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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的時候不慎被偷襲,弄傷了手臂, 戰鬥力已經下降到了連旋身突刺都很難做到的地步。
該死, 使不上力……
眼前的天邪鬼赤低吼一聲, 猛地撲了上來, 立花握緊脅差,眉頭深深皺起,随之以極快的速度将刀刃劃向對方,寒芒疾閃而過, 飛濺的血液粘在了她布滿灰塵的臉頰上,尤顯猙獰。
天邪鬼赤的屍體掉落于地,立花趁機一腳踹向旁側妖怪的頭部, 可就在此時,一只燈籠鬼從樹上落下咬住了她受傷的手臂,尖銳利齒在骨頭上狠狠刮過的聲音簡直比爆炸來得更加刺耳,她陡然一個激靈,反手倒握脅差頭也不回地揮了過去,輕飄飄的燭體從中裂開,火苗舔舐着血肉模糊的傷口, 劇痛感突然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當然,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 可事情難就難在這些死掉的妖怪會在短短三秒鐘之內立即複活,立花就算又再多的精力都會被磨光,她本打算先用雷符轟暈巫蠱師,讓蠱蟲失效,可接連趕來的雜碎妖怪不斷束縛着她的手腳,讓她完全失去了施展咒術的機會,剛才還一臉警惕的巫蠱師現已悠哉悠哉地盤坐在結界中,陰笑陣陣。
随後趕來的岩井界一行人下意識地想上前幫忙,驀地,一抹黑影掠過他們直直沖向了被妖怪包圍着的石原立花。
被鋼戟帶起的強勁氣流令小妖們不得不向後退去,卷入攻擊範圍中的則被碎裂成了無數肉塊,蠱蟲無所遁形,只能被來者硬生生地碾踩至死,散發着惡臭的血液流淌在腳邊,他卻全然不理,只快速攬過立花的肩膀,鋼戟切入企圖發動奇襲的燈籠鬼的體內,毫不留情地重重一劈,火花飛濺,最後于空中逐漸消散。
“夜……”立花睜大雙眼,話語間滿是不可思議,“夜叉?!”
聽見她的聲音,夜叉并未作答,只陰沉着臉繼續清理想要撲上來的妖怪,片刻後,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旁邊驅趕蠱蟲的岩井界,沒有絲毫預兆地把立花扔了出去。
岩井界急忙回過神來,将人險險接住。
“沒事兒吧?”
“沒,事,”立花咬牙切齒地回應道,“感覺好極了。”
聞言,岩井界不由得望向她胳膊上的血窟窿,沉默了一會兒:“看得出來。”
夜叉沒有顧及這邊的情況,他那戲谑的笑容如今已然完全收斂,取而代之的是相當駭人的殺意與惱怒,似洩憤一般揮動手裏的鋼戟,所到之處無不沾染着濃烈的血腥氣味。
在極短的時間內,他毫無阻礙地來到了困着巫蠱師的結界面前,後者的臉上難得出現些許慌亂,随即咧起嘴角,強壓住內心暗湧的不安,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緩慢,但這次卻隐隐夾雜幾分詭谲:“這不是惡鬼夜叉大人嘛,蘇醒後的你實力依然強得讓老朽心生畏懼。”
夜叉倍感厭惡地皺起眉頭,繼而舉起鋼戟,重重砸在了結界之上,出乎意料的,結界并沒有破碎,只是出現了無數裂痕,見狀,他的目光移向了尚在接受治療的石原立花,妖力忽然暴漲,變為覺醒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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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巫蠱師這下是真的慌了,“你不是惡鬼嗎,為什麽要殘害同胞幫助人類?!”
“因為你惹怒了本大爺。”
因為你動了本大爺的東西。
那邊傳來巫蠱師凄冽的慘叫和結界壁壘坍塌的聲響,本該安心休息的立花卻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就像夜叉的鋼戟是劈在她身上似的。
“弄疼你了?”松尾光停下裹布帶的動作,說道,“找到了幕後操控者也不來跟我們彙報一聲,活該受這麽重的傷!”
