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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本大爺就忍不住要做點任性的事情,怎麽辦,突然不想讓你參加這次無聊的合訓了。”
立花注意到了在他眼中暗湧卻被盡力壓制着的情緒,準備說點什麽緩解一下氣氛,可就在此時,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倏然靠近,她頓了頓,随即快速念咒将夜叉召喚去了陰界,後者未講完的話也一并消散在空氣裏。
“喲!”谷丸忽然從旁邊跳出來,相當熱情地招呼道,“在看什麽呢?”
立花定神,回答說:“看你們的拆遷隊伍。”
不遠處,稚名泷正領着一隊人在仲間那兒登記名字,似乎察覺到了立花的視線,他轉過頭,笑嘻嘻地揚了揚胳膊,等全員登記完畢後才來到兩人面前。
“大河原同意你參加啦?”稚名泷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合訓完後可是要立刻鬥技的,你準備聲援哪一方?”
立花:“你猜。”
“隔岸觀火?”
“聰慧如泷。”
稚名泷翻了個白眼,摁住她的頭頂就是一陣揉:“到時候來我們寮看神仙打架。”
“你不加入?”立花有些疑惑地問道,“新人場?”
“給新成員一個證明自己打爆萬流的機會,打不爆就切腹,我已經提前備好了各種尺寸的刀劍,任他們挑選。”
立花表示處在自信頂端的男人都是神明派來懲罰隊友的。
半個時辰以後,四十名訓練者于空地集合。依照慣例,集體活動負責人會在活動開始之前一定會和大家講講我寮優秀傳統以及基本守則,順便強調團結才是力量合作創造和諧,如此這般方能保證各項工作出現零錯誤,調動全寮同志的積極性,最後再補充補充安全意識,提醒大家不要在合訓結束後組團下河泡澡,也不要私自燃放煙花爆竹,與隊友一同創建和諧社會——
“這就是你把我和稚名泷分到一組的原因?”立花找到仲間,問道,“合适嗎?”
仲間點頭:“他是雲天三月的會長,實力強勁還有威望,能很好地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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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特殊關照。”
“你需要。”
雙方僵持了一陣子,仲間又俯身同立花耳語道:“你受傷了的話我俸祿不保。”
一位高官老爹引發的慘案。
立花所在的小組總共有八人,稚名泷,宇津谷丸,神婆海音寺青持一,松尾光,水橋左山,岩井界,加護小池,還有被指明了要特殊關照的幸運的那個她。
當然,凡事都會出現例外。
“哈哈哈哈,你這小妮子終于落到我手裏了!”宇津谷丸放肆大笑,并且狂拍立花的肩膀,“叫聲前輩來聽聽。”
“沒好處不折腰。”
“能耐,希望你遇到麻煩向我灑眼淚抹鼻涕的時候也能保持這種骨氣。”
立花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要把你偷人家番茄秧子的事情告訴藍丸。”
宇津谷丸的笑容僵硬了。
“別,我可不想在合訓的日子裏舉辦葬禮,”稚名泷抱起胳膊托住下巴,“打斷腿倒是可以,這樣我就能用照顧傷員為借口給自己放兩天假了。”
立花看向他:“你不願意參加合訓?”
“嗯,老頭子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來的,說是不來就血濺鳥居門,讓世人瞧瞧我有多混賬。”
“你這會長當得是真不容易。”
稚名泷攤手以表無奈:“誰說不是呢。”
剛聊到一半,耳邊便傳來篝火燃燒的噼啪聲,魚被烤焦的味道也鑽入了他們的鼻子中,環視四周,見松尾光正拿着一尾烤魚迅速跑來,越過高山,渡過長江,跨過鴨川河,只為來到那朵被牛群包圍着的嬌豔小花身邊。
“石原,你一定餓了吧,快吃!”
可能是他這張被黑灰覆蓋得幾乎失去了原本模樣的臉太過樸實,立花沒忍心拒絕。
宇津牛丸:“千裏送溫暖啊,隊友。”
稚名牛泷:“差別對待太明顯了啊,隊友。”
海音寺青小牛:“……啊。”
在食物面前,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是水蒸氣。
“還能不能有點尊嚴啊你們這群雲天三月的卑鄙小人!”松尾光急得跳腳,“我絕對不會把石原交給你們來照顧的!”
