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疤痕
到達店裏的時候,才發現大概現在臨近夏日,吃冰激淩的人多了不少。知否跟在靳陽身後,靳陽環顧了一下整個店,終于在角落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空位,便牽着她直接往那邊走去。知否先坐了下來,靳陽站着彎腰對知否說道:“你在這裏坐着,我去幫你點,是芒果味的嗎?”
知否大力點了點頭,靳陽笑了笑,沒說什麽,便轉身往櫃臺走去。
只留下知否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沉浸在剛才一路牽着手的觸感之中,忽而低下了頭,笑得有些傻氣。
靳陽回來得很快,手上還端着知否的冰激淩,等他坐下來的時候,知否的目光便落在了冰激淩上,只看見桌面上只擺着一個冰激淩,但是杯子裏面卻插着兩個勺子,知否有點疑惑地看着靳陽,靳陽笑着說道:“我今天不太想吃,只點了一個,沒想到服務員給了兩個勺子。”說完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也覺得有點好笑。
知否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她拿起自己那邊的勺子,低着頭“哦”了一聲,便默默吃起了冰激淩。
店裏面大多都是年輕人,因此顯得有點嘈雜,剛開始靳陽還跟知否說幾句話,但是随着店裏聲音越來越大,好幾次靳陽跟知否說話,知否都是一臉茫然,似乎完全沒有聽清楚他剛剛說了什麽,因此到後來,靳陽也就放棄了。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對坐着,知否一口一口吃着冰激淩,靳陽坐在對面看着她,就這樣,不說話,也很好。
等到吃完再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已經快十一點了。背後被薄薄的汗水打濕,知否身上有點難受,于是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各自回了自己房間開始洗漱。房間裏的空調開始緩緩運作,靳陽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衣物,正打算進衛生間的時候,剛才被他随手丢在房間裏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他将衣物放到了床上,走過去拿起了手機,待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老太太”時,稍稍挑起了眉頭。電話甫一接通,不等那邊老太太開口,靳陽便率先說道:“現在幾點了?”那邊老太太愣了一下,接着過了幾秒鐘,才不甘不願地說:“十一點十五。”不等她解釋,靳陽又接着說道:“醫生讓你幾點鐘睡覺來着?”又是幾秒鐘的沉默,老太太開口道:“十點半。”
靳陽便再也不說話了。那邊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理虧,因此便也和靳陽打着商量說道:“我跟小知否說幾句話就馬上去睡覺好不好?她今天不是畢業嘛我本來早上還記着下午給她打電話的剛才躺在床上睡不着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給忘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沒有之前那麽強勢,反而越來越像小孩子了。她自己倒是沒有什麽感覺,只是聽在靳陽耳裏,便多了些撒嬌的意味。靳陽對那邊說道:“我把電話給她,你跟她打完電話就馬上睡覺,聊天不許超過五分鐘。”那邊老太太連連點頭,表示一定不會超過五分鐘,打完電話便馬上睡覺。
靳陽這才往知否房間走去,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人回答,倒是聽到一些隐約的水聲。他對着那邊的老太太說道:“知否在洗澡,等她洗完了我讓她馬上給你打電話。”那邊老太太又說了幾句什麽,靳陽應了下來,便挂斷了電話。這下他是洗不成澡了,知否睡覺一向睡得早,他擔心自己現在要是進去洗澡,等下出來知否沒準已經睡覺了,便索性站在知否門口玩起了手機。
他正刷新着朋友圈,客廳的燈光突然一下熄滅,随着一聲“滴”聲,室內所有的電器都停止了運作,靳陽怔愣了幾秒鐘,随即想起了還在衛生間裏的知否,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推開房門往裏面走去,一邊喊着:“知否?”
衛生間裏傳來了聲音,還沒等靳陽聽清楚,下一秒便傳來了“噗通”一聲悶響,靳陽的聽力在這個時候發揮到了極致,他聽到了知否的吸氣聲,還不等他稍加思考,身體便已經本能似的往衛生間裏面邁去。
門沒有鎖,知否一個人在房間裏,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會進衛生間裏來,因此門只是虛掩着,靳陽大步走進來,便看到知否正坐在地面上,他手電筒的光射進來的時候,她伸出手遮住了眼前的光,靳陽見她這樣,才趕緊将手電筒關掉,将手機丢在一邊,蹲下身來對着知否緊張地說道:“怎麽了?摔了?摔哪兒了?”
