特意為此想去屋頂上找夜叉問清楚,可卻被後者用其他話題給遮掩了過去。

假如上次是巧合的話,那這次又是什麽。

見立花正在沉思,白童子只得自己打開櫥櫃将床褥扯出來,但他的個子實在太小,踩櫃沿時一不小心絆了一跤,緊接着便和床褥滾作一團齊齊撞向角落裏,連站起來都成了奢望。

立花:“……”

白童子:“tat救命……”

有一種悲傷叫做腿太短。

斜織的細雨還在不停飄落,朦胧之間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将原有的沉悶氣氛漸漸瓦解。

“這琴聲有什麽古怪麽?”白童子揉了揉額頭,“嘶,好痛。”

立花回答道:“沒,只是覺得有點耳熟。”

“原來您是需要伴奏才能入睡的類型啊,夜叉大人以前經常唱歌哄您睡覺嗎?”

“你對他的誤解太深了。”

這段琴聲确實很耳熟,立花确定自己曾經聽到過。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琴音逐漸被掩蓋,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她終于推開拉門跑了出去,臨行前還吩咐白童子在裏室待着別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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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長發的琴師目光低垂,臉龐俊雅,整個人仿佛被一層淡淡的光暈所籠罩。忽的,他轉眸掃了一眼正躲在拐角處探頭探腦的黑影,沉聲問道:“有事嗎?”

他的嗓音依舊幹淨平穩,立花也慢慢回想起了在森林裏的那個午後,說起來,如果不是他恰好在般若要經過的地方彈奏曲子,她恐怕會迷上好一陣子的路,到最後或許還會遭到山林猛獸的襲擊。

思及此處,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回答道:“我是來借住的客人,聽到有人在彈琴,一時好奇就找過來了。”

妖琴師松開琴弦:“你很面熟。”

聽他這麽說,立花倒有些不好意思:“三個月前我們在樹林裏見過,第一印象可能不怎麽好。”

三個月前正是妖琴師回京都的日子,他原本是沒想起來的,但這句話卻令他的記憶浮現出了水面。靜谧蔥郁的樹林,冒冒失失的人類陰陽師,以及自己沉醉在樂曲之中時興致被打擾的煩躁。

看出了妖琴師眉宇間的愠怒之色,立花慌忙退到一邊:“這次我保證不打擾你,你想怎麽彈怎麽彈。”

大約是她的語氣非常誠懇,妖琴師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坐回原位再次将手覆在了琴弦上。

恍若山澗幽泉般的琴聲夾雜着雨點滴答傳入立花耳中,她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走廊上的修長身影,竟不由得出了神,連對方是什麽時候攜琴離開的都不知道。

一只布滿老繭的寬厚手掌拍向了她的肩膀。

“在看什麽?”大河原藏島問道,“雖然雨不大,但這天氣很容易受涼的。”

立花撓了撓腦袋,讪笑着解釋說:“我見有人彈琴就站在這兒看了一會兒。”

“那應該是妖琴師。”

“你的式神?”

大河原搖頭:“是我們陰陽寮普通成員的式神,不過不太受重視。”

其實立花很想問妖琴師為什麽不受重視,但她靜下心來仔細思索片刻,發現這件事情和自己并沒有什麽關系,雖說她這人有時候喜歡管閑事,可別人家的私事卻是沒太大興趣的,有些話聽過就算了。

“不想知道嗎?”大河原輕輕摸索着下颚的胡渣,“我還以為你會追問下去,直到把他的背景來歷全部調查清楚為止。”

“如果我問了你又不說那我豈不是很丢人?”

大河原大笑幾聲:“哈哈哈,丢個啥人,以前出游時那家夥彈首曲子能把十裏八村的老太太小姑娘全招過來,有的甚至還主動給我們提供免費住宿呢。”

立花輕挑眉梢,遲疑了一陣後說道:“你答應了?”