宇津谷丸側頭望向稚名泷,道:“我想唱首歌。”
“啥?”
“送魚是最長情的告白。”
一塊石子驀地從他的額角劃過,傷口綻開,溢出顆顆血珠,而投擲者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自顧自地辯解:“石原可是我們萬流的貴客,怎麽能容忍這種惡俗的玩笑!”
宇津谷丸并未回話,他伸手,随意在額頭上擦拭一番,溫熱的血液染紅了小麥色皮膚,末了,他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想死?”
“別惹事,”稚名泷及時制止,“我們現在是同伴,暫時的。”
他特意強調了最後三個字。
見狀,立花趕忙将松尾光往相反的方向推:“謝謝你的烤魚了,我等會兒去找你們。”
合訓可不能在第一天就被迫中止。
☆、Chapter 70
和煦的陽光下,風兒在喧嚣, 墨綠的草叢上, 立花在歌唱。
眼前的三十九名合訓成員正頭頂藍天白雲進行基礎訓練, 而她卻不得不因為身份問題老老實實地待在旁邊當移動風景區,偶爾喝個茶, 偶爾數個蟻,偶爾從草坪頂端滾到最底處,仲間則全程擺着一張如高嶺之花般的永凍臉,冷漠至極。
責任誠可貴, 俸祿價更高,一想起石原矢也那雙充滿着神聖光芒的眼睛,他就忍不住直哆嗦。
馴服者與被馴服者之間的羁絆永遠是美麗而又純粹的。
對此,立花只想拍桌大喝一聲死道友何必死貧道。
有句古話說得妙哉, 會哭的崽有奶吃, 但古人說這話的時候未必親身實踐過, 這導致千百年後的某花在讨奶時碰上了一鼻子灰, 最終釀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人間慘劇。
“我想加入。”
“抱歉,石原小姐,你在說什麽?”
“我想加入訓練!”
“我們家族有祖傳的耳病,可以請你再重複一遍嗎?”
“……願天照大禦神保佑你。”
立花放棄讨奶,主動承擔起身為一個移動風景區該承擔的責任。
宇津谷丸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稍稍側頭, 在陰陽助和陰陽權助看不見的角度沖立花做了個鬼臉, 轉而笑嘻嘻地繼續訓練, 心情恍若春天到來一般美好。
……抽不死你。
他們現下正在練習腳力,練習道具由雲天三月友情贊助,以木板為基本,外裹綢布,內部用木棉填充,為了區別隊伍還特地綁上不同顏色的巾子,據說稚名泷準備了數百張之多,怎麽踢都是夠的。
練習規則也很簡單,一人持靶,剩餘七人輪流側踢下劈,直到弄壞十張為止。
秉承着出賣會長絕不手軟的原則,宇津谷丸在聽到規則後迅速把稚名泷給踹了出去,陰陽助還特欣慰地拍了拍稚名泷的肩膀誇獎他要好好發揚這種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奉獻精神,當事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大家炙熱的目光絲毫不輸于懸挂在天邊的灼灼驕陽,他能做的只有給宇津谷丸放幾句蒼白無力的狠話,然後灰溜溜地拿靶去了。
“嘿嘿嘿,”宇津谷丸露出了邪惡的微笑,順勢卷起袖子,“是時候報壓榨之仇了。”
立花莫名打了個寒顫。
萬流的幾位成員見到這一幕自然是喜上眉梢,宿敵就在眼前,不趁機搞點破壞簡直對不起對方隊友的叛國壯舉,在這一刻,态度是認真的,力道是兇猛的,半輪練習下來稚名泷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足以讓立花嘆為觀止。
于是,為了不辜負天神恩賜的良機,她也偷偷摸摸地混進了隊伍。
宇津谷丸愣住:“你不怕被仲間罰倒立啊。”
“如果打稚名泷會遭到懲罰的話,”立花沉吟片刻,語氣堅定到了讓人心生敬畏的地步,“我願意!”
“好樣的!”宇津谷丸發現自己從未看她如此順眼過,“讓稚名泷那個浪得無法無天的家夥瞧瞧什麽叫做群毆的力量!”
而這邊,我們的稚名浪子還在合計着怎樣拿靶才能做到受力面積最小,當他終于思索完畢時,死神已經來到了面前。
浪子吓得花容失色:“你不是在休息嗎?!”
