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疼
靳陽回家之後,跟老太太說公司有事就急急忙忙地開始收拾行李,老太太在一邊将他那無良公司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又給他準備了一大堆號稱他在B市絕對吃不到的年貨才終于放他走了。等到飛機到達B市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三點多鐘了,他一個人默默地回了家,一大早就開車到了B大。
跟以前一樣,他的車停在B大圖書館外面的空地裏,根據他之前的經驗,小丫頭應該在中午十二點左右就會出來去食堂吃午飯,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都快一點了她還沒出來。B大的圖書館沒有學生證又進不去,他只能在外面守着,連廁所都不敢去,害怕就在他離開的這一會兒,她就從裏面沖了出來。
直到胃突然痛了起來他才突然想起來,從昨晚到現在這麽長時間他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就直奔這裏了,雖然他沒有什麽感覺,但是胃已經開始跟他鬧起了別扭。他本來端坐在駕駛座上一直看着圖書館的方向,胃開始翻江倒海得他受不了了,他低下頭來翻了翻,好不容易找出來之前的藥,又發現車子裏面沒有水,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吞下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自己的車前快步掠過。
在看到她的第一秒,靳陽還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反應過來之後,才慌慌張張地從座位上爬了下來,手上的藥已經灑了一地。雖然慢了半拍,但是靳陽畢竟是個大男人,小跑幾步趕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靳知否的手。
被人抓住手的第一瞬間,知否還沒看清楚人,便條件反射地甩開他的手,誰知來人力道很大,她怎麽用力都無法甩開,及至她一臉恐慌地轉過身來看清楚身後的人是靳陽的時候,就這麽愣在了當場,無法言語了。
任她如何發動大腦天馬行空地想象,都無法想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倒是忘記了要掙開他了。
靳陽抓住了她的手,看她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其實這一路下來,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見到她。然而此刻想見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了,靳陽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知否心中卻是一片空白。她還不知道靳陽是因為知道她從福利院裏搬走了沒告訴他而炸毛了,對她來說,這麽多年來靳陽都沒有管過她,因此她從福利院裏離開自然沒有告訴他的必要。年三十的那一晚已經被她當做夢境一般的存在了,因此此刻靳陽的突然出現,讓她實在是摸不着頭腦。
兩個人就這樣保持着一種異樣的沉默,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最後還是知否突然反應過來,食堂肯定已經沒有飯了,她有一點挫敗,內心深處不知道為什麽還有一絲類似欣喜的東西,被她強行壓制住了,她的手還被靳陽抓在手心裏,知否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看着靳陽說道:“你餓嗎?”
她比靳陽要矮上很多,因此靳陽幾乎是彎着身子跟她說話的。然而此刻,這個小姑娘睜着她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問出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句話。靳陽忍了一下,最終還是笑了出來,知否的臉突然一下子紅了起來,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靳陽也沒有再說什麽。校園裏雖然人不多,但是兩個人就這麽牽着手站在這裏,若是被認識知否的人看到了,到底有些不太好。靳陽松開了握着知否的手,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雖然只牽了那麽一會兒,現在突然松開,知否心中不知道怎麽地升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她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最後強行壓下那種感覺,小跑着跟上了靳陽的步伐。
靳陽幫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知否彎腰坐了上去。靳陽繞過車身走到駕駛座上的時候,卻看到小姑娘正彎着身子不知道在看着什麽,他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等到他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就看到知否右手捧着一堆藥丸,左手正拿着裝藥丸的瓶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顯然是已經看過藥瓶上面的說明了。