“不然呢,”大河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節省經費還白占便宜的事又不會像太陽一樣每天都能出現。”

“……也是。”

兩人随意聊了一些各自陰陽寮的近況,之後大河原便提起了石原矢也生辰的事情,這對于立花而言無疑是個敏/感話題,但躲是躲不過去的,她只能用心裏有數當做理由來搪塞。

“他畢竟是你父親,你打着游歷的幌子離家出走難道就沒考慮他的心情?政務繁忙無暇顧家的确是石原大人的錯,可這不代表你能完全把責任撇得幹幹淨淨,聽我一句勸,就算是簡單打個招呼也好,回去看一眼吧。”

立花陷入沉默,內心已不再平靜。

宅邸裏不僅有那位被她視為猛虎的嚴厲父親,而且還有……

一目連小哥哥。

☆、Chapter 46

立花最終還是聽取了大河原藏島的意見。

石原矢也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朱雀大路的宅邸中, 所以她回了建在森林外圍的那座宅邸,這樣的話,就算沒和自家父親見面她也有足夠的理由把這歸結為天意,畢竟……多活兩年總是好的。

父親那套家法可是比妖怪更恐怖的存在。

望着眼前這堵高高的圍牆,立花稍微懷念了一下,随後卷起褲管攀着樹枝就往上爬,不過由于太久沒運動的緣故,她一爬上牆頭就立即跨坐了下去, 打算休息一會兒再進屋。

片刻後,一抹身影忽然出現在牆邊:“回來了?”

男人沉穩的聲音把立花吓了一跳, 她僵硬地側過頭, 然後迅速放下褲管把自己白花花的小腿肉給遮起來。

來者略微淡漠的金瞳中淌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和夜叉那如雕刻版俊朗的面容不同, 他的臉上透露出幾分清冽的美感, 襯着陽光穿過樹葉枝桠時投下的金色碎影,更顯優雅貴氣。

見狀, 立花有些不确定地開口道:“……小哥哥?”

“嗯,”一目連回應,“很久不見,你長大了。”

他這些年一直默默地守護着石原宅邸和早已沒有了神社的風之森林,同時也在派遣小妖去尋找立花的下落, 直到前段日子來報的小妖說立花已經在回京都的路上了才稍稍放心。沒過多久, 他又繼續說道:“你還是先下來吧。”

“我也想……”立花別開視線, “但是有點不方便。”

“不方便?”

“扭到胯了。”

“……”

一目連沉默了幾秒, 随之伸出手臂:“牽着我的手跳下來吧。”

“真不好意思,”立花笑了笑,順勢将手放在了對方的掌中,“那我就不客氣啦。”

然而就在雙方指尖相觸的瞬間,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突然于庭院內傳出,立花心裏一驚,連忙縮回手從牆上滾了下去,那落地的動靜一目連光是聽着都覺得疼。

她暫時還不能和家裏人見面,至少現在不行。

明月高懸,夜幕徐徐落下,涼爽的晚風洗淨了白晝的喧鬧和煩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宵禁時間。

立花一直在大街上閑逛着,既不想回宅邸也不想去萬流,等她意識到天色已晚時周遭早就沒有了其他行人,回響在耳畔的只剩蟬鳴與犬吠。

“你到底想幹什麽?”

溫柔中帶着些許煩躁的女音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立花條件反射地頓住腳步,随之緊貼牆壁探出腦袋,發現斜對面的街角正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而她的身邊則是兩只妖怪。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女子的心情有些煩悶,“我沒有和你打架的理由。”

聞言,藍色短發的妖怪女孩立刻嚷嚷道:“誰說要打架了,這是切磋!”

“鬥技麽?”管狐看了女子一眼,在得到對方的示意後拒絕了妖怪女孩的要求,“你沒有和陰陽師締結契約,鬥技的前提條件不成立。”

不知為何,在看清妖怪女孩相貌的那一刻立花竟然感覺鼻子隐隐作痛,就好像……曾經被前者拍打過臉一樣,也正因為如此,她的身體才趕在思維之前做出了反應。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立花徑直走到女孩面前,問道,“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認一下。”

面對着這突然出現打斷他們談話的人類,金魚姬是很不耐煩的,但當她覺察出立花身上的靈力後原本布滿了焦躁情緒的雙眸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她伸手拽住立花的衣角,異常期待地問道:“你是陰陽師對吧?”