立花學着宇津谷丸的樣子嘿嘿低笑兩聲:“休息哪兒比得上你重要。”
“別,別過來!”
“叫也沒用,你的大限到了。”
說話間,立花已提膝往前頂,稚名泷飛快地反應過來用靶子擋住攻擊,可這只是虛晃一招,立花在提起右膝的下一秒便亮出蓄力已久的左腿,繃緊腳尖,直直掃向靶子最邊緣,稚名泷猝不及防,被勢大力沉的奪命一擊踹得倒退數步,連胳膊都麻木了,跟在立花身後的宇津谷丸見勢頭大好,趕忙沖上去發動連招,稚名泷唯有扭動曼妙的身姿不斷閃避,可單槍匹馬怎敵得過左右夾擊,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敗下陣來,柔弱得只能任由敵軍搓扁捏圓外加上下其手。
這邊單方面的厮殺和稚名泷的慘叫引起了旁側隊伍的注意,宇津藍丸恰好是持靶者,見狀,他暗自咽了口唾沫,死氣沉沉的魚眼睛第一次有了生氣:“夠慘。”
天街小雨潤如酥,稚名浪子抱頭哭,不過好在仲間是個警覺的人,當他發現稚名泷已經在用**維持地表溫度的時候趕忙現身制止,把除立花以外的男同胞們挨個數落了一遍,用口腔分泌物将戰場上的熊熊戰火從頭澆到尾,為首的宇津谷丸更是被教育得連心靈都有重塑的跡象。
“仲間大人,”立花緩緩舉起手,“其實我也有份。”
仲間:“……你倒誠實。”
他猶豫再三,最後以稚名泷沒死透為理由,做了個簡短的總結便走遠了。
宇津谷丸朝立花伸出手:“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立花果斷握住:“客氣。”
天色将晚,涼風習習。
火舌舔舐着黑夜,像破碎的殘星一樣在空氣中抖動,八位隊員緊靠樹木坐着,有的偏頭睡去,有的則用樹枝挑柴火下的炭塊玩,誰也沒有出聲打破這片沉寂。
半刻鐘後,立花拍拍衣擺站起。
稚名泷下意識地問道:“你幹嘛?”
“随便逛逛,透氣。”
“夜不歸宿還找這麽脆弱的借口?”
“少管閑事勝造七級浮屠,”立花挑眉呲牙,“你又不是我媽。”
稚名泷微笑:“是爸爸。”
她沒再跟他糾結十九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究竟是誰讓誰誕生了的世紀難題,只跟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徑直離開。
約定好的要把夜叉召喚出來,她可不能食言。
蟬鳴響起,塵世間的躁動紛紛消散,獨屬于夜空的雲霭盤旋在樹林上方,漂浮不定,卻始終維持着缥缈的形态将山腰籠罩。
立花走到一處最為偏僻的地方,随即取出從仲間那兒拿回的小紙人,準備念咒,可就在她微微啓唇的同一時間,幽綠浮光掠過,将她的目光盡數轉移了過去。
離這兒不遠有一片湖泊,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普通的湖水相差無幾。
但如今,卻是有些不大一樣了。
男子浸立于湖心之中,墨黑色長發傾瀉而下,月光明淨,仿佛在上面泛着淡淡光澤,湖水漾起潋滟漣漪,他的眼眸也随着圈層蕩開變得時明時暗。立花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楞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法回神。
漸漸地,她放松了本該屏住的呼吸,湖裏的男子稍稍蹙眉,身影忽然出現在岸邊,抓起堆放在地上的竹紋衣物後瞬間消失。
啊……走了。
立花捂住眼睛,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清心寡欲咒,半晌,才把夜叉召喚出來。
“隔這麽久才想起本大爺,良心已經渡過三途川了嗎?”
“你還站在這裏就是我良心尚且存活着的最好證明。”
夜叉彎腰,摁住對方的下颚問道:“這小嘴撅得能挂夜壺了,說吧,誰招你了?”
立花默不作聲。
“你家佛祖的金身壞了?”
立花表示佛祖告訴過自己沉默能創造奇跡。
“又做了對不起咱們夫妻感情的事?快點頭,本大爺好磨刀。”
“沒看見我正和邏輯溝通着麽!”
