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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歪頭:“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不用管他,我們走我們的。”

“雲天三月的成員真有趣。”

“那是,等你在萬流待得無聊了就到我們這兒來,每天都有不同的娛樂項目,包你滿意。”

話剛講完,一位腰間系有萬字勾玉的少年便忙不疊地跑上前來,氣喘籲籲地說道:“石原大人,你,你父親來了!”

☆、Chapter 64

石原矢也決定來萬流小住幾日。

妻子香取月生被外面的世界迷得團團轉, 本來約定好的定期寄來平安信也在半年前斷了,沒有聯系,加上最近對政治生活也看淡了不少,無事可做的他只有開始監督女兒的生活,考慮到萬流是正經組織, 不像小鎮小村的陰陽寮那樣烏煙瘴氣, 他對立花的固執并未多管, 但并未多管不意味着完全不管, 偶爾巡查巡查還是很有必要的。

“前輩,你怎麽不攔住他!”立花異常着急地跑到大河原藏島的房間,嚷道, “你們萬流的百年基業會毀于一旦的!”

對此, 大河原只是笑了笑,語氣輕松到了極點:“沒你說得那麽恐怖, 我們很歡迎石原矢也大人的到來,雲天三月那幫小毛頭估計會嫉妒得吐血吧哈哈哈。”

立花滿肚子的真誠勸言全被這張燦爛的笑臉給堵了回去。

回到房間,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散落在榻榻米上的零碎物件收起來, 并将矮幾上的木簡也藏進了最隐蔽的角落, 連塊渣都沒給石原矢也剩下。

般若倚在障子旁,調笑道:“你這房間跟被洗劫了一樣幹淨。”

“形勢所迫,命更重要,”立花一邊收拾手裏的東西, 一邊背對着他吩咐道, “對了, 你幫我去跟華林說一聲,讓他晚上別偷摸着到我這兒來睡,老爹看見會發火的。”

“華林以前都和你睡?”

“這不是重點——喂,放我下來!”

聞言,夜叉鎖緊眉頭,渾厚的聲音中夾雜着相當明顯的不悅情緒:“什麽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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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花被橫空抱着,只能靠兩腿夾着夜叉的腰部來保持平衡,手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後者的肩膀:“快放我下去,我得把東西收拾……”

“不放,”夜叉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先回答本大爺的問題。”

對于他這種孩子氣的胡鬧行為,立花原本是有些不耐煩的,但不知為何,她竟無法徹底表現出來,半晌,只得伸手撫平了夜叉擰作一團的眉心,別開視線,微紅着臉說道:“就,就只有幾天而已……”

“幾天?”

“四天……問題回答完了,快放我下來!”

享受着眉間的溫柔觸摸,夜叉意猶未盡地勾起唇角,摟着立花的力道又增大了些,本想再多說點什麽,可般若卻突然插話道:“你們還是适可而止吧。”

“本大爺允許你講話了嗎,臭小鬼!”

“不,”般若看着眼前夜叉企圖偷親立花,立花不斷躲閃作嫌棄狀的畫面,心情頗為複雜,“其實我想告訴你們,石原矢也來了。”

這是一個鬼故事。

如般若所說,石原矢也正站在障子外面,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如今卻出現了毫不掩飾的惱怒,怒火竄過兩肋直沖顱腔,眼角青筋暴起,活生生一頭被激怒的狂獅。

立花:“……我大概可以解釋。”

和懷中之人的心驚膽戰全然相反,夜叉現在是無比愉悅。只見他稍稍側頭,露出一抹看似很有禮貌實則極具挑釁意味的笑容,道:“喲,老爺子晚上好啊。”

在這一刻,立花仿佛聽見了自家老爹理智碎裂的聲音。

天空微暗,鳥群掠過樹林上方,在風息夜靜之中制造出了唰唰聲響。

裏室內,石原矢也端坐于正位上,兩旁站着一目連和金魚姬,頗有三堂會審的架勢,但在任何氣氛嚴肅的情況下都不缺性格惡劣的破壞者。

“老爺子,有話就快說,本大爺還打算和這女人獨處一陣子呢,”夜叉有些散漫地開口道,臉上挂着的笑容像示威一般。

“荒唐!”石原矢也厲聲駁斥,氣得全身顫抖起來,“老夫的女兒怎麽會跟你這種登徒子攪和在一起!”