岩井界踢了他一腳:“別胡說,那時候我們正在布置結界,要是中途被打斷的話會遭到反噬。”
“……切。”
“抱歉,”立花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我怕巫蠱師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跑掉。”
“沒事,”岩井界笑着摁住她的腦袋,“作為第一次參加實戰的陰陽師,你的表現已經足夠令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你的結界布置得很牢固,術法精通程度明顯在我等之上,這點我會如實告知伊勢谷副會長。”
立花:“可我還是沒成功勸服巫蠱師。”
“勸服?”松尾光挑起眉梢,“開什麽玩笑,懸賞任務就是必須将妖怪趕盡殺絕,你該不會想說要感化他吧?”
“……差不多。”
眼看着松尾光就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她什麽叫做恨鐵不成鋼不打不成材,岩井界連忙阻止道:“石原的傷還沒處理完,你悠着點。”
末了,他接着對立花說道:“這世間的妖怪遠不如你想象中的善良,仁慈什麽的還是收起來比較好——當然,不排除有部分妖怪願意棄惡從善,但單個不代表群體,像巫蠱師這種無惡不作的根本就沒有挽救的必要。”
“嗯……”立花猶豫一陣,“我會好好考慮的。”
談話間,一道陰影覆蓋在了她的頭頂上方。
大片血跡将夜叉的衣服染成鮮紅色,但他本人并未受重傷,只是眼角處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溫熱液體緩緩溢出,順着臉龐輪廓滴落,于石塊上綻開一朵妖冶的血紅蓮花。
立花心虛地別開視線,忍不住問道:“傷不要緊吧?”
“小子,”夜叉側頭看向岩井界,沒有回她話的意思,“你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岩井界顯然沒料到他會對自己說這句話,不由得怔了怔:“啊,我馬上召集其他成員回寮。”
見狀,立花的眼中閃過幾分疑惑與詫異,不過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拽住夜叉的衣角,道:“時間太緊,我沒來得及通知你。”
沒有反應。
“我這不是好好的麽,沒有受什麽致命傷。”
依然沒有反應。
立花有些急了:“你倒是吱個聲啊!”
“本大爺可不敢打斷你講話,”夜叉露出了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堂堂石原大小姐,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哪兒用得着和我們這些只會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的式神打招呼。”
底氣是個好東西,可惜立花沒有。
“……我又不是故意的。”
“難不成是大河原藏島拿刀威脅着讓你來的?”
“那你以前還擅自行動導致自己昏迷三個多月呢,我還不是像伺候親生兒子一樣伺候着你嗎!”立花從地上跳起來,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指着夜叉嚷道,“只許你放火不許我點燈,雙标當心原地暴斃啊不孝子!”
夜叉臉一黑,直接捏住她耳朵往外扯:“有本事再給本大爺重複一遍你個乳臭未幹的小蔥頭!”
“蔥姜蒜加起來都比不上你萬分之一的美麗啊你個叉燒包!”
“哈?!這句話的邏輯在哪兒,被你的智商吓得報廢了嗎!”
“我代表光明勢力譴責你這種侮辱隊伍最高領導人的惡毒行為!”
“趕快去三浦半島把你失去的腦子撿回來吧,再晚一步就永沉海底迷失在世界的盡頭了!”
戰火越燒越旺,堅守在安全地區的萬流弟子們齊齊望向岩井界,用眼神慫恿他上去打圓場。
“我只是個普通人,”岩井界将頭上的烏立扶正了些,“起不到滅火的作用。”
松尾光:“難道就讓他們一直吵下去,任務還彙不彙報了?”
“當然要彙報。”
“那就肩負起你身為隊長的責任,把他們兩人拉開,別辜負大家夥對你寄予的厚望。”
這頂高帽子戴得實在。
岩井界縱然有千萬個不願意,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那個……”他緩步上前,試探性地說道,“巫蠱師被消滅了我們就走吧,要在規定的時間裏交還任務。”
立花和夜叉同時嘁了一聲,然後扭過頭去,不再看對方。
晚風透過樹葉間隙,似透明無色的清水一般拂蕩在路人的皮膚上,薄霧輕柔,彌漫在夜幕的沉寂中。
到山下時,岩井界發現有幾抹黑影迎面走來。
“喲,”宇津谷丸掏了掏耳朵,聽似熱情的話語中蘊藏着些許諷刺和嘲笑,“這不是萬流的小弟子嘛,怎麽這個點了還在外面晃悠,不怕被大河原罰站?”
他那不加掩飾的挑釁表情着實刺激了松尾光的神經,後者憤然握拳,毫不遲疑地往前跨出一步:“是想打架嗎,臭小子!”