“那玩意兒已經跟你無緣了,”夜叉舉起拳頭,“溝通不行,打通倒可以試試。”
立花雙手護胸作誓死保衛清白狀:“我要告你家暴。”
夜叉大笑兩聲,可還沒等他收尾便被立花撲了個滿懷,身子向後仰,直接倒在茵茵綠草叢上,原因可以歸結為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還沒做好心理和軀體的雙重準備。
感覺到後背被摁住,暖和的溫度透過薄薄衣料傳來,立花一個嬌羞,将臉埋入了身下人的胸膛。
但她說出的話卻跟此情此景完全不相符。
“視奸讓人心情沉重。”
夜叉撫摸着自家猴子背部的手猛地一頓,警惕與困惑并存:“你奸誰了?”
立花拽住他的衣襟:“你那滄桑的背影。”
“……哦,”夜叉接着吃豆腐,“有本事奸正面,只敢玩陰的算什麽英雄好漢。”
月色撩人,他的言辭卻比月色更加肆意猖獗。
兩人十指緊扣,靜靜地沐浴在晚風中,樹葉落地的聲息都格外清晰,草葉摩擦着他們手上的皮膚,竟沒有半分不适之感。
“喂,石原立花,”夜叉的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在你做好撲過來的決定時,你就注定要被本大爺糾纏一輩子了。”
立花将掌心覆蓋在他的嘴上,喃喃道:“安靜點,我睡覺。”
“……真會挑時間。”
回應他的是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夜叉斂眸注視着立花的睡顏,赤金色瞳孔中出現了明顯的情緒變化,可最終還是沒勇氣把想法化為實踐。
算了,來日方長。
第二天一早,立花是在離隊伍不遠處的灌木叢邊醒來的。
“抓到你了,擅自離隊的小丫頭,”宇津谷丸每天都是這麽的有活力,他叉着腰,迅速将表情轉換為了刻薄樣,“你惡劣的生活作風需要糾正!”
“至少我不會惡劣到去扒人家番茄秧子的地步。”
谷丸被噎得講不出話來,繼而暴跳:“這破事兒你還打算記多久!”
立花擡頭望天:“直到生命的終點。”
“請讓我結束你的生命吧,就現在。”
“真是充滿誠意的請求,但我拒絕。”
海音寺青持一來到他們身側,冷不丁開口道:“會長讓我們去集合了。”
他悄然無息的動作把谷丸吓得連忙跳開,不過考慮到海音寺從很久以前就愛這樣無意識地吓人,也就沒太生氣,只道:“好,我們一起過去。”
聽到“一起”兩個字,海音寺鬥篷下的臉立刻染上幾分鐵青,他側頭看了眼處于茫然狀态的立花,吞吞吐吐地拒絕:“不,不要!”
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谷丸露出壞笑,以一米七的個子成功攀住了比他高一個頭的神婆的肩膀:“不會吧,你還沒跨過這道坎呢?”
立花頓時來了興趣:“什麽坎,什麽坎?”
“我跟你講,這家夥啊……”
“宇津!”海音寺厲聲打斷,但仍然無法掩飾其慌張的顫音,“快去集合!”
扔下這句話,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立花扯了扯谷丸的袖子,問:“來,大聲告訴我,神婆的坎是什麽?”
八卦是婦女最忠實的朋友。
“他啊,”谷丸拖長尾音,故意買了個關子,“你猜?”
“他想插足你和稚名泷的愛情?”
“……他怕女人,”谷丸給立花的額頭來了記一指彈,“快把你腦子裏的廢料拿去焚燒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回歸正題。
今天的項目是體力訓練,由于立花實在太固執,仲間終于肯松口讓她加入隊列,不過顧及到男女體力基礎有別,他還是降低了通過标準,原本需要圍繞半山腰跑二十圈,到立花這兒卻一下子變成了兩圈,她多少都有些怨念,但仲間是如此解釋的:“我不過是幫你減去了零頭而已,有什麽不對嗎?”
這零頭減得相當理直氣壯。
立花:“……我是來訓練的,不是來當山大王的。”
“這話跟石原大人說去。”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連身心都是屬于她爹的。
多麽惶恐。
然後更惶恐的事來了。
只聽得陰陽助遠遠地對仲間喊道:“大人,有位叫妖琴師的式神想見石原立花!”
“妖琴師?”仲間細細在腦海內探索一番,發現着實沒什麽印象後才問立花,“你認識?”