大概是覺得夜叉的言辭太不成體統,本準備保持沉默的一目連下意識地微微蹙眉:“夜叉,你太失禮了。”

夜叉聞聲轉過頭去,赤金色眼眸中閃過幾分玩味與戲谑:“呵,本大爺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只風妖。”

兩人以前從未有過交集,聽他這麽說,一目連不免流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但嗓音依然沉穩,并未有所起伏:“我們似乎并不相識。”

夢境中的記憶逐漸浮現在腦海裏,那時候的立小花和一目連可謂是十分親密,每天小哥哥小哥哥地叫,連吃飯都不忘送一份點心過去。思及此處,夜叉話語間的愠怒與厭惡情緒愈發清晰:“本大爺也不屑同你這種冰塊相識。”

話音剛落,立花便暗自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腰部,壓低聲音提醒道:“這是我家小哥哥,你別那麽兇。”

夜叉的心情因這句話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嘴唇翕動,可到最後連半個字都沒吐出來,只倍感煩躁地閉上雙眼,盡力壓制着內心的怒氣。

見狀,石原矢也猛地一拍矮幾:“夠了,老夫不是來聽你們拌嘴的!”

般若躲在旁邊偷笑,像極了久經壓迫後忽然迎來曙光女神的賣串少年郎,竊喜之間還夾雜着目睹村管遭到制裁時的報複快意,不過這種快意并沒有持續太久。

“笑什麽笑,”曙光女神将視線投向了這邊,“再這麽不懂禮數老夫就切你的腹!”

般若:“……”

此時,一直遠遠觀望着的白童子忽然跑了進來,越過立花,停在石原矢也面前,問道:“你就是小翠嗎?”

石原矢也:“???”

見對方閉口不答,白童子還以為是默認了,他彎起眉眼,随即解開腰間的提袋,從裏面倒出許多淡色的小糖果粒:“你被壓在鎮妖寶塔下那麽多年,肯定餓了吧,這些金平糖給你吃。”

寂靜就在一瞬間。

“白童子!”立花趕忙将這猴孩子拽回來,雙手牢牢捂住他的嘴,“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而且他是我爹,不是你記憶中的小翠!”

白童子支吾了一陣,然後勉強扒開立花的手,辯解道:“夜叉先生告訴過我,大人您的父親就叫小翠!”

夜叉:“……”

無法反駁。

他只給立花講過她喝醉酒之後的所作所為,卻未曾提過旁觀者的對話內容,這也正是立花滿頭霧水的原因。

當然,白童子猜不透這其中的原因,他能記得的只有立花那句“不,小翠還被壓在鎮妖寶塔下面,我絕不能茍活”,其撕心裂肺的程度絕不像在作假,更何況夜叉也回答過小翠是潑猴她爹,雖然自己不聰明,但依照當時的情況來看那潑猴指的就是石原立花,故此,他對眼前這個男人叫做小翠的事情堅信不疑。

“黑童子!”立花幹脆放棄抵抗,掉頭求援,“你先把他帶回去!”

這句話剛好說中了黑童子的心聲,他徑直走上前,淡漠的語氣分外堅定:“白童子,我們可以走了。”

“可,可是——”

“沒有可是。”

同伴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本該看不出絲毫情緒的金色雙眸中現下盡顯認真,白童子垂着頭,輕咬唇瓣,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好吧……”

黑童子摸了摸他柔軟的墨黑長發,安慰道:“不能給立花大人添麻煩,你以前對我囑咐過的,不會自己先忘記了吧?”

“才沒有。”

兩只小團子并排着走向門外,現場的氣氛也正常了不少。

但石原矢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就此打住吧,”夜叉率先說道,“石原立花獨自在外生活了快十年都沒出現問題,怎麽一回京都就引來這麽多臭麻煩,況且還有本大爺在她身邊跟着,不會發生缺胳膊少腿之類的危險情況,老爺子,你還是少管點年輕人的事情比較好。”

“老夫管教女兒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插手!”石原矢也怒視四周,最終将視線鎖定在夜叉身上,“就是你吧,膽敢拐走老夫女兒的邪惡妖獸。”

後者微斂眼眸,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如果本大爺回答,是呢?”

