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挖空的記憶

二人正說着話，便瞧見薄炎從校門口騎車出來，往夏有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黑色外套被風揚起衣角，仍然遙遠得像是那觸不到的孤月。

洛雨見她臉色微變，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洛雪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早點回去陪他吧。”夏有栖喝掉最後一口奶茶，把空塑料杯往他面前晃了晃，“謝謝你的奶茶，改天我請客。”

沒等他回答，夏有栖生怕洛雨追上來似的，小跑着遠去了。

少年望着漸漸消失在長街那頭的身影，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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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幹淨寬大的卧室，并排放着兩張床，洛雪離開這裏半年之久，但對于他來說一切好似都停留在七月那個夜晚，洛雨抱着他落淚，之後做了一個冗長卻模糊的夢，他記不太真切。

書桌上擺放着高三的課本，還是嶄新的，提醒着他半年已經流逝而過。

他無奈地翻開書，把欠下的功課補上來。

看了一會兒便聽見開門的動靜，幾秒鐘後，卧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洛雨晶亮的眸子像是被雨水沖刷過一樣清澈，安心地嘆息在耳邊響起：“太好了，你在。”

自從七月洛雪消失後，每天回來面對的都是空蕩蕩的卧室，那裏沒有另一個人溫暖的存在，有的只有那人殘留的涼薄氣息。

今晚打開門，終于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夜晚了。

洛媽媽走過來拍他：“別打擾你哥哥，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喝碗雞湯？”她轉而又看向屋內的人，激動得話都有些抖，“洛雪要不要也來一碗？”

“媽，我才剛吃過。”洛雪拒絕了，家人的過分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我也吃過了，哎呀媽，你追你的劇去吧，我和哥要學習了。”洛雨推着洛媽媽往客廳走，不一會兒回來，反手鎖上們，笑得很是得意，“這下是我和哥的二人世界了~”

洛雪低眉無奈地輕笑：“怎麽回來得這麽晚，是送王夢妮去了嗎？”

豈料，洛雨臉色一變，厭惡地皺眉：“以後別再提她的名字了，光是想到她就覺得惡心。”

為了接近洛雪利用欺騙自己的感情，被拒絕了就詛咒洛雪，害他在永樂園那麽個惡心地兒待了半年險些回不來，如果洛雪遇見的不是夏有栖而是別的變.态女人後果不堪設想。

若非親眼見識了永樂園，他還真不知人心能惡毒到那種地步。

洛雪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為他在掩飾失戀的難過，便沒再提王夢妮的事。

倒是洛雨自顧自地在他身邊坐下，笑得一臉神秘：“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比王夢妮好千萬倍。”

“哦？給我看看。”洛雪感興趣地看向他，洛雨是個專情的人，他之前還擔心他會陷在失戀這件事上無法振作，卻沒想已經有了新的目标，半年時間他還真是錯過了不少事。

洛雨對他從不隐瞞任何，只是這一回卻為難地皺了皺眉，支支吾吾地說：“有機會再介紹給你吧。”

心上疑惑，卻沒再追問。

兩人并排在書桌前坐下，洛雪補拉下的課，洛雨則翻出英語輔導書和歷史書看起來。

洛雪有點詫異，藝術生對文化課的要求不高，洛雨頭腦聰明，并不需要費多大的神就能考個中等偏上的分數，他的時間基本花在作畫上，居然會翻出課本來看，真是稀奇。

這麽一想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發現他拿了白紙出來，整理重點，不時地畫上幾個Q版小人，寫上一兩句話。

趁着洛雨出去拿熱飲的時候，洛雪撿起那張紙看了個真切。

紙上僅畫了兩類小人，一男一女，男的一看便知是洛雨自己，女的短發，還豎了一根呆毛。

男孩旁邊的對話框寫着：“夏有栖，這條重點背下來獎勵kiss一枚喲~”

真肉麻。

洛雪受不了地放下，心裏輕輕念出那個人的名字：“夏有栖......”