“認識。”
“去敘舊吧,等他們跑完十八圈以後我再叫你。”
“……別派人過來偷聽,不然我給老爹說你要拉着我殉情。”
仲間被她的活學活用感動得泣不成聲。
來到樹林,見妖琴師正站在幽徑上,面容還是如記憶中那般淡漠,光影落在他的淺金色雙眸上,瑩如碎玉。
“妖琴師先生,”立花率先問安,“你找我有事嗎?”
聞言,妖琴師轉過身來,明明是一個非常自然簡單的動作,但落在別人眼裏偏優雅得無法用語言形容:“沒什麽事,路過此地,順道來看看你罷了。”
立花很想來句“你以為我傻”,可話到嘴邊硬是換成了:“唔……沒什麽大礙,就是太清閑了。”
“清閑?”
“他們都不讓我參加訓練。”
妖琴師多少也明白其中的緣由,語氣不由自主地溫和了些許:“石原伯父很疼愛你。”
“我知道,”立花心裏直犯愁,“可我真的很想和夥伴們一同訓練,搞特殊什麽的太窩火——”
抱怨因頭頂上的舒适觸感中止。
“不願意變得特殊,但卻不得不因現實變得特殊,我懂那種感受,”妖琴師輕撫着她的秀發,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專注,“這種感受有時會讓人覺得煩悶,不過有時會讓人變得愉悅起來,特別是在孤獨寂寞的情況下。”
立花微怔:“……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他的臉上浮現起笑容,淡然得恍若落于紅梅花蕊的柳絮雪花,即将消融:“你對我而言就是特殊的,我并不窩火,也并不煩悶,懂了嗎?”
“此次合訓的主要目的是讓參加鬥技比賽的雙方陰陽寮的正式成員提升實力,你可以适當參與,但不能對自己太嚴格。”
“我會常來探望你的,希望你不要感到厭惡才好。”
立花懂了,而且懂得還很多。
她不是沒有思維能力的海刺猬。
“鴉天狗還在等我,”妖琴師恢複了一貫的冷漠,“明天見。”
“嗯……啊?”
遲鈍的後果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別人就已經走遠了。
這邊,三十九位少年才跑到第二圈。
看見立花從樹林裏走出來,松尾光悄悄湊上前,眼神不怎麽自然:“妖琴師跟你聊了些什麽?”
“如何構建萬流未來和諧藍圖。”
“我認真的!”
“我也認真的。”
“不跟你胡扯了,”松尾光幹脆切入正題,“記得離他遠一點,他可是我們萬流專拖後腿的掃把星。”
立花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表現得很淡定,只象征性地提一句:“哪方面?”
“各方各面。”
他還打算透露點什麽,不過陰陽助監督得嚴,剛起頭就沒空談下去了,外加有一群損隊友不斷幫他吸引仲間的注意,再多講半句都會被踢出隊伍去劃水。
是真正意義上的去湖泊裏劃水。
目送松尾光離開,立花陷入沉思。妖琴師的故事她略有耳聞,但細節尚且不清楚,無知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她可能要抽個時間找大河原藏島侃侃家常了。
跟着少年們跑完最後兩圈,夕陽已然西下。
日暮寧靜明麗,霞光照射在巍峨的山巅上,絲毫看不出有夜幕即将降臨的趨勢。
立花替累趴下的少年們端茶倒水,忙得不亦樂乎。
“跟我預計的狀态相差很選,”仲間把視線從天邊收回來,“本來是想提前進行歷練特訓的,但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不延遲就不錯了,從明天起圍着半山腰跑二十圈就是你們的基礎訓練項目,誰都不準偷懶——”
立花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石原除外。”
“……真難為你的大喘氣了。”
與立花的萎靡不同,稚名泷在聽到可以歷練時充分展示了什麽叫做情有獨鐘,頭不暈了,腿不酸了,連腰間盤突出也治好了:“仲間大人,要以怎樣的方式歷練?!”
谷丸擡起眼皮子狠狠剜了他一眼,就差拿把弓把後者和仲間一起射成穿心蓮。
立花蹲下身來,安慰道:“泷泷總是要長大的,你要多給他放眼看世界的空間。”
“在那之前先讓我把他綁着從山頂上扔下去!”
“換種文雅點的方式,比如我幫你把雲天三月吃到破産,稚名泷支撐不了全寮的口糧費只能回老家養豚鼠了。”
“……我也是吃雲天三月的米維持生命的,你要我跟他同歸于盡嗎?”