兩道淩厲的目光于空中交彙,激起火花無數。

就在此時,妖狐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裏,他沒有匆忙上前,只展開桧扇半掩住臉,緩緩道:“小生方才在挑選新扇子,故而來遲了,請恕罪。”

“不遲,剛剛好,”般若接過話茬,“再來晚點就能看見世紀大戰了。”

這番調侃沒有讓妖狐忘記本來的目的,他掃了般若一眼,随之望向面色鐵青的石原矢也:“石原伯父,小生有話想單獨跟你談談,事關令愛,不知您肯不肯給小生一個機會?”

或許是此妖誠懇的态度與夜叉形成天壤之別,石原矢也受損的威嚴總算找回大半,他仔細打量了妖狐一陣,沉默着撫須,算作同意。

于是立花等人被趕出來了。

清風的吹拂令寮內的空氣愈發清爽,夜幕淡霧籠罩,喧嚣遠離,唯有蒼涼的月光與之為伴。

金魚姬急得原地跺腳:“啊啊啊,到底什麽時候才算完啊,凍死我了!”

她的抱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距離最近的般若轉過頭來,随口問道:“你是誰?”

“哈?!”金魚姬震驚了一會兒,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連自家陰陽師最信任的夥伴都不認識麽!”

立花懶懶地趴在走廊欄杆上,已經不想知道解釋兩個字怎麽寫了。

☆、Chapter 65

岳父見女婿和婆婆見兒媳時的場景是一樣的, 表面相安無事, 暗地卻埋好了炸藥包,就等其中一方點燃導火索,然後同歸于盡。

不過令立花感到意外的是,這根導火索燒到一半就忽然斷掉了。

“你和你母親都是固執的性格,凡事決定好了就不會再回頭, ”石原矢也正襟危坐,黝黑眼眸中流露出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老夫不認為那只惡妖是你最合适的夫婿人選, 但說到底也不算太糟糕……總之,想獲得老夫的認同,還早得很。”

立花驚訝片刻, 點點頭,道了聲晚安便離開了。

“狐大仙, 你是怎麽把老爹勸服的?”來到走廊上,她忙不疊地問道, “你這張嘴不是只對女人有用麽?”

妖狐輕挑眉梢,合起桧扇往立花腦袋上拍了一下:“小生的談判能力是陰陽兩界的魁首。”

“……男女通吃?”

“非也, 小生對粗糙的男人不感興趣。”

聞言, 夜叉順勢拎起般若的衣領, 調侃道:“喏,這厮細皮嫩肉, 保證合你胃口。”

“先等會兒, ”立花打斷這段小插曲, 臉上滿是疑惑,“妖狐,你到底跟我老爹說了些什麽?”

剛才的情況大家是看在眼裏的,石原矢也對夜叉幾乎到了厭惡的地步,無法無天,目無尊長,無論哪點都足以讓前者把他劃分到高度排斥的範圍,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但妖狐僅僅進去了一刻鐘,便讓石原矢也的态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聽那語氣,似乎還會給夜叉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石原伯父還是很顧全大局的,”妖狐有些敷衍地回答道,“以後你們小兩口多注意點,別大白天的胡來。”

立花的面部表情瞬間扭曲:“誰,誰願意跟他大白天的胡來!”

“小生聽般若講,石原伯父進寮的時候你正被夜叉抱在懷裏,看那架勢好像還要親上去?”

“扯淡!”

和立花的焦急慌亂截然相反,夜叉只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連帶着心情也愉悅了起來:“小鬼,你總算說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般若垮下臉,完全沒有半點被誇獎後的喜悅。

清夜露水沾濕了衣裳,朦胧的月光倒映在池面之上,漾着淡淡粼波,落葉飄落,蕩開潋滟漣漪,其間的兩尾小魚不斷追逐,為夜晚增添了些許惬意與生機。

由于金魚姬鬧着要回房間休息,大家只得散了。

“立花,”一目連叫住眼前的人,随即走上前去,習慣性地将手覆在了她的腦袋上,“最近幾日過得可好?”

“我這些天……”

立花還未來得及回話,放在頭頂上的溫暖手掌就被外力粗暴地拂開了。

“不勞風神大人費心,”夜叉靠近一步,無比熟練地将立花攬進懷中,迫使她和一目連拉開距離,“本大爺的女人本大爺會照顧好。”

他不悅的話語裏夾雜着異常濃烈的敵意,就像是本該屬于自己的獵物被外來者窺視了一般,嗓音也驟然變得低沉不少:“或者說,你想挑戰本大爺忍耐的極限?”

