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住院

王老太太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準備睡覺,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以為是靳陽這個臭小子,一邊罵着他沒良心一邊快步走過去拿起了電話,接起來卻發現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殷子文強自鎮定着,說出了之前想好的一整套說辭:“奶奶您好,我是靳陽的大學同學殷子文,想請問您靳陽在北京的住址您知道嗎?我們要給他寄校友手冊。”

王老太太愣了一下,請那邊稍等一下。她走到房間裏面找了找,靳陽之前給她寄過一些托朋友幫忙買的保健品,上面似乎有他在北京的住址,盒子還在那裏沒有丢,王老太太拿着盒子走了出來,拿起了電話。那邊的殷子文正等得心急如焚,聽完老太太說出靳陽的住址之後,她連說了幾聲謝謝之後,挂斷了電話。

只剩下這邊的老太太拿着電話有點出神,似乎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殷子文急忙撥打了120,對那邊說明了靳陽的情況之後,便趕緊走出機場攔了一輛出租車。殷子文到了醫院的時候,靳陽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中,手術室外空無一人,她一個人站在那裏,前所未有地感到疲憊。

同時,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興。

因為此刻,是她站在了這裏。

手術進行得很快,大概兩個小時之後,靳陽就被從裏面推了出來。殷子文看着他臉色蒼白,眼角透露出一絲疲憊。醫生向她說明了手術情況,并告訴她病人可能要明天才能醒來。殷子文站在那裏聽着醫生的醫囑,對于醫生将靳陽默認為她的男友的事情并沒有反駁。

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殷子文卻不覺得疲憊了。靳陽被送到了普通病房,殷子文站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內心的想法紛纭,各種念頭彙集到一起,最強烈的感想居然是:幸好她選在今天來到了這裏。她似乎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讓她在今天遇到了蔣毅,然後來到了這裏。

晚上護士來告訴她已經過了探視時期了,讓她明天再來。殷子文離開病房之前,看了一眼還躺在病床上的靳陽,才微笑着離開了這裏。

因為昨晚弄得太晚,再加上醫院旁邊的酒店條件不是太好,殷子文睡得不是很好。不過這一切都不妨礙她的好心情。她雖然來得及,但是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精心畫了一個妝,這是她的第一場戰役,她需要一副無堅不摧的铠甲防禦自己。

但是等她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推開病房的門,看到空蕩蕩的房間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怎麽都挂不住了。她幾乎是有點失态地沖出去,随手抓住一個經過的護士問道:“你好,請問昨晚被送進來的這個叫靳陽的病人去哪兒了?”那個護士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出院了。”

出院了?殷子文愣在原地,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結果。怎麽會這麽快就出院了?她設想過今天的無數個可能性,卻沒有想過這麽輕飄飄的三個字:“出院了。”

靳陽從出租車上下來之後,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挪去。門口門衛看到他的時候吓了一跳,昨晚上救護車突然停在樓下,說樓上502有人昏迷了,門衛帶着備用鑰匙沖上去的時候,靳陽正躺在地上,地上還有一灘血跡,醫護人員有條不紊地将靳陽擡了出去,這一幕門衛至今仍然歷歷在目,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靳陽看到他擔心的表情,也只是對着他笑了笑。在B市三年期間他一直住在這裏,卻與周邊的人沒有多少交往。靳陽擡腳往裏面走去,因此沒有看到身後門衛看着他的背影直搖頭。

一夜未歸,家裏卻沒有什麽變化,仍是之前那個冷清的模樣。地上的那灘血經過一晚上已經幹涸,手機掉在旁邊,他走了過去,卻是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昨天從公司帶回來的那個紙盒子,将它放到了桌子上。

從醫院拿回來了一堆藥,他提着它進了廚房,把它們一起放在了之前的胃藥沖劑那裏。然後走了出來,看了看時間,明天就是新年了,一般的快遞全部停運了,昨天他就提前預約了順豐上門取件,看樣子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為了避免等下取件員被地上那灘血吓到,靳陽拿出拖把将那一灘拖幹淨。看着血液一點一點在地面散開的時候,靳陽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了那一年,綻放在她手上的花朵。他拿着拖把的手突然頓了一下,接着回過神來,繼續将最後一點血液都拖幹淨,仿佛這一切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門鈴聲響了起來,靳陽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突然覺得有點乏力。他在原地定了幾秒,然後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那個人。