“生前願作比翼鳥,死後結為連理枝,多刺激多浪漫。”
“這話跟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
瞎扯完畢後,仲間總算從生态問題說到了重點。
“此陣法是萬流前任會長天海前輩留下的,經過精心改良,我們修正了一些圖騰和咒語,将陰陽師平安傳送到百裏之外根本沒有難度。”
立花稍微低頭,見面前的土地上畫着複雜的圖騰紋樣,仲間與其餘兩名監督者則分別站在三個角元素圓圈上,他們将手指豎于唇邊,古老而神秘的咒語慢慢念出,光芒在剎那間如海之花般砰然綻放,一切都順利進行着,可正當三人要結束靈力輸送的時候,數道藍光直沖天際,好似要震破蒼穹。
場面一片慌亂。
仲間暗叫不好,急忙命令陰陽助和陰陽權助退出元素圈,遭到靈力反噬,草叢間赫然多出幾灘鮮紅色的血液。
“石……”谷丸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右手還保持着抓東西的姿勢停在半空中,“不見了?”
“有人不見了!”
“是一隊的石原和海音寺!”
“我們隊也有人消失了!”
這邊的聲音嘈雜紛亂,而那邊的石原立花卻什麽都聽不見。
她被一道道大海吞噬得幾乎失去知覺,只能感覺到巨浪撞擊在頭部上,那天崩地裂般的海嘯聲混着水一同沖打着她的耳膜,意識逐漸空白,連掙紮也成了奢望。
身體順着水流緩緩下沉,脖子像是被誰死命掐着,窒息已成為必然。驀地,一雙手穿透海面,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勉強拽住她的袖露,繼而大力往回扯,在下一波海浪降臨前把她帶到了峭壁邊緣。
“真不想在這種時候挽救人類的生命。”
立花的耳中傳入這麽句話,冷酷,卻又隐隐蘊藏着另一種情緒。
☆、Chapter 71
洶湧浪花拍打在懸崖峭壁之上,狂風大作, 将荒墨藍色的長發拂散開來, 此時此刻,他眼底蘊含着的是比海浪更為兇狠的情緒。
不遠處, 那些原本對他親近和藹的村民全都換上了另一副嘴臉,一副, 貪婪醜惡到讓人心生憎惡的嘴臉。
今日,現在, 他會徹底撕碎這些僞善的蝼蟻。
荒緩緩擡起手, 純白的狩衣已經染上了黑夜的顏色, 渾濁而寂寞。忽然,懷裏一陣異動,他不由得低下了頭。
只見立花掙紮着滾落在地,随後似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地站起, 荒以為她要逃跑,便将妖力彙集于掌心, 決意讓這個人類成為他堕入暗境的第一塊墊腳石, 可出乎預料的,立花剛跨出兩步就頓住, 繼而展開雙臂,把荒護在了身後。
荒稍稍眯眼,并不明白她的意圖。
其實連立花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她現下屬于十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狀态, 腦子亂哄哄的, 就像有海水在裏面倒灌。
不斷叫嚣着的村民紛紛點燃火把,要逼曾經為他們帶來平靜與財富的少年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可在立花聽來,再多的抱怨嚷罵都變成了回響于耳畔的蟲蟻嗡嗡聲,加上荒那可怕的妖力在慢慢溢出,她幾乎下意識地認為這是百鬼夜行,妖怪們要将人類少年從懸崖上趕下去,然後把這座島嶼占為己有。
随着“轟隆——”一聲巨響,村民和兩人之間被炸開了一個深坑。
扔完符咒,立花抱着幾近爆裂的腦袋蹲坐在地上,牙關咬得發酸,可無論如何都不能緩解疼痛。
一名男子喊道:“快看,這妖怪有同夥!”
“把她一起送回神的身邊去!”
“殺了他們!”
對方猙獰的面部表情喚醒了立花的警惕心,她一手撐地,一手按住膝蓋站起,緊鎖着眉頭問道:“你有辦法……從,從這裏離開嗎?”
荒的目光非常漠然:“沒有。”
雖然早就猜到了答案,但立花還是忍不住失望了一下,她側身望向海面上的白浪滔天,喃喃自語:“……那就沒辦法了。”
“你想做什麽?”