一目連微斂眼眸,淡漠金瞳中的浮光與月影交織,仿佛有淨水在緩緩流動,末了,他開口道:“她是我的子民。”

“你的子民現在是本大爺的女人!”夜叉極其不耐煩地再次重複,滿面怒容。

見雙方僵持着,妖狐不緊不慢地上前打起圓場:“今天的麻煩解決了就回去休息吧,再閑聊下去恐怕又得被石原伯父抓進去招供了。”

立花點頭如小雞啄米。

“萬事總有商量的餘地,”一目連也不願在剛才的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只擡眸望了眼昏暗的天色,語氣依然平淡沉穩,“不要讓石原大人太過為難才好。”

待衆人走遠之後,只剩下她和夜叉停留在原地。

“你不睡覺嗎?”

“本大爺從不需要休息。”

“厲害,”立花說道,“那我先行一步了,大爺您接着賞月。”

話剛講完,她便徑直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可就在此時,木梯下的夜叉突然伸出手臂,嘴角咧開:“天太黑,怕你摔成傻子。”

立花下意識地看向置于庭院邊角的篝火,這些火光雖不足以把整個陰陽寮照亮,但借助它們看清路還是沒問題的,故此,她婉拒道:“篝火還燃着呢,我一個人就可以走。”

“篝火?”夜叉佯裝着不解的模樣環視周遭,臉上逐漸浮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本大爺怎麽沒看見?”

“……”

“還不趕快過來!”

立花沒法,只得将手放在對方的掌心之中,同時,夜叉有些低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太慢了。”

他拽住她的胳膊,卻沒将她再度拉進懷裏。

但其強橫的程度依舊不減分毫。

立花的手腕被夜叉緊緊箍着,在樹影婆娑下緩慢前行,她的暖橘色雙眸與幽幽火光融為一體,跳動着的焰苗宛若豔紅花瓣輕旋,将身前之人的背影點綴。

“你……為什麽那麽讨厭一目連小哥哥?”

沉悶的氛圍被打破。

夜叉腳下一頓,眉頭微微蹙起:“因為本大爺讨厭冷冰冰的家夥。”

“更讨厭對着別人冷冰冰,對着你卻溫柔到讓人惡心的地步的家夥。”

妖琴師是,一目連亦然。

他話裏的醋意太過明顯,反倒令立花倍感別扭:“我和小哥哥是家人,他看着我從小長大的。”

“家人又如何,”說罷,夜叉轉身湊近,“本大爺還是很不高興。”

熟悉的俊朗面孔倒映在瞳孔中,那眉宇間透着的狂野與不馴在這一刻竟散發着致命的誘惑力,立花條件反射地倒退一步,卻不慎撞向了粗糙的木柱,半晌,才道:“你就不能好好站在那兒別亂動麽?”

“不湊巧,本大爺每次看見你都平靜不下來。”

“老爹還在這兒呢。”

“敢用老爺子來命令本大爺?”

“……我也想,但是沒用。”

夜叉随意傾斜着身子,強而有力的小臂緊緊貼在立花頭頂上的木柱邊,棕紅長發松散地飄垂于肩頭,更顯慵懶疏狂。

“放心,”他的聲音裏蘊含着幾分不太真切的無奈情緒,“本大爺這次只是淺嘗辄止而已。”

立花:“啊?”

單薄的話語在下一刻便盡數咽回。

他的吻在她的唇上輕輕輾轉着,溫柔了整個世界。

次日,曉霧彌漫,晨曦淡雅。

“懸賞任務?”

立花一大早就被大河原藏島叫到了議事屋裏。

“嗯,今天下午伊勢谷會帶領一些新入寮的成員去執行懸賞任務,你到時候可以跟着,但要注意不能被石原大人發現。”

“為什麽會想起我呢?”