靳陽不知道怎麽地突然有點不敢直視這個小姑娘了,她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沒有說出什麽話來,但是靳陽莫名便覺得有點心虛。他虛咳了一聲,作勢要接過藥瓶,卻被知否躲開了,知否的目光依然落在靳陽身上,開口道:“現在還疼嗎?”卻是靳陽的一衆借口全部攔了下來。
靳陽條件反射說出:“不……”一個“疼”字還未落下,卻在看到知否的眼神時堪堪止住,老實回答道:“有點。”之前本來已經遺忘了這股疼痛,卻在她問起來的時候,又重新席卷而來了。知否默不作聲地又從瓶子裏面倒出了幾顆藥丸,又翻看着車子,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靳陽雖然知道小姑娘此刻心情肯定很不好,但是不得已還是說道:“車上沒水……”
果然,聽到靳陽這句話,知否尋找的動作停止了下來,只是又看了靳陽一眼,靳陽不知道為什麽被她看得一抖,随即意識到面前這個小女孩明明今年才剛剛十八歲,自己比她足足大了十歲,怎麽現在反而好像兩個人的身份颠倒了過來一般。
正當他出神的時候,一個黑色的水杯遞到了他的面前。靳陽看過去,就看到小姑娘一手拿着杯蓋,一手正握着還在冒着白氣的水,看着自己,靳陽呆了一瞬,反應過來之後接過了她的水杯,就着杯子裏面的水将藥吞了下去。
自然沒有這麽快就能止住這疼痛,只是她的杯子裏面也不知道是泡了什麽東西,聞起來沒有什麽味道,卻讓人覺得安心。知否看着靳陽将藥吞了下去,才稍稍安心下來。這個時候,剛才的強勢一掃而去,臉頰不知怎麽地紅了起來,靳陽瞥見這一抹紅色,才後知後覺起來,這是她喝水的杯子……
兩個人在校外找了一個小館子随便要了幾個菜,吃飯的時候都沒有說話,知否埋着頭慢慢吞咽着,卻無法完全忽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頓飯就這麽慢悠悠地吃了快兩個小時,等到知否漲紅着臉小聲跟對面的人說自己實在是吃不下了之後,靳陽才像惡作劇得逞一般笑了出來,起身去結賬了。
下午三點多鐘的光景,路上還沒有什麽人,兩個人都有些過食,緩步走在路上,也無須過多交談。直到将知否又送回了圖書館外面,靳陽揮揮手和她說了一句再見,便轉身往校外走去。
他的車子還停在小飯館的門口。
直到他離開,知否都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為何而來,仿佛他真的只是經過這裏,然後只是為了和自己吃這一頓午飯。但是她心裏隐隐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跟知否的悠閑不一樣,靳陽回來沒幾天就又投入了緊鑼密鼓的工作之中。在這期間,他挑了個空又去了一次B大,這次和上回不一樣,他跟在知否後面進了傳說中的B大食堂,他的西裝外套放在了車裏,白色襯衣的袖口也被松開,在一堆大學生之中居然也不是很有違和感。随着開學日期的臨近,校園裏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知否在這個學校裏還多少算是一個“名人”,不時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跟在知否身邊的靳陽。
但是他卻裝作全然沒有察覺,跟在知否後面指着窗口後面的東西。
結果就是他把知否的飯卡都給刷出了密碼來,靳陽不明白為什麽會出來密碼,旁邊知否拉着他往角落的一個位置走去,他手上還端着兩個人的晚飯,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對着給了他很多肉的大媽笑了笑。
知否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靳陽,咬着牙問道:“你今天怎麽來啦?”明明是一句責問他的話,卻不知怎麽被靳陽硬生生曲解了意思,理解成問他怎麽今天才來,靳陽擺出了一副十分抱歉的面孔,說道:“我最近有點忙,就今天還是我中途溜出來的,等下還得回公司繼續加班。”
知否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卻不知道怎麽反駁他,正欲繼續說的時候,就看到了他眼角下那一片青黑,本來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轉了一個彎,變成了:“那……那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靳陽本來準備好了的話全部沒有了用處,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他笑得知否有些害羞了起來,正準備低下頭躲過的時候,就聽到靳陽正經地回答道:“有,我都有按時吃飯,盡量按時睡覺,不管再怎麽忙,都保護好自己的胃。”
他這話說得認真,知否呆呆地也聽得認真,聽到他的答案之後,又呆愣地說道:“這就好。”靳陽的嘴角還在高高挂起,眼睛卻不知怎麽紅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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