“我也不清楚……”
她的狀态越來越差,再過一會兒恐怕連咒語都念不出來,而且落水的時候很多符紙都被沖走浸壞了,剛剛的小範圍爆炸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可以拖延時間,但無法阻攔他們的攻擊。
“破罐子破摔,”立花往大腿上死命掐了一把,拼盡全力講完後半句話,“跳吧……”
荒:“跳?”
突如其來的撞擊迫使他停止發問,風聲呼嘯而過,兩人一前一後跌落懸崖,消失于大海之中。
等立花醒來時,太陽已把天空照亮。
陽光被淡薄的雲層過濾,形成淺淺光暈跳動在澄澈溪流間,樹木藤條纏繞着枝桠,一同交彙出林海景象。
“她頭部上的傷不要緊了,但身體還很虛弱,得休息兩天才好……啊,這裏一般不會有外人進來的,請放心休養,我等會兒會收拾收拾把房間騰出來……那怎麽行……哎哎,先生請等一下!”
門被離去的人順手關緊。
立花休息片刻,将腦海裏亂作一團的思緒整理得差不多後才緩緩睜開眼睛,本想開口喊人,卻發覺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如同幹柴一般,也就放棄了。
屋內的陳設很破舊,地板也是由遭蟲蛀了的木頭胡亂拼湊而成的,燈臺鏽跡斑斑,明顯用了許多年,好在地方還算幹淨,沒有蜘蛛網和蟑螂須之類的東西,被褥上也沒有馊味。
掀開吳服一角,立花有些費力地坐穩身體,眼中滿是迷茫。
之前發生了什麽來着?
和宇津谷丸聊天,沖天的藍光齊齊落下并且包裹住了她,然後險些沉入海底,有人在最危機的時刻将她帶離大海回到地面,随即遇到百鬼夜行,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救命恩人撞落懸崖,使兩人免于遭受折磨。
……大致情況好像就是這樣。
可她并沒有死。
反應過來事情有哪裏不對勁,立花連忙撐褥站起,打算去找剛才那名講話的女子問清細節,可還沒走兩步便倒了下來,木板破洞周圍的倒刺紮進她的手臂裏,痛楚突兀。
驀地,視野中闖入了一雙淺踏。
“還沒死嗎,”來者的語氣惡劣到了極點,“真遺憾。”
類似的話夜叉也說過,但遠沒有他這樣漠然疏離。
——等等!
立花趕緊将手伸進袖子裏東摸西摸,隐約間露出帶有血色劃痕的胳膊,見狀,荒開口提醒道:“你的東西已經被收起來了。”
他的嗓音很低沉,話語中也夾雜着相當濃厚的厭惡意味,仿佛那是一些會讓碰過的人患上不治之症的物品,但立花并未介意這點,只迅速擡起頭:“收去哪兒了?”
剛問出來,她便眼尖地發現角落裏放着一堆衣物,是晾幹之後女主人擱在這兒的,沒有其他人動過。
荒環抱雙臂,冷漠地看着立花從床褥上連滾帶爬地跑到衣物旁,翻翻找找,終于扯出了一把廢紙。
浸泡已久的小紙人活像脫水後的橘子皮,皺巴巴的,完全不似以前整潔幹淨。在這一刻,侏羅紀混進了可達鴨,龍王爺掉入了流氓窩,水煮蛋在紫皮蒜軍團中殺出一條血路只為給心愛的四季蘿蔔行個注目禮,把世界渲染出了不一樣的色彩。
這些聯想已經被理智遺棄街頭,但立花卻毫無察覺。
因為傻裏傻氣早就為自己冠上了石原的姓氏,在高堂面前宣誓與石原立花永不離棄相伴到永遠。
真是感天動地的唯美魔幻愛情故事。
荒看着她對小紙人連連吹氣,架勢像極了人工呼吸,随後又揣進懷裏,貼在肚子上試圖用體溫融化它冰冷的軀體。
荒:“……”
莫名其妙。
世事是無常的,呆瓜做事也是有道理的,下一秒,白光晃過,房間內憑空多出一抹身影。
夜叉站在衣物邊,赤金色雙眸依舊妖冶深邃,神情似乎有些散漫,可緊接着這份散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立花鑽進他的懷抱,低低的哽咽聲從胸膛前傳來,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
太踏馬疼了……
先是被海浪沖成輕度腦震蕩,再被人粗魯地拎起衣領提到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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