大河原在千代紙上落下工整遒勁的最後一筆:“以前不是約定過麽,萬流和桓守鎮互相學習,如今有了機會自然不能忘記你。”

這次的懸賞任務難度一般,而且挑選的執行者都是一些沒什麽經驗的年輕人,由長輩伊勢谷帶領着,應該不會出現危險。其實在此之前大河原是有些猶豫的,畢竟石原立花身份特殊,受傷了不好跟寮裏那位老爺子交代,但經過再三思量,他還是堅持了原本的計劃。

立花既然有能力從北邊來到腹地,也該有能力跟着他們一起去做懸賞任務,桓守鎮雖然談不上貧窮,但也絕不算富庶,懸賞任務一般是由神社神主接到神明的旨意後往下發送,向來只有京都和周圍幾處位于繁華地段的陰陽寮能夠收到,邊遠村鎮的居民們恐怕連看一眼都是奢望,更別提親身參與了。

“我願意!”立花撲到矮幾上,鎮紙和硯臺随着她這突然性的動作顫了顫,“需要什麽東西,我馬上去準備!”

大河原趕忙抽出千代紙,生怕抖出來的墨汁飛濺到他的曠世奇作上:“不用,把你人帶着就行。”

“可老爹怎麽辦?”

“我在同一時間段安排了陰陽術訓練課程,石原矢也大人應邀前去參觀,大概能拖延一陣子,你趕在天黑之前回來就行。”

姜還是老的辣。

時間緊迫,立花并未給任何人提起此事,只跑回裏室內簡單收拾了一下必帶物件,換好衣服後便去集合了。

枝葉輕輕拂動,恍若碎玉般的陽光于世間流轉旋走,溫和閑靜,清風也顯得更加和煦。

伊勢谷正站在小山坡上清點人數,清點完畢後思索了一會兒,囑咐道:“雖然只是中級懸賞,但以你們的經驗來講仍然具有一定的難度,在執行任務期間你們要注意團隊行動,絕對不能輕敵,明白了嗎?”

“是!”

整齊的回應聲中隐約夾雜着一個清越的女音,聽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咳咳,”伊勢谷清了清嗓子,随後找來立花,耳語道,“會長真的允許你加入這次行動?”

立花重重肯首:“真的。”

“……出了事怎麽辦?”

“他說随緣。”

……

還能不能有點責任心啊光棍原藏島!

☆、Chapter 66

“不愧是擁有數百年歷史的正統陰陽寮,”石原矢也看着不遠處的訓練場, 作出如此評價。

聞言, 大河原藏島本想應付幾句客套話,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噴嚏驀地打斷, 皺了皺眉,嘀咕道:“受涼了?”

“嗯?”

“不,我是說……謬贊了, 石原大人。”

新人們的訓練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他們兩人則站在窄廊上觀望,各懷心事。約莫一刻鐘後,大河原問道:“聽說您同意石原小姐和式神夜叉相戀的事了?”

“老夫可沒講過‘同意’二字, ”石原矢也的神情嚴肅依舊,只是話語間隐隐透着幾分不滿,“權宜之計而已。”

“……石原大人考慮得真周到。”

“希望大河原大人對這件事保持中立的态度,別讓老夫太為難。”

聽清楚了其中深藏的威脅之意, 大河原不由得打了個冷噤,随後抹去額頭上沁出的薄汗,道:“應, 應該的。”

另一邊, 懸賞任務的進展也很順利。

随着“嘭”的一聲巨響,數只青色小妖被轟離原地,紛紛迎頭撞向山壁, 暈厥過去。

“哈!”松尾光收起符紙, 頗為激動地喊道, “我這邊收拾幹淨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重物落水的聲音。

加護小池将腳踏在由幾只赤舌堆積而成的小山上,咧嘴一笑:“我這邊也差不多了。”

伊勢谷在讀完注意要點後便徑直離去,留下十二名沒有實戰經驗的新晉成員自己讨論戰術和其他戰鬥相關解決措施,事實證明萬流不會招進沒有潛力的陰陽師,雖然倉促,但他們的各項決定都很合情合理,根據個人的作戰方式安排具體站位,以保同伴在消滅妖怪的時候能盡快趕到附近支援。當然,立花也得到了一份非常合适的工作——

喝茶。

順便欣賞山中美景。

“你是女孩子,像打架這麽粗魯的活肯定不能交給你來幹,放心吧,我們會在天黑以前把任務做完,到時候再請你去酒肆搓一頓。”

隊長岩井界是這麽說的。

立花在用眼神掐死他的同時還不忘道了句謝謝。

看着一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在旁邊畫符念咒對妖怪窮追猛打,她頓時覺得自己蒼老了十歲。

心酸如檬。

“那個,”剛打完一波小怪的岩井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提議道,“如果無聊的話就唱首歌給我們助興吧。”

立花:“= =我怕你們會讓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你唱歌很難聽嗎?”

