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未婚夫第二十二天
在塗宗冶斷腿之後, 繼夫人本來并沒有将他放在眼裏了, 可是卻沒想到對方真的是“禍害遺千年”, 腿都斷了,也都被京城有名的大夫确診為無藥可救了, 沒想到被發派到清水鎮那麽個又窮又偏遠的地方,居然都能讓他有機會碰到神醫!
而且斷腿對他像是完全沒有影響, 隔屆的科考鬧着玩似的就考了個狀元!
這簡直是老天瞎了眼了!
“轟隆隆——!”猛然響起的悶聲滾雷讓繼夫人吓了一跳,差點從凳子上滾落下來, 她惶惶然地看了看外面,青天白日的,沒有要下雨的征兆啊?
一旁的她二哥見她這驚驚惶惶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你怎麽被吓成這個樣子?”要他時候,當初就不該讓小妹嫁進塗家, 曾經的小妹是多麽的活潑恣意啊,結果嫁給一個年紀大的鳏夫做繼妻, 給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少年做繼母……根本就是個錯誤。
“可是, 塗宗冶真的有腰牌, 而且我還擔心那小子估計發現當初我對他娘動手的事情了。”繼夫人咬緊了下唇,眼神有些慌亂, 她是蠻橫無理沒錯,而且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什麽委屈自己的事情, 所以當初二哥說給自己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的時候,她也沒有考慮太多,直接就用了, 誰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反而越發的不安起來了。
左将軍一家的男人都是武官,二子劉滔官位最低,卻也是個三品的虎贲中郎将,且因為他和小妹年紀最接近,因此關系最好。此時劉滔看了看自己妹妹帶着疲憊和焦躁的神色,嘆了口氣:“你說你,既然要做,為什麽不做幹脆一點?當初給那女人下手的時候我就說幹脆一屍兩命解決完,你嫁過去這麽多年,憲兒也有那麽大了,怎麽還沒有長大呢?當初你只想着把塗宗冶的腿弄斷我就不太造成,那小子我見過,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樣子,實際上是個狠心的;後來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想通了要給那家夥補一刀……可是你為什麽不提前給我說一聲,只讓你身邊的那幾個護衛辦事?”
話裏話外,全是對小妹居然斬草不除根的惋惜,并沒有一絲一毫覺得她做錯了。
劉滔想到很是理所當然——弱肉強食,他們有權有勢,自然該享受權勢為他們帶來的便利。
那幾個護衛也是在塗家怠懶了,連滅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被殺死也是活該的,就連那個回來報信的,也早已經被處理幹淨了。
繼夫人有些哀怨:“當時我只想着正妻的位置空出來,其他的也沒管。後來憲兒出生了,我還是想着給他積點福嘛,而且我也沒想到,塗宗冶一個瘸子,居然還能躲過訓練有素的護衛們,說到底,還是他太邪門兒了!”
劉滔卻并不相信什麽怪力亂神之事,若真的有的話,那他怎麽會活得這麽滋潤?
“那怎麽辦呢二哥?他現在是狀元,手上又有證據,他要是真的想要對付我的話……”
劉滔:“稍安勿躁,別說他手上只有個腰牌當物證,就算他人證物證都證據确鑿,二哥我也有足夠的手段将這件事情給壓下去!我想他也應該是知道惹不起咱們的,所以只是以此為條件交換了他娘的牌位回去和分家。不過小妹,這兩樣不都是正中你的下懷嗎?”