他們剛才的談話內容立花聽得并不真切,只當金魚姬是在回答別人的問題前要別人先回答自己的類型,故此,點頭道:“沒錯。”

畢竟陰陽師是京都的特産,一塊磚頭砸下去十個人有九個都是陰陽師,還剩一個是立誓成為陰陽師的有志青年。

“太好了!”金魚姬眉眼一彎,轉頭望向旁邊的女子,“這下子滿足鬥技的前提條件了吧?”

女子目露為難之色,可金魚姬卻率先揮舞紙扇,藍光乍現,一尾金魚倏地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立花下意識地倒退一步,與此同時,管狐也以最快的速度帶女子逃離原地。

所謂鬥技,是指有兩名陰陽師在場的情況下讓各自的式神進行實力較量,陰陽師主要負責支撐防禦結界,以免式神力量過強波及四周的平民百姓,必要時陰陽師也可參與鬥技,不過無論如何都必須把百姓的安全放在第一位,這是陰陽界不成文的規定。

立花和那名女子都想到了這點,于是紛紛取出符紙打算先将結界建立起來,但金魚姬的速度實在太快,空氣被劈開的聲響清晰到了極致,管狐眼眸一凝,架起竹管炮便朝金魚姬沖來的方向轟去。

地面炸裂,塵霧彌漫,熾熱的波浪席卷着街道的各個角落,寧靜已然不複存在。

巨大的轟鳴伴随着沖天的火光齊齊迸發,立花繃緊神經正準備念出咒語的最後一段,可誰知另一方的靈力銜接卻驀地中斷,結界無法成形,妖力波動逐漸影響到了設在鳥居門上的注連繩。

居民的屋中接連亮起燭火,遠方的人群吵鬧聲也在快速接近,立花掃了一眼滾落于腳邊的碎石,繼而擲出雷符将企圖靠近管狐的金魚姬隔絕在外,厲聲喊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對那名女陰陽師而言這場切磋本就是多餘的,見立花在催促自己趕緊離開,金魚姬又被陰陽術束縛住了腳步,她連忙站起身道了句謝謝,随即和管狐快步離去。

“你在幹什麽!”金魚姬的嗓音因失态而變得有些尖銳,“我們說好了要鬥技的!”

立花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說道:“你還真想被萬流和雲天三月的人抓進陰陽寮裏審問?”

金魚姬聽完後不由得愣了愣,她從荒川來到京都是為了完成夢想的,剛剛一個勁兒地想同管狐切磋時也沒怎麽考慮後果,如今感覺到有強大的靈力在不斷朝自己聚攏,她是真的有點慌了。

“那,那我現在能去哪兒?!”

“算了,”立花側頭望向百米之外的火光與人群,“你先跟我去宅邸裏躲幾天。”

雖然金魚姬是造成這場混亂的罪魁禍首,但到底也是無心之失,再加上并未有居民因此受傷,立花不打算把她交給萬流和雲天三月的人去處置,所以只得将她帶回家裏藏起來。

“等風頭過去後就讓這孩子走吧,”立花對一目連說道,“別讓我老爹發現。”

後者看向站在一旁氣鼓鼓的金魚姬,問:“混亂就是她引起的?”

“算是吧。”

真無法想象。

當然,為了防止金魚姬耐不住寂寞整天盤算着往外蹿,立花臨行前特地布置了一道作業給她。

金魚姬接過木簡,滿臉疑惑:“這是什麽?”

“道德經,”立花回答道,“每天把它念十遍,半年後你就能參透一部分道德理念和人生智慧了。”

“參透那些東西有什麽用?”