萬流新晉成員和雲天三月的高層正面撞上,根本占不到什麽便宜。
“別引戰,”稚名泷将胳膊橫在谷丸身前,道,“鬥技之日在即,別節外生枝。”
環視周遭,不經意間看清了立花的面容,他的眼底流露出幾分困惑,但還是沖那邊招了招手,勉強算作問安。
夜叉有些不悅地問道:“認識?”
“嗯,”立花挑起嘴角,得意之色盡顯,“你不是不跟我說話麽?”
“……”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邊,少年們還在對峙着。
岩井界是難得的好脾氣,連目光也端正溫和到了極點,他注視着稚名泷,盡量讓語氣不因隊友的惱怒而變得生硬起來:“前輩,我等只是為了完成懸賞任務偶然路過此地而已,若是打擾了諸位前輩,我先在這裏賠個不是。”
見他如此懂得禮數,稚名泷的抵觸情緒略有收斂:“是我們的成員唐突了,另外,我這裏有封信要交給你們會長,既然遇見了就麻煩你替我轉交給他。”
“好,”岩井界接過信箋,态度恭敬,“我會盡快趕回寮中的。”
該交代的交代完,稚名泷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理由,他朝後面揮了揮手示意隊伍接着前進,可宇津谷丸卻忽然停住,朝萬流站着的方向打了個飛吻:“親愛的立花花,下次再見咯~”
或許是他這上挑的尾音誘惑意味太足,稚名泷險些原地摔倒,脊背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你真惡心!”
“哈哈哈,給萬流那群笨蛋小鬼留個深刻的印象罷了,快走快走。”
立花覺得自家後院可能要被醋淹了。
☆、Chapter 68
回到萬流,蝴蝶精早已準備好了吃食。
“大人!”她驚呼一聲, 連忙放下托盤跑到立花面前, “您怎麽受傷了?”
立花看了眼隐隐浸出血色的布條, 扯起一抹尴尬的笑容:“和妖怪打架來着,沒事, 養大半個月就會好的。”
“那怎麽行, 妖怪造成的傷口不比平常的磕磕碰碰, 您坐着, 我先幫您治療一下。”
蝴蝶精的目光異常堅定, 話語間滿是不容拒絕, 立花沒法, 只得将右手伸過去, 左手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撬着碗裏的米飯, 片刻後問道:“夜叉呢,他剛才不是和我一起回來的嗎,怎麽不出來吃飯?”
聞言, 般若用打趣的口吻說道:“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打算再吃飯了。”
“為什麽?”
“醋壇子翻了呗。”
他的嗓音依舊輕快圓潤,立花卻忍不住生出幾分煩悶情緒, 她沉默了一會兒, 随即抽出被蝴蝶精握住的胳膊, 擱下碗筷,起身離去。
白童子:“大人, 您去哪兒, 蝴蝶姐姐還沒治療完畢呢。”
立花撫着障子, 腳步稍稍有所停頓:“幫我轉告夜叉,我從今天開始絕食明志。”
寮子裏有脾氣的不止他一個。
深夜,黑色彌漫至了天空的各個角落,似潑墨般擴散開來。
立花懷抱桧扇側躺在床褥上,感覺身後有人接近,呼吸仍然均勻順暢,并未出現絲毫慌亂。
“喂,”夜叉輕力踢了一下她被吳服覆蓋着的大腿,“滾去吃飯。”
後者扯住衣襟,将腦袋深深埋進吳服裏,大有不動如山的架勢。
“裝死也裝得像點。”
“我要睡覺。”
“吃了再睡,”他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本大爺不吃飯是因為不需要,你一人類逞什麽能。”
立花猛地側過頭,在黑暗中顯現成灰橙色的眼眸惡狠狠地瞪向夜叉:“說了不吃就是不吃,有本事把老爹叫過來揍我啊!”
夜叉一口怒氣哽在喉嚨裏,眼底的煩躁情緒在看見對方綁在胳膊上的浸血布帶時稍微收斂了幾分,只是表情依舊不快,半晌,他扔下一句“随便你”就倏地消失了。
不過說得潇灑并不代表做得也潇灑,雖然已經告訴過蝴蝶精自己不會再加入用餐行列,但夜叉次日還是出現在了屋子裏,環視兩圈,問:“那笨蛋呢?”