“奶奶!”靳陽臉上的驚訝怎麽都藏不住。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臉色有點不好看,本來打算訓他幾句,但是又咽了下去。她瞟了他一眼,說道:“傻站着幹什麽,還不幫我拿東西!”靳陽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将老太太手上的大包小包接了過來,往屋內走去。

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來靳陽住的地方,靳陽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來了,還有一些摸不着頭腦。老太太跟在他後面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打量着。房子不大,但是他一個人住也差不多了。室內收拾得還算幹淨,至少一眼看過去可以說得上整潔。只是沒有多少人氣,就像是剛搬進來似的。

靳陽把老太太的東西全部放到了沙發邊上,然後拉着老太太坐了下來。他走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下,最後拿起了玻璃杯給老太太倒了一杯開水端了出來。

老太太沒在意靳陽給他端出來的是什麽,反而将視線牢牢鎖定在了他身上。靳陽被她看得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子說道:“你老盯着我看幹什麽?”老太太看着他說道:“你沒做虧心事幹嘛害怕我看你。”

有理有據,靳陽無法反駁。

老太太其實心裏也沒底,她怎麽能跟靳陽說她僅僅是因為他同學一個無關緊要的電話,便坐了一大早的飛機從洛城過來了,只是為了确定他還好好的。要是真的說出來,靳陽肯定又要說她胡思亂想了。

反正此刻他還好好的在這裏,即使是自己多心也罷了,現在她安心了。

時間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冰箱幾乎都是空的。靳陽準備帶老太太出去吃頓飯,順便去超市一趟。但是順豐的取件員還沒有來,他有一點着急,若是今天再不寄出去,就要趕不上了。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老太太坐在座位上,靳陽走過去開門,預料中的取件員沒有出現,眼前的人是一個出乎靳陽意料之外的人。

殷子文站在門口,微笑着看着靳陽。

靳陽臉上的驚訝雖然一閃即逝,但是也迅速被殷子文捕捉到了。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她心裏明白,但是在站在他家門口的這一刻,她便再也沒有退路了。她臉上的笑容依然無懈可擊:“不請我進去坐一下嗎?”

按照常理來說,老同學突然來訪,自然應該請她進去坐一下。但是此刻靳陽卻有一些不确定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側過身來,請殷子文進門。殷子文心上懸着的大石這才稍稍放下來一點,還好,他并沒有直接将自己拒之門外。

她微笑着往前走去,待走到客廳時,視線卻正好和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對上了。殷子文心中一驚,之前想好的千言萬語,在此刻卻一句都想不起來了。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出口,最後還是老太太主動站起身來,對着殷子文說道:“你好,我是靳陽的奶奶,請坐。”

靳陽跟在殷子文身後,對着殷子文說道:“這是我奶奶,今天剛從洛城過來。”接着又對老太太說道:“奶奶,這是殷子文,是我大學同學。”老太太看着殷子文的眼神一變,重複了一句她的名字“殷子文?倒是個好名字。”聽到這句話,殷子文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蒼白了下來。

她知道,老太太認出她了。

此刻她的心亂作一團,昨晚她給老太太打電話的時候自以為自己的謊言十分圓滿,絕對不會被戳破,誰知道僅僅一天時間,就被當面拆穿。她昨晚沒有告訴老太太靳陽的事情是怕老人家擔心,但是更大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希望那個時候,只有她一個人陪伴在靳陽身邊。

畢竟即使是再大的苦衷,也沒有理由連靳陽的至親都瞞着。殷子文自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經完全被老人家看穿,她站在原地,就連擡起頭來看老人家一眼的勇氣都不複存在。支撐着她站在這裏的最後一絲理由,不過是她在賭,賭靳陽對她,能有一絲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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