“可以助你在精神方面戰勝對手,從而立于不敗之地。”

一目連:“……”

今晚是不能待在這兒過夜的,立花出門之前只有大河原藏島一人知道她的行蹤,但依照夜叉的脾氣絕不可能去找大河原把事情問清楚,他只會怒氣沖沖地跑出來尋人,運氣不好的或許會遇見負責封鎖街道的陰陽師隊伍并且再同他們打一場。

那場面會比女官們哄搶降價品更加驚心動魄。

“先拜托你了,小哥哥,”立花忙不疊地跑到歪脖子樹旁邊,“我得回萬流。”

說罷,她便像小時候一樣一腳踩上最邊緣的樹枝,試圖借力從牆上翻過去,豈料那根樹枝支撐不住重量,“噼啪”一聲,斷了。

立花:“……”

一目連的嘴角漾起淺笑,他走上前,輕力托住立花的腰往空中一舉,後者趁勢爬上牆頭坐穩,臉頰漲得通紅:“多,多謝……”

“路上小心,”一目連囑咐道。

“嗯,我會注意的。”

本該陷入寂靜的街道現下居然比白天還要熱鬧,好幾名陰陽師圍在爆炸現場附近尋找可疑的線索,有人看見立花後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并問:“宵禁時間你一個女人家怎麽還在街上晃悠?”

“她可不是你們該管的人,”另一名男子插話道,“這位是我們萬流的貴客,當今左大臣石原大人的獨女石原立花小姐,你問話的語氣別太失禮了。”

這條街道是萬流和雲天三月的交界地,責任本就不好分,所以先前那名陰陽師的問話方式才會過于粗魯,這背景一搬出來算是把他所有的火氣都給壓了下去,末了,只見他賠禮道:“實在抱歉,石原小姐,我是一時心急才胡言亂語的。”

“你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沒必要道歉,”立花反倒被男人恭敬的态度吓了一跳,“說起來,你們是在調查剛才的爆炸源頭嗎?”

“是的,雖然沒有人員受傷,但這在京都中已經算得上是惡**件,兇手特意選在巡邏隊伍換班的時候下手,一定是早有預謀,石原小姐還是快點回家去吧,您的貴體不能有損。”

立花:“……好。”

回到萬流,這位貴體不能有損的石原小姐遭遇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自家式神兼全職保姆狠狠擰住耳朵并挨了頓臭罵:“大半夜的上哪兒瞎晃悠去了,嗯?!”

坐在矮幾前的妖狐閣下折扇,道:“相信小生,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溫柔的地步了。”

“痛痛痛,”立花歪着腦袋不斷撲騰着胳膊,“放手,放手,我是去辦正事了!”

“正事?”夜叉眼睛一眯,換只耳朵接着擰,“來,跟本大爺彙報彙報,你能有什麽正事可辦?”

“我去弘揚道德精神提高廣大京都人民的思想覺悟了!”

“狐貍,把本大爺的鋼戟拿過來。”

立花兩眼淚汪汪,随之舉起雙手,道:“別,我招。”

“很好,”夜叉胡亂揉了揉她的頭發,“思想覺悟确實提高了不少。”

妖狐默默喝了口茶,不做評價。

☆、Chapter 47

“真不可置信, ”妖狐若有所思地托腮,“立花大人居然是左大臣的獨女。”

黑童子将前因後果分析了一遍,然後總結:“畢竟她的貴族氣質已經被時光消磨殆盡了。”

立花挑了挑眉:“尿你的床去。”

“……這件事你還準備記多久?!”

“記到我圓寂為止!”

見狀,白童子稍稍歪頭,頗為疑惑地問道:“既然是京中貴族,那立花大人為什麽不回家去呢?”

正抱臂看戲的夜叉嘴角一翹:“因為她怕挨揍。”

般若已經笑得不能自已了。

因受武力脅迫而不得不把家底交代幹淨的某位毫無貴族氣質的貴族小姐臉色一沉,驀地站起來說道:“與其糾結過去,不如展望未來,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聊聊正經事比較好!”

