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愛意值

三人沖出大樓的一瞬間，建築物像是失去了最後一根支柱般轟然坍塌，塵埃遮蓋了天地，薄霧缭繞。

夏有栖發現藥效已經解除了，便趕緊從薄炎身上下來，吶吶一句：“謝謝了。”

四周朦胧一片，薄炎看不見她面頰上浮起的一抹緋紅，對着她的方向凝眸一笑，趕緊正色道：“先去看看怎麽回事，毀滅模式，這名字聽着就不妙。”

夏有栖點頭，緊跟薄炎的步伐。

他走得很急，但只走了幾步便停下來，側頭皺眉看她：“你的身體沒事？”

“沒事，能跟上你。”為了證明所言其實，夏有栖故意腳步飛快，一下子就沖到他前面去了。

也，看清了此時的盛況——

遠處燃起了大火，将夜幕都染紅。

濃煙籠罩在上空，被競拍中心五顏六色的光照得詭異無比。

而筆直寬敞的公路上，女人們都像是瘋掉了一般，拿着手裏不知何時出現的随機武器把目及之處的男人都殺個幹幹淨淨。

灰色的公路被染成了刺眼的暗紅色，空氣裏混雜着鐵鏽的臭味，令人作嘔。

“這就是......毀滅模式？”夏有栖愣愣地站在街口，整個人都懵了。

方才闖入管理大樓雖然也要互相打鬥，但那是打鬥，而不是單方面碾壓式地殺戮，被殺掉的大多是手無寸鐵的男人，上一秒他們還在服侍着這些尊貴的女用戶，下一秒卻被一槍爆頭，直到咽氣也想不明白為什麽。

一切都由系統操控着。

夏有栖自己白淨的雙手，她絕對不要在頭腦不清醒的情況下做出任何傷害薄炎的舉動。

她沒有回頭，低頭顫聲道：“如果我也跟她們一樣瘋了，一定要離我遠遠的，實在躲不開了……就殺了我吧。”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不是她了。

“說什麽胡話！走了。”薄炎給了她一個板栗，越過她走到前面去了。

“我是認真的……”夏有栖捂住腦袋，對着那道背影委屈地反駁。

洛雪走上前，在她身邊頓住腳步，望着遠處的火光，瞳孔染上幻如妖魅的色澤，他只停留了一瞬，像是害怕暴露自己內心越發難以壓抑的渴求，一個字都不敢說，只是在走出三步之遙的時候回頭用眼神催促她快走。

夏有栖這才回過神來，整理了一番心情，追上前去。

一路上都能看見雙目失去光澤發瘋的女人，她們不斷地靠近，然後被薄炎和洛雪解決掉。

直到抵達競拍中心，夏有栖也沒有任何異常，神智清明，更沒獲得系統分配的什麽随機武器。

“難道是因為我之前扔了那塊防水手表，所以身上沒有綁定系統助手，這一切對我就沒有影響？”夏有栖胡亂猜測着，不得不再一次地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還沒感嘆完就看見從競拍中心的大門裏湧出來一大波喪屍般的女人，正朝着他們的方向奔來。

薄炎拉住她就往前跑，寡不敵衆，走為上策！

“得想個辦法阻止現在的局面才行啊！”如果不是因為體能改造劑，夏有栖現在早就累趴下了，哪還能跑出一千米開外都不喘氣？

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永樂園有五千八百多名用戶，除去已經期滿離開的，怎麽着也有上千人吧，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們淹死不是？

“是泰哥他們！”洛雪眼尖地瞧見了前方被包圍的一撥人，中間那個人正是泰哥，他的身上挂着兩個女人，發瘋一樣地咬他的胳膊，竟真的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夏有栖心裏對泰哥不喜，方才他命令手下強迫徐美的事還歷歷在目，于是跑向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薄炎的衣袖被她拉住，他回頭，看見她眉間那抹抗拒，也跟着停了下來。

“不想和泰哥扯上關系。”她咬唇，雖然明知和泰哥彙合才是上策，卻因為私心而做出了不明智的選擇，擡眸，澄澈如鏡的瞳孔裏倒映着薄炎的面容，害怕自己任性的決定會害了他，眼波微微晃動了一下，“薄炎可以跟着他，我……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她雖然這麽說着，卻還是因為不安而緊了緊抓住他衣袖的手。

感覺到袖口傳來的微弱力量，薄炎伸手勾出小指，二人背後是漫天的火光和血流成河的公路，他唇邊溫熱的笑，讓她在這一刻好似忘了周遭的一切險惡，只愣愣地望着他，耳畔是清冷卻不再刻薄的聲音。