“不清楚,我只知道聽過的人都瘋了。”

“那你還是安安靜靜地喝茶吧,畢竟我家就我這一根獨苗苗。”

“走好不送。”

話音剛落,便聽得耳邊陣陣嚷叫,地面随之震動,火焰也在瞬間爆炸開來。

一名瘦高的少年連忙跑近,道:“隊長,剛才那些被消滅的妖怪都複活了!”

此刻,他的臉上已帶有三條淩亂猙獰的血紅爪痕。

立花擡頭望去,見本該躺在地上的妖怪屍首全部站起,落于溪中的燈籠鬼也逐漸浮出水面,蔚藍之間冒着點點火光,遠比岸邊的一幕要更加詭異可怖。

“怎麽回事,你們念錯咒了嗎?!”岩井界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亂,“還不趕快收回靈力!”

以最快的速度劃開天邪鬼青的身體,松尾光轉頭回話道:“我們怎麽可能犯那麽低級的錯誤!”

刺眼的光芒劃破空寂,濃煙滾滾,妖怪的刺耳鳴叫不斷傳來,陰陽師們的攻擊非但沒有讓其減少,反而越來越密集,似紅線般的鮮血順着地表淌下,将泥土浸成了深褐色。

“不行,根本行不通!”

“可惡,沒完沒了了!”

無論他們采取什麽樣的攻勢,死亡後的小妖都會在下一秒立即站起,且笑容陰森滲人,妖力不減分毫,連傷口都不顧及便蓄力猛沖過來,見狀,松尾光沉下聲音,命令道:“你們布好六芒星結界,無法消滅就将它們封印起來,一定要趕在副會長回來之前把妖怪解決幹淨!”

末了,他側頭看向立花:“石原,你先去安全的地方躲着。”

“躲?!”

“快點,不然沒時間了!”

對方強硬的态度讓立花不得不把反駁的話全部咽回肚子裏,她咬咬牙,扔掉手中的茶杯轉身鑽入樹林深處,在視線被完全阻擋之前還回了一次頭。

其實她的結界術是桓守鎮裏練得最好的。

‘你是女孩子嘛,遇到危險肯定要先跑啊。’

‘好好待在家裏等嫁人不好嗎,一個小女孩兒非要學男人出門游歷,你父母真不負責。’

‘我們陰陽寮從不收女成員。’

這些話她聽了多久,就活了多久。

陽光跳動在樹林上方,卻透不過層層疊疊的枝桠照射到陰暗的林間,仿佛與外界隔絕。

立花跑了一段路後便停下來緩步行走,斑駁稀疏的光線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只沿着狹窄幽徑慢慢前進着,片刻不敢松懈。

直到一抹灰棕色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野。

“嘻嘻嘻……多吃點,多吃點……”

男人聲音像極了鬼魅的喘息,上挑的尾音中暗含着足以滲進靈魂的殺意,他陰冷地笑着,随後揭開旁側的大型陶罐,糜爛腐朽的酸臭味道立刻散發而出,将樹林原本的清新純淨侵蝕殆盡。

那是一種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巫蠱師。

立花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用蠱蟲控制了食夢貘,讓它危害山村吞噬祭品的危險妖怪。

“什麽?”巫蠱師斂起詭笑,對着大陶罐反問道,“有人類的味道?”

他移開目光,牢牢鎖定了立花所在的方向。

——糟糕!

立花繃起神經,掉頭就跑,緊張到了連心髒都快炸裂的地步。巫蠱師的蠱蟲能讓妖怪死後為他所用,剛剛那些死而複生的妖怪恐怕就是受了他的控制,現在松尾光他們正在布置結界,如果巫蠱師這時出現會讓他們遭到靈力反噬,她必須快點趕過去阻止結界的建成。

可是……

她不由自主地減慢速度。

自己離開了這麽久,六芒星結界肯定早已建立好,此時去告訴他們根本無濟于事,與其白忙一場,還不如幫忙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天空微暗,暮色漸漸模糊,襯得樹木更加蒼勁挺拔,薄朦的晚霞将綠葉染紅,好似潑灑着鮮血。