“只有你一個人在糾結,”夜叉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 “而且這話題轉移得太明顯了。”

立花:“……”

雖然有轉移話題的嫌疑, 但該商量的還是得商量。自從離開桓守鎮之後他們就沒有了經濟來源, 即使有三個月的時間都是鶴田加崎在墊付車費, 可其他費用卻是由立花自己支付的, 再加上委托巫女驅邪的那場儀式,她的財政早就面臨赤字了, 如今恐怕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這簡單,”妖狐十分淡然地說道,“讓般若端着碗去門口蹲着,別說飯錢,連嫁妝都能給你掙回來。”

般若頓時笑不出來了。

“現在我還不能回家見父親, 所以這些事只能自己想辦法, ”立花側頭望向庭院外的風景,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對了,最近街上不太平,你們記得不要随便亂跑。”

次日,風清雲淨,天空明亮得仿佛被洗滌過一般。

石原立花小時候結交的友人并不多,大河原藏島勉強算半個,故此,她決定去問問他關于自家父親近幾年來的生活狀況,不過剛一走到拐角處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看着眼前表情平靜的男人,立花有些尴尬地開口道:“日,日安。”

妖琴師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講,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要從旁邊走去,卻不想立花又忽然說道:“你的琴技非常高超,上次那首曲子是我這些年來聽過的最純粹的。”

“是嗎,”妖琴師的情緒貌似有所好轉,但語氣依然沒什麽變化,“多謝誇贊。”

“還有……三個月前在樹林裏打擾了你的興致,萬分抱歉。”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立花怔愣片刻,随後迅速反應過來側身讓道,妖琴師則徑直從她面前走過,神情淡漠如常。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後立花才接着往大河原藏島的房間走去,可還沒跨出兩步又倒退了回來,只見她伸手拽開右側的拉門,問道:“你在這兒幹嘛?”

“随便逛逛而已,”夜叉靠在門框上,下意識地朝妖琴師離去的方向睨了一眼,“認識?”

立花搖頭:“在回京都的途中打過照面,談不上認識。”

“那你還誇他。”

“人家有值得誇獎的優點。”

夜叉的語氣變得有幾分不快:“你的意思是本大爺身上的缺點太多不值得誇?”

聞言,立花細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異常嚴肅地說道:“其實你也有很多優點的。”

“列出來聽聽。”

“你至少比他賢惠,還持家。”

夜叉:“……夠了,閉嘴。”

大河原藏島并不在陰陽寮,據說是跟巡邏隊的成員一起去調查昨晚的爆炸事件了,立花沒法,只得原路返回乖乖地待在房間中,百無聊賴。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呼喚,那只尚未修煉成型的鳥妖再次栖息在了窗沿邊。

這次的來信字數要比想象中的多。

——哈哈哈,沒想到真的會有人跟我一樣無聊,吶,你是在哪兒收到我的信箋的?

立花将信箋塞到矮幾上的木簡中,随之把寫好回複的新紙放入小圓筒內,讓白鳥飛走了。

先前的信箋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寄來信箋的人應該是名陰陽師,立花對此倒沒什麽意見,反正只是多交個遠方的朋友罷了,并不會打破原有的生活規律。思及此處,她索性坐到矮幾前打算取出信箋好好研究一下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性格,可就在此時,“嘭”的一聲驟然響起,拉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了。

妖狐一邊拎着白童子的衣領走進屋裏,一邊說道:“立花大人,你來看看。”

立花目露疑惑之色:“出什麽事了?”

“小鬼吃了太多金平糖,鬧牙疼。”

他這話說得很輕巧,但白童子卻不由得皺緊眉頭,眼中充滿水霧:“我再也不吃糖了……”

今天白童子和黑童子去綠壽庵清水玩,那裏的老板很喜歡小孩子,見他們長得可愛便白送了整整兩陶罐金平糖,黑童子不愛吃甜食,于是出于好心把自己的那份全讓給了白童子,白童子吃得高興,可誰也沒料到他會把兩罐子的金平糖全塞進肚子裏,剛才牙齒疼得連路都找不到,還是妖狐把他領過來的。

立花陷入沉思:“這牙廢了,全拔了吧。”

白童子:“qaq不要!”

“你現在還有勇氣吃飯嗎?”

“……沒,沒有。”

“別吓他了,”妖狐搖了搖扇子,道,“小生倒覺得能一口氣吃下兩罐子金平糖的他也算是個人才。”

立花頗為無奈地走到白童子面前蹲下,随即把他的口腔結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樣吧,我給你的蟲牙上貼張雷符,一眨眼的功夫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妖狐:“……你能不能想個不違背人類道義的辦法?”