“從昨天晚上起就沒見過她,”妖狐抖了抖耳朵,輕飄飄地回答道,“應該是在絕食。”
他這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怎麽瞅怎麽招打,但夜叉并未掄起拳頭沖上去揍人,只暗自呲牙,頗為惱火地說:“她不吃你們就端過去硬塞進她嘴裏,這麽簡單的事情也需要本大爺教你們嗎!”
般若:“你得先教我們怎麽才能在毫發無損的情況下打破立花醬設的結界。”
為了防止被外界騷擾,立花今早特地在房間周圍布上了一層結界,比昨日用來困住巫蠱師的更厚更堅硬,擺明着要和夜叉血戰到底,不死不休。
對于她的這份執着,妖狐也是很欽佩的。
特真誠的那種。
“夜叉大人,”白童子小跑着将食盒遞到夜叉面前,“就算是被打殘了也要把食物安全送到立花大人身邊,拜托了!”
黑童子靜坐一陣,然後默默地将白童子拽了回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
“可我很擔心立花大人。”
“……那就等夜叉以身試險把結界弄碎了再說。”
“啊,大家想得都一樣哎。”
兩枚小團子的談論聲逐漸遠去,但夜叉卻拿着食盒陷入了沉默,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大概需要一本石原家祖傳的育兒心經。
雖然立花的實力算不上強勁,但結界術掌握得确實紮實,要想打破可不太容易。
夜叉在靠近走廊時不由得放慢了步子,他有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場景,随即用妖力細細探查一番,發現沒有受到靈力的阻攔後下意識地放松了神經,可同時也感到一絲疑惑,石原立花應該是打定主意要跟他死磕,無論如何都不會先舉旗投降。
想到這裏,他試探性地上前兩步,在确保沒有陷阱之後才放心大膽地走進屋子裏。
“你個笨……”
說話聲因眼前的男人戛然而止。
此時,一目連正端坐在立花身邊,面容如以往那般優雅清俊:“藥幫你換好了,其他的還得你自己多加注意。”
“嗯,”立花微微低頭,支吾道,“你不怪我麽?”
“你從小就立誓成為陰陽師,作為陰陽師,和同伴一起執行任務是必不可少的修行,受傷在所難免,我不會阻止你,也不會責怪你。”
明明是很普通的好似兄妹家常談話的一幕,可夜叉卻倍感不悅,他徑直走到立花旁側,在一目連的注視下蹲身摟住她,道:“本大爺才離開沒一會兒,就有外人來了。”
立花:“……放手。”
“如果你能再溫柔點的話,本大爺或許會答應這無理的要求。”
一目連微擡眼眸,表情十分平靜:“你碰到她的傷口了。”
夜叉瞬間怔住,摟着立花的力道稍微輕了些,不過話語間的挑釁意味更濃:“她受傷了自有本大爺照顧,不用你這位高高在上的風神大人擔心。”
說罷,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榻榻米上,示明來意。
“勞煩你特地跑一趟,”一目連的情緒并無半分波瀾,“我來看立花的時候妖琴師讓我幫忙捎上幾份點心,她這幾日胃口不好,品嘗點清淡的東西對身體有益,怕是不能吃你送來的飯食了。”
夜叉的戲谑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這算什麽,二對一?
房間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眼看着就要徹底爆發,立花卻在這時潑下一盆冷水:“抱歉,我什麽都不想吃。”
“聽到沒,”夜叉咧開嘴角,眼睛稍稍眯起,“這笨蛋不想吃你送來的東西。”
立花:“你也一樣。”
“……”
如果這人不叫石原立花,夜叉早就把她扔到天花板上挂着了。
笨蛋不可怕,可怕的是執着的笨蛋,立花這次是卯足了勁要跟夜叉杠出勝負,看看隊伍裏究竟誰才是扛把子。她不僅婉拒了一目連,還用結界把夜叉給彈飛了出去,其念咒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被瞄準者毫無反抗之力。
妖狐将夜叉從水池裏拔/出來,般若則撐着臉,似笑非笑地調侃道:“疼嗎?”
夜叉甩了甩頭發,胡亂抹去臉上的水珠:“閉嘴,該死的小鬼!”