繼夫人眨了眨眼:“這倒是,我本來還擔心老爺見塗宗冶出息了要讓他繼承家業呢,誰知道那家夥不僅帶這個男妻回來,還說想要分家,不然就把那些事情給捅出去……呵呵,還好老爺疼我。”
劉滔沉默地看着自家小妹一臉嬌羞的樣子,忍了忍才沒把潑涼水的話說出口——他可不覺得那老東西是疼寵她,頂多是不想繼母繼子鬧起來再牽扯出前妻的事情,讓家醜外揚丢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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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分家也是不想的,但不知道那塗宗冶用了什麽手段讓那老東西答應了。
不過他看小妹把日子過得稀裏糊塗的樣子,估計也問不出什麽明白情況來,罷了,只要小妹開心,就讓那老東西繼續裝模作樣又有什麽關系。
“但是,我總覺得不安啊,塗宗冶中了狀元,風頭正盛,而且他那男妻也不是個安分的。”繼夫人捂着心口,想起那個時候塗宗冶的眼神和歐姆的武力,還是心有餘悸。
她以前也只是不喜歡那個繼子,總覺得對方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她本來想的是将其丢在偏遠之地受磨難,誰知道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受磋磨的滄桑沒見到,整個人的氣勢卻變得特別的……難以形容。怎麽說呢,那種感覺,她也只是在父親的身上感受到過,那種位高權重且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可是,自己的父親那個時候已經是左将軍好多年了,塗宗冶則算什麽?不過是個黃毛小兒罷了!
劉滔也是這麽想的,雖然他很疼妹妹,但對于她的話卻并不怎麽放在心上,因此不以為然道:“那塗宗冶就算是考上了狀元又怎麽樣?不過在那些無知百姓的眼中很了不起罷了!慶朝幾年一次的科考,每一次都有狀元,可那些個狀元又有幾個真的在朝堂上混下去了?”輕呷了一口茶,很是漫不經心。
繼夫人咬了咬下唇:“可是,二哥,那小子真的不像沒出息的……”
劉滔:“……”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親妹妹份上。
他按了按太陽穴:“出息也要看在哪兒出息,他若是待在京城,那指不定未來可能會有什麽建樹,但若是将他丢在一個鳥不拉屎的旮旯裏,天高皇帝遠的,他還怎麽蹦跶得起來?”
這話一出,繼夫人的眼睛霎時亮了幾分:“二哥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已經分了家,那麽塗家就沒有他的份兒了,京城自然也沒有他落腳的地點了。”說着這話的時候,劉滔的眼神十分的陰狠。
“就這樣二哥!讓他遠遠的滾開,再也不要回來!”繼夫人霎時喜笑顏開,“果然還是二哥疼我,早早就為我打算好了!我這兒有給我可愛的侄兒侄女兒們準備的小玩意兒,也不算是多貴重的東西,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塗家現在得靠你來當家,自家人就不用破費了。”話雖如此,劉滔卻也是收下了妹妹給自家兒女準備的心意,不過她有一點說錯了,他并沒有早早打算。
他沒有給自家妹妹說的是,那塗宗冶不知道是從哪兒惹到了三皇子,所以私底下表露過對他的不滿,有了三皇子的助力,想要将塗宗冶弄得遠遠的不還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
“真可惜啊,塗狀元,好不容易金榜題名,誰知道才在咱們這翰林院呆了不過兩個月,就要離開了,還是離開京城,唉,真是可惜啊。”說這話的人是和塗宗冶同屆的榜眼。
其實如果這一屆這人才是呼聲很高的狀元之才,誰知道突然冒出來一個塗宗冶當了黑馬,年紀更輕,長相更好看,而且文采論點更合聖心,結果就硬生生地給他擠到了第二名。
要說這人沒有半點怨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欸,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們現在都還是庶吉士吶,但是塗狀元卻立馬就要走馬上任了,這可是還待在翰林院的咱們羨慕不來的。”這人是上一屆的狀元——只不過和現榜眼不一樣,上一屆的狀元呼聲最高的正是塗宗冶,只不過因為殿試前塗宗冶腿腳受傷,因此失去了競争資格。
以至于他雖然在那一次殿試中被點為狀元,但也有不少聲音說他是撿了個漏。
偏偏他自從近翰林院當庶吉士之後,硬是三年了都沒有任何變動,似乎就是從側面驗證了他的狀元頭銜名不副實。
眼見着塗宗冶緊接着又作為狀元進來……可想而知,他對塗宗冶的意見也不會小。
只不過文人自恃風度,因此他們也只能用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來擠兌了。
不過無論是表示惋惜還是假惺惺羨慕的,實際上都對塗宗冶離開翰林院而去外地上任表示了難以掩飾的幸災樂禍。
無他,別看這些進士們分到翰林院都是擔當“庶吉士”,好像大家都是一樣的品級,但實際上,狀元的位置卻比其他的進士同學們不一樣。
作為全國讀書人的精英權貴所在地,翰林院本上就是朝廷大員的出産地,甚至在慶朝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正二品以上的文官必須是庶吉士出身。
若這位庶吉士還是狀元的話,只要不犯什麽錯誤,有八成的把握從翰林院出來之後能成為朝廷的重臣之一。
若是有幸當上了宰相……那簡直是走上讀書人人生的巅峰了!