唇齒纏綿間，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心頭撩過。

今早醒來的時候，洛雨也曾提過她的名字，問她是不是也平安回來了，他聽得莫名其妙，洛雨神色怪異地住了口，沒有再提。

心上拂過一絲疑惑，難不成他認識這個人？

努力地回想，頭卻疼得厲害，洛雪總感覺自己遺忘了很重要的事，以至于內心空虛到令他發慌。

這時洛雨回來了，兩個馬克杯往桌上一放，繼續奮戰。

臺燈照得那眉眼越發溫柔認真，洛雪愣愣地看着，不舍得打破這份安寧，又埋頭繼續看書了。

萬家燈火中，另一扇點了燈的窗前，有人卻無法集中精神于課本上，他的手裏握着一枚書包挂飾，伊麗莎白正一臉懵逼地瞪着他。

薄炎皺眉，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買過這玩意兒。

目光移向床頭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這枚挂飾藏在褲子口袋裏，猝不及防地掉了出來，卷起一陣疑慮。

太奇怪了。

無論是這個挂飾還是那套從來沒見過的衣服，還有抽屜裏的一張小□□，印着聖誕限定套裝幾個字，和當日主題公園的門票一起夾在筆記本裏。

他對于這些，完全沒有記憶。

就連他莫名其妙失蹤了幾天這件事他都解釋不清楚，這種感覺就像被誰挖走了大腦的一部分，留下一片空洞的茫然。

煩躁地扯了扯衣領，他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件事給弄清楚。

第二天依然早早地到了學校。

不過令他驚奇的是，一向踩着鈴聲進教室的夏有栖居然比他先來，不是為了抄作業，而是安安靜靜地攤開課本在背重點。

想到昨天惹哭了她，薄炎心裏隐約泛起一絲愧疚來。

在他的認知裏女生向來是種麻煩的生物，莫名其妙地送一堆東西給他，莫名其妙地表白說喜歡他，莫名其妙地捂臉大哭，從小到大在他面前哭過的女生不計其數，他從沒覺得抱歉過。

只是這一次，卻不由自主地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夏有栖聞言轉過臉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帶着半分欣喜半分難過。

她搖搖頭，沖他淺淺一笑：“沒關系。”

——這一切不是薄炎的錯，是她沒能給過去畫上一個句號，還活在他曾經缱绻的溫柔裏。

恢複了疏離的同桌關系，兩人之間像是豎起了一堵無形的牆，一夜之間将他們的關系拉得好遠，遠到這學期結束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薄炎不近人情本就不會沒話找話，夏有栖刻意避開和他接觸，半個多月下來，她的成績倒是一路飙到前五，驚得班主任反複核實她的成績，以為是自己弄錯了。

高三上學期的最後一天沒有晚自習，領完寒假作業後，所有人都陸續離開。

夏有栖剛收拾好東西微信便推送了一條消息來。

洛雨：【我放學了，等我哦~】

今天倒是沒什麽事，便飛快地回了【OK~】

洛雨秒回了一個感動到流淚的表情，逗得她輕笑出聲。

唐婉聽見她笑了，回頭問：“有什麽好事？難得今天放學早，一起去喝奶茶嗎？”

剛答應了洛雨自然不好爽約，夏有栖只能抱歉地說：“已經和人約好了，寒假再約你出來。”

擺擺手，唐婉毫不在意：“跟誰約好了，難不成是男生？”

“就是上次聖誕節認識的，洛雨。”夏有栖話音剛落，就被耳尖的楊晨聽了去，他一下次就蹿了過來，臉上寫着八卦兩個大字。

“喲！有奸.情！”

“別亂說。”夏有栖瞪他，“不過順路罷了。”

“對我就不必隐瞞了吧，當初洛雨可是為了你聖誕節才出來的，如果不是大魔王也……”楊晨說到一半突然噤聲，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薄炎，見對方根本沒在聽，才偷偷松口氣，卻也沒有繼續提那件事，畢竟夏有栖的臉色已經開始變糟糕了。

假咳幾聲，挽救僵化的局面，“總之洛雨是個不錯的人選，夏有栖你可別錯過了。”

“八婆！”唐婉用卷子拍他的頭，笑着将他趕走。

周蕙幾人恰好路過，似笑非笑地看了夏有栖一眼，毫不掩飾那幸災樂禍的表情：“追不到薄炎，這麽快就有了新目标，夏有栖，真看不出來。”

蔡婷婷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

意識到薄炎還在一旁，周蕙只好收斂了情緒，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透着幾分得意。

蔡婷婷抱歉地沖夏有栖點點頭，快步追了上去。

夏有栖垂着眼眸，睫毛下湧動的情緒誰也看不清。

“有栖，你別聽她放屁。”唐婉試探着開口，怕觸到她那根敏感的弦。

哪知，夏有栖再擡頭卻是笑臉盈盈：“她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我不介意。”

目前身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剩洛雨了。

因永樂園而擁有的一切，都随着它的毀滅全部粉碎，無論歡喜或哀愁，愛戀與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