巫蠱師于林海中疾步狂奔,感覺到陶罐裏的蠱蟲們在躁動時倏地頓住,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同蠱蟲對話:“是嗎,氣味在這裏就消失了啊……”

最後一個字還未全部脫出口,一道藍光便破空刺來,他慌忙閃過,那藍光猛地砸落在地,無數雷電似蛛網般蔓延,直至将周遭的樹根燒成焦炭。

立花趕在巫蠱師反應過來之前跳出樹叢騰身一旋,将備好的八張雷符盡數擲去,頃刻間,符咒全部化為驚雷翻滾,恍若狼群長嘯,以最迅猛的姿态朝巫蠱師齊齊奔去。

煙塵卷起,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震耳欲聾。

“死了麽?”立花喃喃道,随即眯起雙眼,跳離樹幹。

巫蠱師并未直接受到攻擊,而是以蟲作盾躲過了一劫。

“面熟的小姑娘,”他陰測測地笑着,眼中卻無半分笑意,有的只是駭人的森冷和一片殺戮血色,“老朽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女陰陽師。”

三個月前,立花等人收服了妖怪食夢貘,在此期間他們曾見到過巫蠱師的真容,但那時候黑白童子的靈魂已經遭到吞噬,萬般無奈之下立花只得放棄追擊,轉而将黑白童子送去禮河村治療。

巫蠱師有蠱蟲做掩護,遠攻是肯定不行了,要束縛住他的腳步唯有近戰。

思及此處,立花迅速向眼前的黑影襲去,為了防止觸碰蠱蟲,她特地在拳頭上包裹了一層符紙,這樣的話就算有蠱蟲也會被電焦。

她掠到巫蠱師身後,拔出腰間的脅差狠力刺去,可對方只發出了諷刺意味明顯的笑聲,随即揮動手裏的提燈,刀刃直接沒入了燈罩內,恍惚間,立花似乎聽到了蟲子翅膀煽動時的嗡嗡雜響,她心下一驚,條件反射地朝後躍去,見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已被侵蝕成了一個黑洞,黑洞表層有數不盡的蠱蟲在蠕動着,驚悚至極。

“可惜了,老朽飼養了這麽多年的小家夥,”巫蠱師佯裝出心疼的樣子愛撫着破碎的燈罩,揶揄道,“你們說,陰陽師和妖怪的殘骸哪一個更可口呢?”

說罷,立花頓時感到胳膊隐隐作疼,她低下頭,見本該完好無損的衣料竟被蟲子撕咬出了一道不怎麽明顯的小口子,而那蟲子正在啃噬着她的皮膚,幾乎要鑽到骨頭裏去,暗紅色的液體浸濕衣袖,空氣中也染上了相當濃厚的血腥味道。立花緊鎖眉頭,狠心将符紙貼在蠱蟲依附的地方,電光乍現,鑽心的疼痛混合着惡臭氣息重重刺激着她那緊繃得幾近麻木的神經,險些崩潰。

巫蠱師的愉悅語氣中夾雜毫不掩飾的厭惡情緒:“老朽還以為你們這群自诩為平安京最強的陰陽師有什麽了不起的實力,到頭來卻是跟以前那些雜碎妖怪落得一樣的下場,将陰陽師作為飼料,想必小家夥們會很興奮吧。”

“不湊巧,”立花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死咬着牙關,将巨大的痛楚拼命壓制下去,“我沒有成為飼料的天賦……”

忽然,稀疏的白霧逐漸漫起,巫蠱師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卻發現這白霧只繞着他升騰,仿佛形成了沒有死角的包圍圈,半晌,白霧于頂端處彙集,最終化成網籠的形狀,将巫蠱師牢牢困在了裏面。

是結界。

立花豎起撚有符紙的手指,眸底閃過一抹精光:“你掙脫不掉的,制作籠子是我的專長。”

滿陶罐的蠱蟲噴湧而出,聽從巫蠱師的命令大力撞擊着半透明的結界壁壘,但沒起到任何作用,結界只是象征性地略微搖晃了兩下,連半條裂痕都未顯現。

這樣一來,大概就沒什麽問題了。

☆、Chapter 67

當岩井界等人趕到森林裏時,立花正在和一衆小妖怪交手。

巫蠱師是被結界困住了, 但被他用蠱蟲控制着的妖怪還可以自由行動, 對付它們立花原本是游刃有餘的,可她在跟巫蠱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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