“阿拉阿拉,都變成這副糗樣子了,脾氣還是那麽暴躁。”
“少開點玩笑,”妖狐回頭看了一眼被半透明結界包圍着的屋子,“還是先想想怎麽處理這件事吧。”
般若豎起食指,眯眼笑道:“我賭他們在三天之內和好。”
“……小生不是指這個。”
“哪個蠢蛋要跟她和好!”夜叉朝地上啐了一口,滿臉鄙夷,“少用本大爺來打那些無聊的賭,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他這性格的妖怪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正所謂一覺回到解放前,今天放下的狠話明天就能忘記大半,當太陽爬上竹竿的那一刻,某位仁兄又出現在了大家夥的視野中。
“等你好久了,”般若頂着一張燦爛的笑臉,指向空座,“坐下,咱們唠唠男人之間的話題。”
夜叉按住猛跳的青筋,問:“她還沒吃飯?”
“嗯,沒吃飯,”般若回答道,“吃的菜。”
“……”
他早該想到,憑石原立花那能把萬流吃成難民集中營的飯量絕對餓不過三天。
看着即将離開的夜叉,妖狐及時出聲:“你不去瞧瞧?”
“瞧什麽,處于癫狂狀态的野猴子?”
“你前幾天才向小生讨要過變溫柔的秘訣,怎麽轉眼間就忘了。”
夜叉一個踉跄,急吼吼地轉身沖到妖狐面前,雙掌狠力拍在矮幾上:“再亂造謠本大爺就把你的狐貍尾巴切下來當裹腳布使!”末了,又壓低聲音說道,“你以為本大爺勸得動那塊硬石頭?”
“非也,”妖狐不着痕跡地往後挪了挪,“美麗的少女都是水做的。”
“瀑布和溪流的概念能一樣嗎!”
“本質有何不同?”
夜叉選擇放棄深究。
不同于他的憂郁,剛剛解決完饑餓大難題的立花已經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了。
她跨出萬流的鳥居門,從西市逛到東市,從七條大路逛到室町小路,原計劃着去拜訪一下鶴田加崎,可誰知在路過一道巷子口時忽然被人從後面勒住了脖子。
立花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是基……”
身後傳來“噗嗤”一聲:“巧了,我也是,要不咱哥倆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樂呵樂呵?”
還沒等立花開口,又有一個略顯無奈的爽朗男音響起:“別逗她了,谷丸。”
“不好意思,”宇津谷丸松開胳膊,大笑道,“一時沒忍住。”
立花整理着衣領,眼中滿是疑惑:“你們怎麽在這裏?”
“東邊可是雲天三月的地盤,我們不在這兒能在哪兒,萬流的茅廁裏嗎?”
“我知道你對茅廁情有獨鐘,但現在請系好你的褲腰帶安分點,”稚名泷扶住額頭,将目光移到立花身上,“那件事情大河原藏島考慮得怎麽樣了?”
“哪件?”
宇津谷丸一把勾住立花的肩膀,琥珀色雙眸閃過幾分玩味:“不是吧,這麽重要的事他都沒告訴你,要不你來我們雲天三月借住算了,跟那群糟老頭子待在一起有什麽共同話題。”
稚名泷扒開他的手,将立花拉到一邊,解釋說:“我們打算在鬥技比賽開始前進行一次合訓,地點定在京都郊外的齋葵山上,你也可以來參加。”
“真奇怪,昨天我們都跟大河原藏島提過了,他說希望你也能去參加,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告訴你?”宇津谷丸順手揉了兩下頭發,困惑至極,“而且當他講到你的名字時語氣有非常明顯的遲疑,怎麽,你抓到了他的把柄嗎?”
立花:“啊,我抓到了他和你私下幽會的把柄。”
“……”
稚名泷的胸肌顫抖得厲害:“哈哈哈哈,你這坑挖出來是給自己跳的吧——對了石原,我們要去東市買點東西,一起?”
