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未婚夫第二十一天

塗宗冶還是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前世因為不良于行的原因, 在雙腿沒有恢複的那些年, 都是靠自己的腦子做事, 做好一個個的規劃,步步為營, 哪怕是後來雙腿恢複健康之後,也因為在官場中游走, 習慣了使用計謀來達到目的,并且運用得得心應手。

甚至他覺得, 自己在重新回到自己剛剛雙腿受傷到遇到歐姆前的那段日子,也想的是以退為進,先想辦法治腿并且暗中布局,布下條條暗線,最後再慢慢收網……

他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但是在遇到歐姆之後, 不知道是因為對對方直率的情意影響了還是怎麽的,他的本性依然是有仇報仇, 但卻突然覺得那些暗中謀劃一點點布局的舉動實在是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

他重來一世, 可不能将他大好的青春年華放在那些家夥的身上, 雖然說讓他們逍遙地過一陣子,或者讓他們登上頂峰再跌落谷底可能落差會更大, 但他自己本來就對他們恨之入骨,為什麽還要縱容他們有機會去享受一把巅峰時刻呢?

就應該趁他病要他命, 痛打落水狗才是正确的保護手段嘛。

因此來到塗府之後,塗宗冶根本就沒有讓那對夫妻有緩沖時間,直截了當地将表面上的遮羞布直接掀開了——彼此都看不慣, 還要裝作一家親,何必呢?累不累啊?有那個精力他還不如陪着小慕去給藥田松松土澆澆水呢。

※※※

塗繼夫人完全沒想到塗宗冶連一點兒面子上的寒暄給不接,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派人追殺她的事情。

“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塗繼夫人勉強笑着,試圖糊弄過去,卻不敢直視塗宗冶的眼睛。

塗宗冶卻懶得和她周旋,直接拿出一枚黑色的小腰牌:“聽不懂?那該不會也看不懂吧?這個東西想必你們都不會陌生吧?”

這一回,不等繼夫人開口,原本大兒子高中狀元光耀門楣而滿心喜悅的塗父有反應了:“這腰牌……好生熟悉!”

“能不熟悉嗎?這不就是當初繼夫人的‘嫁妝們’的腰牌嗎?”塗宗冶冷笑一聲。

塗父被這麽一提醒,面色一變,顯然也是想起了那讓他備感屈辱的記憶。

在慶朝,稍微有點權勢的都會在家裏養一些護衛,而作為左将軍家的護衛,自然本事要比一般的護衛高得多,也要規整得多,甚至還有專門的武器和裝備。

而當初塗繼夫人出嫁,和她最親的二哥就安排了幾個護衛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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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軍家因為習武之人比較霸道,他們只覺得不能讓家裏唯一一個千金去做別人家的繼妻繼母受委屈,所以要配護衛撐腰,但是這一舉動卻是讓塗父的自尊在地上摩擦摩擦——畢竟那個念頭陪嫁的有丫鬟,可沒說還要陪嫁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

只不過當時塗家式微,塗父本來就別有心思,對左将軍家別有所求,因此雖然內心不滿,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這隊護衛來到塗家之後,依然沿襲了他們原來的作息和行事作風,格格不入的模樣讓塗父憋屈又排斥,連和左将軍的勢力搭上線的喜悅也少了幾分,總覺得這是在監視他。

因此對繼妻暗示了三番兩次,好好的書香世家多了舞刀弄棍的,總覺得不倫不類。

塗繼夫人當時滿心滿眼都是他,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只不過因為塗父說得太含蓄,繼夫人又不是個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便直接理解了表面意思,不喜歡舞刀弄棍?好啊,那就平日裏将武器收起來就是了嘛。但裝扮改了,腰牌卻不能丢,畢竟這可是他們身份的證明,他們可不是靠塗家吃飯的。

塗父氣結,卻又不敢真的說把這些護衛扔出去,到時候二舅哥直接給他穿小鞋可怎麽辦?

塗父以為這後半輩子就要活在這群人的監視之下了,卻沒想到前兩年他們突然消失了。

他記得當時還問了兩句,得到的回答是說遣散他們年紀也大了,都遣回去娶媳婦去了。

塗父那個時候還挺高興的,頗有一朝沉疴盡除的輕松感。

但此刻再次見到這讓他頭痛又難堪的腰牌,再聯系大兒子剛才說的話,他怎麽覺得自己好像被蒙在鼓裏了?那些個護衛不是回去娶妻生子了,而是被安排去刺殺他的大兒子去了?

饒是塗父在怎麽因為左将軍家的權勢而退讓,此刻也着實觸到他的禁區了。

就算他平時再和這個大兒子不親,但這畢竟是他塗家的血脈,尤其是聰明才智是絕對不輸的,現在還高中狀元,絕對能帶領塗家上一個新的階梯,到時候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不也會沾光?

偏生這個時候卻被告知自己的枕邊人想要滅掉塗家的希望?

他是知道這個繼妻因為從小嬌生慣養,行事頗為放縱大膽,卻沒想到她能大膽到殺人了!

※※※

繼夫人一見塗父面色不對,立馬急了,連忙哭訴道:“老爺,你可要相信我!一個腰牌能代表什麽?這樣的東西随便僞造都成,除非是當面對質,否則我是不認這個污蔑的!”

