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病
靳陽現在是B市晚報的主編,前任主編去追求自己的個人夢想去了,将這個爛攤子丢了下來。靳陽算是臨危受命,從上面被派下來接管晚報的。一開始他剛來的時候以Linda為首的一堆人想着新來的主編這麽年輕就能當上主編一定有自己的一套,到現在才終于相信,所謂自己的一套便是沿襲之前的那一套,讓晚報正常運轉而已。
很多外行人被電視電影裏面的情節所誤導,認為新官上任必須三把燎原大火才符合男主角的體質,但是靳陽沒有被這情節所左右,他老老實實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雖然很多人都在說紙質媒體已經是夕陽産業,但是作為一個老派報紙,B市晚報早就鎖定了自己的目标讀者,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沒有人能夠讓這些讀者群産生很大變化。
在這個行業浸淫這麽多年,靳陽更加明白這個道理。
因此在到B市晚報三個月之後,他已經完全适應了這裏的工作模式。
一旦生活和工作開始步上正軌之後,時間就毫不留情地往前駛去。等到靳陽開始聽到Linda已經在跟其他同事讨論春節的安排的時候,他才恍惚發現,再過三天就是春節了。從明天開始B市晚報就開始了為期十天的春節假期,其他員工全部開始休假,為了預防突發事故,作為報社主編靳陽被要求留守B市。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即使靳陽坐在辦公室裏,也感覺到了外面的人心浮動。又坐了半個多小時,靳陽想了想,站起身來,打開門對門外的Linda說道:“為了防止等下下班高峰期堵車,告訴大家今天提前下班。”Linda本來還在跟男朋友聊着微信擔心今天的路況,聽到靳陽的話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對着在那邊注意着這邊的一舉一動的同事們喊道:“主編說提前下班了!”
整個辦公室都響起了歡呼聲。大家都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靳陽分明看到大家的行李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就等着下班時間一到就趕緊往外面沖。他無奈地笑了笑,叮囑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最後擺了擺手,說道:“新年快樂!”說完便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将門外大家一連串的“新年快樂”隔絕出去。
沒過一會兒,辦公室裏已經空無一人。靳陽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郵箱,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避免回家之後發現什麽東西沒帶又得回來拿。外面似乎有些冷,他穿好自己的黑色大衣,拿好公文包,然後打開辦公桌右下角的小櫃子,取出裏面一個早就包裝好的盒子,走了出去。
雖然提前下了班,但是路上依然堵得厲害。顯然,很多人跟他一樣選擇了提前出門,等到新年那天,這個熙熙攘攘的城市就會變得格外寂寥,直到假期結束,這些人會再次從小城鎮回到這個城市。往年,靳陽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他看着前面緩慢移動的車輛,視線在副駕駛上的盒子上一閃即逝。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八點鐘了,平時四十分鐘不到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快四個小時。靳陽的胃開始隐隐作痛起來,這是以前跑新聞時落下的老毛病了,他打開家門,已經完全沒有了擡腳的力氣,直接坐在了門口,用力地按壓着疼痛的部位,似乎這樣就能稍微緩解這種疼痛。明明是B市的隆冬,他的身上卻冒出了厚厚一層冷汗。
也不知道在門口坐了多久,這種疼痛才算稍稍緩解了一些。他慢慢站起身來,将門關上,一步一步往廚房走去,飲水機上面擺着一排胃藥沖劑,顯示着主人不良的身體狀況,靳陽直接撕開了一包沖劑倒入口中,然後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灌了下去,然後又緩步挪動到沙發上,躺了下來。
這一躺又是很長時間,跟往常不一樣,這次的胃痛似乎沒有之前那麽好對付。靳陽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本來以為一覺醒來就會好起來,但是直到後來,又被這胃痛折磨得醒了過來。他睜大眼睛,房間裏沒有一絲光線,他的目光沒有落腳點,但是疼痛擾得他無法睡着,他只能睜着大眼睛,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不至于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那一刻,靳陽是真的覺得自己即将死去的。
直到手機響了起來。他的身體本來一動不動,但是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往手機的方向看去,手機還在倔強地響着,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可能是今晚的他實在太過不理智,就是這最後的一絲不理智驅使着他,挪動着身體,來到了手機旁邊。
“嗨,靳陽,是我。”
電話上并沒有顯示名字,但是接通的第一秒,靳陽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個人,那個人只敢遠遠地看着他,哪裏敢直接叫他“靳陽”。靳陽閉了閉眼睛,盡量使自己不要顯得太過虛弱:“你是?”那邊顯然沒有意識到靳陽會問出這樣的一句話,她有一點尴尬,但是随即,她開口說道:“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是殷子文,現在在B市,聽蔣毅說你今年不回洛城過年?”