話音剛落,宇津谷丸便捂住立花的嘴連連點頭,尖着嗓子學道:“一起一起,不一起不是人。”
“……出去後別說你是雲天三月的人,我丢不起這個臉。”
“別這麽冷淡嘛,快走吧,老頭子在天黑之前看不到我們會把你斬首示衆的。”
老實說,跟着兩個大老爺們兒去購物,立花還是生平第一次。
稚名泷是個爽利的人,他可以忘記筆友烏龍事件和立花做到無障礙交流溝通,也可以對一些瑣事只保存兩個時辰的記憶,比如還錢。當然,立花不可能做到一邊敲鑼打鼓一邊跟在他屁股後面要債,事已至此,只能節哀順變。
“幹嘛這麽看着我,我臉上有花嗎?”稚名泷微微挑眉。
立花搖頭:“沒,光滑得讓我嫉妒。”
“她安慰你呢,”谷丸插話道,“連狗啃的都比你平整。”
“=皿=#宇津谷丸,你上次偷人家番茄秧子的事情我還沒告訴藍丸呢!”
“我閉嘴,你們聊,你們聊。”
稚名泷這次購買的物品很多,但立花并不知道到底是拿去幹什麽用的,例如木棉,錦,弓,箭,一些木器等,後來發現還是不夠,便轉道去東市再晃了幾圈,沒過一會兒,兩位少年手裏又多了許多綢布和續麻出來。
立花:“你們要劫獄?”
“劫你啊,”谷丸聳了聳臂膀,讓快要掉下去的一籃子米鹽幹魚重新挂上來,“如果你願意以身相許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幹嘛不叫其他成員來打下手?”
“陣勢太大,怕被萬流的人當佛像供起來。”
“差不多夠了,”稚名泷掂掂手裏的藥品,道,“回去吧。”
萬流的總據點就在附近,他們也不好冒着身份被拆穿的危險大搖大擺地四處亂竄,只能将立花送到延嘉坊,随之掉頭走遠。
接下來的幾天立花都一直窩在房間裏不肯外出,夜叉也沒多說什麽,只按時把一日三餐給她送過去,雖然食盒每次都被推回走廊上,米飯絲毫未動,但菜肴堆積的高度顯然有所下降,見狀,夜叉笑了笑,送飯送得愈發勤快了。
般若對此評價道:“好玩不過吵架,期限不過三天,這已經成為他們的日常活動了吧。”
華林和白童子趴在欄杆上,齊齊眺望遠方的風景。
“小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妖狐撫摸着泛有淺銀色光澤的扇面,感慨,“什麽時候小生才能找到命中注定之人啊……”
黑童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天邊的青煙逐漸隐去,晨風将昨日的喧嚣盡數拂散,黎明顯現,夜幕被瓦解得支離破碎。
如稚名泷所述,大河原藏島答應了雲天三月的合訓要求,但同時他也擔心着另一件事。
——石原矢也。
石原矢也的思想很傳統,可他偏偏娶了位喜歡放飛自我的太座大人,女兒固執過了頭不說,還要天天跟着一大群賴皮小子東奔西跑,他能活到現在全憑老天庇佑,否則早就陪石原家的列祖列宗去品茶論道了,哪兒還會如此精力旺盛,光板起臉來就能把後輩們吓得渾身戰栗,心肝猛顫。
大河原藏島就是這些後輩中的一員。
“石原大人,”他挺直腰背,心裏仿佛有百萬只鴕鳥在叫嚣,“萬流和雲天三月會組織一場合訓,地點定在齋葵山。”
“很好。”
大河原多麽希望這兩個字能成為永恒:“我們屆時會分別選出二十名成員參加。”
“嗯。”
“石原小姐也在名單裏。”
對方喝茶的動作頓住了。
大河原後輩有點慌。
“你認為立花她很合适?”石原矢也将稍稍握起的拳頭放到膝蓋上,漂浮于水面的茶梗在杯子中打了個轉,“會添麻煩的。”
“不麻煩不麻煩,合适極了!”