最讓其他人羨慕嫉妒恨的是,塗宗冶雖然才來這兒不到兩個月,但這人已經被今上召見了五次了!
要知道他們有些來翰林院這麽久,連今上的身影都還沒見過呢!
他們都在私下裏猜測塗宗冶下一步要高升到哪個位置,是編修?太學品正?還是鴻胪寺?
可無論是哪個,都讓他們分外的羨慕嫉妒恨!
別以為讀書人都全都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的争鬥才真的是殺人不見血。
迄今為止,塗宗冶不知道遇到了大大小小多少次套子,只是讓這些幕後之人扼腕的是,他一次也沒中套。滑不丢手的,不僅不接招反而差點把自己給坑進去。
就在他們以為塗宗冶會一飛沖天的時候,誰知道這麽快就塵埃落定,他居然被安排為當縣令去了!
雖然也有被安排當縣令磨砺一下然後召回來順理成章升官的,但是都是安排去民風淳樸安平和樂的富饒之地。
清水鎮?
那是個什麽地方?
匪徒衆多,民不聊生,且臨近大海,土地貧瘠不能種植還時常會面臨海嘯臺風……這完全是被放棄的節奏啊!
同屆的榜眼因為早已經暗中投靠了三皇子,因此知道得更多,他還記得偶然有次三皇子表達過對塗宗冶的不喜。
※※※
不過不管是真嘲諷還是來假擔心的,這些人絕對不會想到,“失去聖心”的塗宗冶家中,歐姆正在招待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客人。
“陛下,現在宗冶還沒有到回來的時候呢,您估計得稍等一會兒了。”歐姆親手端上點心和茶水。
“無妨,我也不是專程來找他的。”今上擺擺手,“不在宮裏,還是叫我‘廿先生’就好。”
“好的,廿先生,這是新出的點心,不是很甜,您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歐姆神色不變,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并且安利起來。
廿先生哈哈大笑:“好啊,自從清水鎮一別之後,我也要好長時間沒嘗過你的手藝了。不過你也的确有本事,我還以為到時候你會以狀元夫人的身份出現,誰知道你的鯨樓倒是比塗宗冶的狀元先出名,鯨樓的名氣我可是在宮裏都聽說了的。”
一旁的內侍瞪大了眼——今上在面對皇子公主們可都沒這麽開心。
歐姆淡淡一笑,知道鯨樓還沒有高調到真的宮裏都有所耳聞,但既然是對方金口玉言的誇贊,那麽他自然是收下了:“能得到您的喜歡,那便是最大的榮譽了。”
廿先生笑罷便要嘗一嘗,他身後的內侍卻忍不住上前:“陛下,您……”這種宮外的吃食,不應該先驗驗毒嗎?
廿先生卻一擺手,完全當沒聽到,直接就夾起一個指頭大小的方形小點心放進嘴裏:“那我就來嘗嘗小慕的手藝。”
然後,動作就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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