室內一片黑暗,靳陽只能看清楚知否大致的位置,卻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因此也不知道知否現在的臉已經漲得通紅,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卻說不出自己到底怎麽了,靳陽更是心急如焚,索性一把将知否從地上抱了起來,卻在接觸到她身體的一瞬間,渾身僵硬住了。
他剛才進來的時候只是一瞥,便迅速關閉了手電筒,再加上心急如焚,居然沒有意識到,知否是渾身□□的。此刻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在黑暗之中,這種觸感被無限放大,靳陽似乎都感覺到了知否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着,她的手牢牢抓住靳陽的胳膊,似乎除了這樣,她的整個人便再也無處安放了。
這就像是一場沉默中的對峙,局面已經到了這裏,要不就是往前一步徹底改變,要不就是向後一退保持原狀,只是如果真的後退,那麽下一次的前進又該是什麽時候,兩個人的大腦似乎都被這團黑暗攪成了漿糊,似乎不管怎麽樣,都是一片混沌。
黑暗中的任何舉動都被無限放大,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知否感覺到,靳陽似乎緩緩站了起來,她還被他抱在懷中,只是他放在她身上的雙手,似乎緊了一些。兩個人成為了一個整體,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去……
靳陽很溫柔,這是知否整晚唯一的想法,只是盡管他已經萬般溫柔,最後一刻到來的時候依然痛徹心扉。知否眼角的淚水不知不覺滑落下來,靳陽一點一點地将她眼角的淚水吻掉,像是在對待他最珍視的寶物。兩個人最後是什麽時候結束的,知否已經弄不清楚了。到最後電力有沒有恢複,也不是她還有餘力能思考的事情,她靠在靳陽的懷抱之中,已然無暇去思考這個世界任何與他無關的事情。
同樣的,靳陽低頭看着懷中的小女孩的時候,腦海中再也裝不下任何事情。
只是在睡去之前隐隐覺得,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靳家老太太在睡着之前,一直喃喃自語不忘譴責靳陽這個小兔崽子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回事了,還有小知否跟着靳陽真是學壞了現在都不管自己了嘤嘤嘤……
靳陽剛剛出差回來,這幾天還處于休假階段,知否的答辯剛剛結束,暫時也沒有什麽事情,再加上昨晚上實在是睡得太晚,因此整個早上便這個無知無覺地被兩個人睡過去了。
最後醒來還是因為饑餓,知否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自己眼前的靳陽。兩個人面對面這麽擁抱着,靳陽的雙手還放在知否的腰上,知否昨晚一整晚都是枕在靳陽的胳膊上睡過去的,想到昨晚上兩個人做的事情,知否的臉頰還有一些微紅,她擡頭看着近在眼前的靳陽的臉,一個人躲在他懷裏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松鼠,差點笑出了聲。
就這麽一個人偷偷樂着,突然,知否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悄悄擡起頭來,仔細觀察了一下靳陽的臉,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才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悄悄将自己的左手從靳陽的包圍之中抽了出來。
她似乎是決定做一件自己想做很久,但是沒有勇氣做的事情,這件事情似乎還不能靳陽知道,她一點一點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然後放到了靳陽的後腦勺上。在左手觸到靳陽的那一瞬間,她還有一點緊張,依然低下頭仔細觀察着靳陽臉上的表情 ,見真的沒有任何變化之後,才繼續下一步的舉動。
這件事是她第一次這麽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心裏暗暗排練過很久,因此忽略她顫抖的手,其實顯得有點輕車熟路。她的手落在靳陽的後腦勺上,沒幾下就找到了那個位置,指尖往下,穿過靳陽的頭發,落在了他的頭皮上,直到真的觸摸到那處略微凸起的地方時,知否飄飄蕩蕩的心,似乎在那一刻終于落到了實處。
即使過了那麽多年,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但是這一處疤痕還在證明着,那一年那個蹲在地上的孩子,是因你得到救贖。
靳陽是直到下午拿起手機看到老太太的一堆未接來電才想起來昨晚被自己遺忘在腦後的事情的,他跟知否說了一下,知否便馬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将電話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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