“老夫的意思是你們會給老夫添麻煩。”
“……晚輩愚鈍。”
石原矢也擡頭望向庭院中凋零得只剩下光禿枝幹的櫻花樹,墨石般的眸子流露出些許令人無法捉摸的情緒:“花期過了啊……”
他的話中蘊含着無限深意,大河原只能隐隐猜到和立花有關,但卻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唯有附和道:“快六月份了,早已不是櫻花綻放的時節了。”
“大河原大人。”
“晚輩不敢當,大人直呼晚輩的姓氏就好。”
“老夫就這麽一個女兒,”石原矢也緩緩說道,“依照她的性格,肯定很願意參加這次合訓,到時候還請大河原你多多關照才好。”
大河原松了口氣,急忙回答:“應該的,應該的。”
☆、Chapter 69
立花從床褥上爬起來, 揉了揉霧蒙蒙的眼睛,轉而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坐在旁邊的夜叉:“我昨晚夢見你了。”
夜叉輕輕挑眉。
“夢見你死了。”
“……”
“還要把我帶走。”
“……”
夜叉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狠狠拍向立花的後腦勺,說道:“你的愚蠢對你不離不棄。”
晨霧漸漸升起,迎面拂來的微風伴随着曙光将山月桂搖曳, 于庭院中散發着清淡幽香。
雖然計劃實行得很順利, 但毫無疑問, 大河原藏島已經被石原矢也的威嚴給馴服了, 在他看來後者連摳個腳都是帥的,囑咐什麽的更是牢記在心, 片刻不敢忘懷。
“這次合訓, 我和雲天三月的新任會長稚名泷一致決定推薦你去, ”次日正午,大河原将立花叫到了議事屋裏,“總共有四十人參加合訓,萬流與雲天三月各派二十人,為保公平, 合作期間相關事宜統一由陰陽頭仲間大人進行監督,除此之外還有陰陽助和陰陽權助各一名負責輔佐,你……要把自身安全放在首位。”
立花動了動手指,有些不安地在桧扇的扇骨上畫圈打轉:“是不是老爹跟你說了什麽?”
“咳咳,”大河原頗為尴尬地舉拳輕咳兩聲, “這不過是前輩對後輩的叮囑而已, 你記得選好式神, 在傍晚左右帶去齋葵山給仲間大人審查。”
“審查式神?”
考慮到本次合訓只是為陰陽師而設的綜合素質訓練,雙方決定限制式神攜帶數目,以防有人仗着管理不嚴私下相約鬥技。
聽到這一消息後,在場的所有同伴都齊齊望向了站在角落裏的夜叉。
立花大概沒有選擇的餘地。
“大人,”白童子跑到她身邊,拽着她的衣袖說道,“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腳下一空,衣領被人從後面大力提起。
夜叉将白童子丢向黑童子所在的方向,繼而微微蹲身,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打算讓誰跟你去合訓?”
“抽簽,”立花從矮幾下取出早已準備的短木片,道,“誰抽到了帶誰去。”
下一秒,她手中的木片就被碎成了粉末。
“本大爺同意你的請求,”夜叉佯裝着毫不知情的模樣将粉末吹散,赤金色的眼眸略微斂起,聲音也壓低了不少,“想把本大爺甩開,連門都沒有。”
立花:“再擺譜,當心我真的帶白童子不帶你。”
“呵,你大可以試試。”
“調戲什麽都收回去,”她往後挪去一步,随之伸出食指抵在夜叉的眉心上,道,“先說好,合訓期間不準對我動手動腳,親吻什麽的想都不要想。”
夜叉趁勢抓住她的手,臉上的笑意更濃,甚至多了些打趣的味道:“那本大爺可得抓緊時間多動動了。”
“……流氓。”
坐在觀衆席上的同伴紛紛低頭喝茶,不作評價。
齋葵山是位于京都外圍東南角的一座普通小山,幽徑盤曲而上,蓊郁蔭翳的樹木與連綿細雨交織,涼風乍起,為它增添了幾分淡然靜谧。在這樣舒适的地方開展合訓,确實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在木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後,仲間就讓立花先将夜叉召喚回陰界,說是必須以紙片人的形式将式神交由他保管,每天的訓練結束時才能取走,沒有例外。
“嘁,”夜叉一腳将地上的樹枝踩斷,“還不如不來!”
立花別開視線,神情十分不自然:“我在訓練結束後會把你召喚出來透透氣的。”
聞言,夜叉翹起嘴角,語氣變得輕快了許多:“只是透氣?”
“那,那你還想幹嘛?”
說話間,夜叉已低下頭來,濕熱的舌勾勒着對方嘴唇的輪廓,像是在細細品嘗一般,過了很久才松開:“本大爺想幹什麽你不清楚?”
立花下意識地擦幹淨唇邊的水漬,臉上泛起了潮紅,連眼眸都潤潤的,半晌才回神說道:“都提醒過你了,不許在外面任性胡來!”
“這可沒辦法控制,”夜叉撫摸着她帶有紅暈的臉頰,目光更加深邃了幾分,“一想到必須和你這笨女人分開五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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