“老爹從小就不允許我亂吃東西,我哪兒知道牙疼該怎麽治。”

兩人商議了一陣子,最後一致決定應該把難題交由萬能的夜叉母親來解決,可天有不測風雲,這位萬能之母經歷過的九九八十一疼當中唯獨沒有牙疼的影子,三人看向捂着腮幫子哭得委屈巴巴的白童子,半天沒吭聲。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夜叉抄起鋼戟,厲聲吼道,“給本大爺瞧好了!”

立花和妖狐趕忙一人抱住他的一條腿,大呼冷靜至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小鬼遲早疼死!”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送他歸西啊!”立花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使勁将夜叉的腿往後拖,“大家一起想對策,沒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誰說要送他歸西了,本大爺只是準備用鋼戟撬掉他的蟲牙!”

妖狐慌忙阻止:“你用鋼戟去撬蟲牙跟小生用狂風刃卷去切蔥有什麽區別,要是一個不留神把小鬼傷到了怎麽辦!”

“本大爺眼神好得很!”

“眼神這麽好怎麽不見你去京都開牙寮——立花大人,抱住他千萬別松手!”

走廊上的般若看着這鬧哄哄的一幕,不甚理解:“你們都忘了蝴蝶精的存在麽?”

安靜總是降臨得過于突然。

“你說出了小生的心聲,”妖狐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輕咳兩聲,“事不宜遲,你快去把蝴蝶精找來,記住,別提我們半個字。”

“……哦。”

話音剛落,黑童子便出現在了門口,他環視着神色各異的衆人,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剛剛好吵。”

般若的笑容中夾雜着幾分相當明顯的戲谑:“他們不讓我提,你還是別問了,免得被滅口。”

“是麽,”黑童子并沒有深究的意思,只将視線轉移到了正在整理衣服的立花身上,“外面有只面生的妖怪在找你。”

這只面生的妖怪是金魚姬,說起來也十分湊巧,他本來是不準備出門的,但一想起白童子吃金平糖時的幸福樣子他就覺得必須得做點什麽才行,所以他拿出了立花之前給的零花錢,打算再去綠壽庵清水買點糖存着,免得白童子想吃的時候還要幹等一段時間,結果剛一上街就看見有妖怪在打聽石原立花的下落,他躲在暗處偷聽了一會兒,在确定對方沒有惡意之後才把她給帶過來。

立花大概猜到了黑童子所說的妖怪是誰,并未感到驚訝。

陰陽寮外,金魚姬還在等待着。

“啊,你終于來了,”看見來者,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臺石跑了過去,“等你好久了,怎麽這麽慢!”

立花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臉:“出了些小意外,不礙事的。”

“其實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關于道德經的?”

“才不是,”金魚姬從懷中掏出木簡扔向立花,“因為我完全看不懂這上面究竟寫的什麽啊!”

後者接過木簡,困惑到了極點。她原本以為金魚姬在約定之期以前出來是為了向她讨教道德經的深遠意蘊,不過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半年的時間只能參透一部分,太久了!”金魚姬氣急敗壞地跺腳,“就沒有更快捷的方法嗎?!”

立花頓悟:“你對師父傳授給我的道德經竟然如此癡迷嗎,師妹。”

于是,在雙方的語意互不明确的情況下,立花教的教徒又多了一個,身為教主的石原立花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她拽着金魚姬在鳥居門邊談論了整整一下午的修身,治國,用兵,養生之道,金魚姬最初是不太情願的,但一想起這是一本能助她在精神層面所向披靡再無敵手的神聖之書,也就妥協了。

“讀這本書真能讓我變強?”

“絕對的,”立花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就是靠它才活到了今天!”

☆、Chapter 48

經過再三思量, 金魚姬決定把道德經帶回石原宅邸慢慢研究,立花也松了一口氣,準備打道回府。

“我聽見了,”般若從樹叢後走出來,“你又在诓騙妖怪?”