他說：“說好了，一起回去，決不食言。”

所以，他又怎麽可能扔下她一個人而跑去泰哥那邊以求保命呢？

吸吸鼻子，夏有栖将湧上來眼眶的暗流壓了回去，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這一刻，她的心變得勇敢起來。

洛雪已經沖到泰哥身邊幫忙了，夏有栖望了那抹清冷的身影，扭頭對薄炎說：“我們回別墅，那裏比較安全，順便讨論一下怎麽離開。”

撿了路邊丢棄的跑車，夏有栖按了控制鍵，跑車如離铉之箭沖了出去，撞飛了徘徊在公路中間的瘋子們。

一路濺着血漿來到別墅，這裏畢竟僻靜，沒再看見神志不清的女人們了。

她松了口氣，進去換下了沾滿血的勁裝，走出浴室看了一下走廊上的挂鐘，顯示着5：59。秒針一動不動地停在數字12前面一毫米的位置，時間似乎靜止了。

邊擦頭發邊在書房裏等薄炎洗澡出來，晃眼間注意到角落裏某一處隐約閃着光。

她趴到書桌下探頭一看，和像素風少女四目相對。

！！！

這不是她在醫院摔了防水手表後看到的那個像素風少女嗎？怎麽會在這裏！

試探着叫了一聲：“阿怪？”

“有栖醬居然還記得人家，嘤嘤嘤，感動~”像素風少女裝模作樣地擠出兩滴眼淚來。

夏有栖仿佛見了寶似的，伸手想要捉住她，手指卻從她那像素風的身體裏穿過，只觸到一片光。

皺了皺眉：“阿怪你知道永樂園開啓毀滅模式了嗎？”

“知道呀。”阿怪晃着小辮子，一臉天真，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可愛，“大家都會死，光是想想就好興奮啊~”

忍住想掐死它的沖動，夏有栖追問道：“為什麽我沒有發瘋？還有，要怎麽才能阻止這一切，摧毀空間，讓大家都回到現實？”

“唔，那麽多問題，先回答哪個好呢？”阿怪戳着下巴，一臉為難。眼見着夏有栖臉色越來越難看，它終于識相地不賣關子了，“你把防水手表扔了，還怎麽給你注射藥劑？”

“至于怎麽阻止這一切......”阿怪沉默了很久，“按理說一旦啓動了毀滅模式就無法阻止，直到殺光最後一個男人，女用戶們會原地爆炸，整個空間再感覺不到生命體，最後就會自動消失。”

“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創造一個空間，将生命體轉移進去，等永樂園毀滅之後，再從新的空間裏出來就可以了。”

“怎麽創造新的空間？”夏有栖正問着，薄炎便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方才的話聽了多少，他一言不發地坐下來，示意她繼續。

阿怪瞥他一眼，又開口道：“當初徐美創造空間的時候，是用了她對前男友們的怨恨，而後又搜集少女們的恨意，永樂園才會越來越完善，越來越牢不可摧。要創造新空間，你必須有執着的感情。可是，你有嗎？”

“我，我對吃很執着，這可以嗎？”夏有栖實在想不出憎恨到十分強烈地步的人。

阿怪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憑空拉出一個小屏幕，上面顯示着薄炎和洛雪的資料。

“你可以利用這兩個人。”

夏有栖注意到兩個人頭像下面的數據裏顯示着愛意值，滿點是1000點，薄炎和洛雪的都是800點，但，旁邊緊挨着的恨意值卻不同，薄炎是0，洛雪卻有200點。

“只要把我鏈接到他們的腦神經裏，讓他們成為源動力就行了。”說完這話，阿怪又陰陽怪氣地笑了笑，“不過，愛意值消耗完，他們對你的好感可就清零了，與愛意值相關的記憶也會被一同消去，可要想清楚哦。”

夏有栖怔住，下意識地就朝薄炎看去。

他忽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阿怪：“那就開始吧。”

被他的果決吓了一跳，也是呢，對于薄炎來說，愛意值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吧，說不準他從心底裏就希望如此。

永樂園陰差陽錯地把他們聯系在了一起，她不小心近水樓臺刷了他的好感度，于他來說，喜歡上她這件事本就無關緊要，才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接受了。

鼻尖發酸，夏有栖趕緊垂下頭去，咬着牙，聲音有點顫抖：“薄炎沒問題的話，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