靳陽其實聽不太清楚她在說什麽,只聽到最後一句“不回洛城過年”,他輕聲“嗯”了一聲,大腦卻開始一片空白起來。很多年前那個縮在角落裏輕聲說着“我不疼,你別哭”的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麽在此刻突然湧進了他的腦海中。
靳陽知道,自己是真的糊塗了。
那邊殷子文卻有點不開心起來,自從上次和靳陽見面之後,她偶然發現這個自己大學完全不放在眼裏的男人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變得充滿了魅力。而且她今年也二十八歲了,眼看着身邊很多不如她的人都已經過起了家庭生活,她不是不着急的,只是礙于她的自尊心,她只能假裝自己不在乎。
而和靳陽的重逢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知道,這将是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她需要放手一搏。因此她難得主動約靳陽出來喝咖啡,卻不知道為什麽,在提起一個自己之前采訪過的小女孩的時候,惹靳陽生氣了。那之後他就回了B市,殷子文即使有心和他親近一些,也沒有辦法。
本來以為馬上要過年了,靳陽總得回來過年吧,但是有一回碰到她們共同的大學同學蔣毅的時候,兩個人閑聊着,不知怎麽的就聊起靳陽起來。殷子文故意說道:“前不久我還見過他呢,過年回來大家一定得好好聚聚。”蔣毅卻笑着說道:“那恐怕得等明年了,這小子剛升主編,聽說今年不回來過年了。”
殷子文心中大駭,但是她強裝鎮定,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聽他自己跟你說的?”蔣毅倒沒覺得殷子文這話有什麽問題,馬上便說道:“哪能啊,我和他畢業後就沒見過了。我聽我們家老太太說的,我們家老太太和靳陽奶奶不是走得近嘛,聽說靳陽奶奶因為這個事氣得罵了他好幾回,但是年輕人嘛因為工作這也不是沒辦法的嘛。”
殷子文的心中已經亂成一團,她的計劃被徹底打亂,再也顧不上和蔣毅寒暄,便匆匆告別,蔣毅摸着腦袋有點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但是也只是撓了撓頭,轉身便将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殷子文一個人回家想了很久,她心裏清楚地明白,這沒準是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幾乎是馬上,她便下定了決心,她跟電視臺請了假,連夜坐飛機到了B市。一下飛機,她便掏出手機,給靳陽打了電話。然而她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完全沒有考慮過,靳陽會對她是這樣的态度。
殷子文心中翻江倒海的時候,靳陽躺在自己家中也是一片頭昏腦漲。他不知道對面這個人想幹嘛,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掩飾了,電話遲遲未挂,靳陽已經有點脫力,他對着電話那邊說道:“你要是沒有什麽事……”接着便是“嘭”的一聲,他摔倒在地毯上,昏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殷子文坐在機場大廳裏,聽着這邊靳陽的話,突然被這一聲吓得站了起來。身邊的人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這個面容精致的女人,随即低下頭去,繼續打着自己的電話。殷子文繼續撥打着靳陽的電話,那邊已經沒有人接聽了,她現在才意識到剛才靳陽的聲音不對勁,只是她剛才太過緊張,現在才後知後覺起來。
她坐在機場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不知道靳陽家的地址,而且即使她知道,現在從機場過去也是鞭長莫及。她竭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她坐在座位上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蔣毅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放在房間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蔣媽媽朝着躺在沙發上的蔣毅喊道:“接電話!”電視上正演到精彩的部分,蔣毅一邊不耐煩地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一邊回過頭來看着電視,生怕錯過了精彩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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