立花本想反駁幾句,不過樹叢旁邊的另一個腳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你和誰一起出來的?”

“夜叉,他聽到一半實在聽不下去,已經回房間了。”

“……有那麽無聊嗎?”

“無不無聊我不清楚, ”般若将揉成耳塞狀的樹葉團丢到地上,“但你讓我養成了一個随時往耳朵裏塞東西的好習慣, 至少不會被逼瘋。”

立花:“我下次論道時會讓你的聽覺保持完全暢通的。”

“……不, 我剛剛開玩笑的。”

萬流和雲天三月的人都在圍着爆炸事件團團轉, 據說本次事件已經由意外變成了謀劃已久的邪惡妖怪團夥集體作案, 兩座陰陽寮中的陰陽師都為了加固結界忙得不可開交, 身為代理會長的大河原藏島更是三天兩頭地召開緊急會議不斷了解最新情況,連睡覺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鶴田加崎将淨手用的長柄木勺放好, 問道:“你現在在萬流白吃白住?”

“哪兒能啊,”立花随意擦了擦手,“以後要讓萬流的人去桓守鎮學習的,就當他們提前付學費了。”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善款箱前拍了幾下手, 随之合十祈禱。

“那只兇神惡煞的妖怪也跟你住在一起吧, ”鶴田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心真大。”

立花:“別胡扯, 我們的房間可隔着一堵牆。”

“是不是特想把那堵該死的牆拆開跑去夜襲?”

“你剛才祈的願就是這個?變态。”

鶴田輕挑眉梢,然後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跟哥講實話,你是不是把夜叉的芳心騙到手了?”

立花翻了個白眼:“別诋毀人家名聲,當心他以後嫁不出去找你負責。”

“我?!”鶴田頓時提高音調,“你哥看起來很像雙性戀嗎?”

“只要不是雙性人就行。”

對于他在這個并非特殊節日的日子裏突然帶自己來神社祈福的行為,立花感到十分不解,畢竟最近沒什麽喜事,也沒有親人染上惡疾,無緣無故地祈福總覺得有些古怪。

“誰說沒喜事,”鶴田順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兄妹重逢,重回京都,咱倆又能像小時候一樣到處捅婁子了,難不成還有比這更好的事?”

立花任由對方揉着,道:“就算氣氛再怎麽煽情我也不會下嫁給你的。”

鶴田笑容一僵,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放心,我不會因為同情你而委屈了自己。”

這次來神社除了祈福之外,他們還各自購買了一枚禦守,鶴田加崎說是要拿回去給母親當做護身符,但立花只默默地将禦守藏于袖中,并未言明用意。

望見二人,負責看守的陰陽師少年連忙鞠躬:“鶴田大人,石原大人,你們回來了。”

鶴田應了一聲,然後側身對立花說道:“我先回宅邸了。”

“嗯,路上小心。”

斑斑點點的陽光投射在綠茵草坪之上,暮氣氤氲,清越的琴聲夾雜着陽光香息穿梭于百葉之間,更添幾分韻味。一曲終了,妖琴師仍然閉着眼睛,問道:“你在那兒站多久了?”

“一刻鐘吧,”立花回答說,“這條路是我回房間的必經之地,你在這兒彈琴,我不能走過去打擾你。”

“你不發出奇怪的聲音就行。”

話音剛落,立花便伸腳在走廊上踩了踩,木板很配合地響起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她看向臉色有些不佳的妖琴師,說道:“我還是站在這裏別亂動比較好。”

後者顯然沒有了彈琴的興致,只收回雙手放在膝蓋上,望着庭院中的水池出神。

“有煩惱?”立花走到他旁邊坐下,“有煩惱就說出來,反正過段時間我就回桓守鎮了,到時候恐怕連你的名字都得忘記,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去跟別人亂嚼舌根。”

妖琴師稍稍眯眼,雙眸中透露出幾分不太真切的落寞情緒,良久,他開口道:“桓守鎮的陰陽寮是什麽樣子的?”

聞言,立花思索片刻:“我們那兒很窮,整座寮子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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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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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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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