繼夫人說這話是有底氣的。她記得那幾個派去的護衛都沒有活着回來,唯一那個回來給她報信的也被她在驚慌之下去請二哥幫忙而處理好了,所以她完全不擔心塗宗冶還找得到人證對峙。

“随便僞造?你怕是不清楚你二哥為了顯示他的獨一無二,在這腰牌裏加了不少好東西吧?西北寒鐵,融到護衛腰牌裏,可真是好大的手筆!”

繼夫人心裏咯噔一跳,不安地看向塗宗冶手中的腰牌,一時竟不知道對方是說真的還是在詐她。

一旁的塗宗憲見自己的娘親哭訴,同仇敵忾的他立馬對塗宗冶一行人升起了十二分的不滿,也顧不得之前被叮囑的安分點,直接就沖着塗宗欽沖了過去要打人:“都是你們的錯讓娘親不開心了!”

他雖然平時霸道,卻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知道柿子撿軟的捏,比起高大的塗宗冶,他自然會選擇更好欺負的。

他還記得塗宗欽這個喪門星,更記起了前些年将對方打得哇哇叫的事情。

塗宗欽這兩年雖然被陸紫一直調養着,從娘胎裏帶來的虛弱已經治療了大半,但比起肥頭大耳的塗宗憲還是略顯單薄了一些。

但是他這兩年也跟着小慕哥哥他們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功夫,因此見塗宗憲氣勢洶洶地沖過來,不僅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想要對抗。

不過沒等塗宗憲的手碰到塗宗欽的衣角,他自己個兒就被一只手提溜起來,然後就跟一個皮球一樣被扔了出去。

雖然落地點在花圃的泥地裏,不是硬邦邦的青石板,卻也是“碰咚”一聲摔了個實打實。

歐姆的力氣本來就大,一巴掌連大漢都能扇飛,更不用說一個才幾歲的小屁孩兒了,雖然這個小屁孩兒有點過于肥實了。

“憲兒!”繼夫人的眼淚還沒有擠出來呢,就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吓得她的嗓子都劈了,一聲驚叫刺得一旁的塗父眼皮子跳了跳。

塗宗憲被結結實實給摔了個屁股蹲兒,整個人在懵然之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哭:“……啊啊啊好痛啊娘親!快給我報仇嗚哇啊啊啊——!”

繼夫人的心都要被他哭成八瓣兒了,她心疼地要去抱起自己的寶貝兒子,誰知道塗宗憲手腳胡亂掙紮,根本不管不顧亂蹬腳,反而被推了一把,不僅将泥土都糊上了她的绫羅綢緞上,還差點兒連她也狼狽地摔倒在地。

一旁的德貴忙不得地招呼一旁的小厮們趕緊将小少爺扶起來,繼夫人現在也不敢湊近了,她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惡狠狠地瞪着罪魁禍首:“塗宗冶你教的好下人!居然敢對主子動手!來人啦!給我拖下去打死!”

“我看誰敢!”塗宗冶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冷冰冰地看着塗家那幫子人,眼神之中仿佛有利刃一般,接觸到他視線的人莫不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繼夫人也心生退意,但她立馬反應過來,為自己剛才居然被對方給震懾住了而羞惱不已,原本因為塗宗冶揭穿她而産生的心虛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怎麽,你還想頂撞長輩不成!你看你帶的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傷了你的弟弟,就沒有個道歉嗎!”

“不三不四?”塗宗冶沉聲,“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若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繼夫人氣得發狂,她本來就性子暴躁,此刻被接二連三的刺激,當真要不顧形象地撒潑了。

“都給我消停一點!”塗父終于表态了,他看看氣勢攝人的大兒子他們,再看看光打雷不下雨的小兒子,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他看向被塗宗冶護着的歐姆,倒是個俊俏少年,第一眼就是長輩喜歡的那種類型,可是一想到對方是個男的,還是個落魄的商賈之子,塗父的那一星半點的好感便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覺得對方怎麽看怎麽像是個迷惑人的妖精——要不然,為什麽大兒子會不顧他這個尊敬的父親的意見,一意孤行?

※※※

“什麽夫郎!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塗父本想訓斥塗宗冶,但顧忌到家醜不可外揚,只能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

只不過他自以為的輕飄飄,但聽在護短的塗宗冶耳中已經足夠讓他不悅了。

偏生那繼夫人見話題轉移,心中一喜,瞧着老爺的這個反應,很明顯是不喜歡這個男兒媳婦兒的,既然這樣,連帶着對塗宗冶也不會喜歡到哪兒去。

她原本還擔心塗宗冶高中狀元,老爺會因此轉變态度,再次将塗家交給他。但現在看來這塗宗冶書讀得不錯,人卻是個傻的——她才不管塗宗冶是因為真愛還是純粹為了和塗父對着幹才娶了個男妻,她只知道娶了男人進門絕對會觸及塗父的禁區。

因此她一邊給塗父順氣一邊假惺惺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做長輩的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能私底下就定了終身呢?而且還堂而皇之地将這個男人給帶回來了。況且你現在可是狀元郎,他卻不過是商人之子,不僅不能助你反而會拖你後腿。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若是讓外人知道了,怕是對你還有咱們家都會有影響呢。”

這小模樣長得倒是不錯,唇紅齒白的看着有股機靈勁兒,也怪不得會迷住塗宗冶,不過這樣也好,塗宗冶放不下他,這才能讓老爺對他徹底失望。

塗宗冶卻冷笑一聲:“門當戶對?有所幫助?先不說你自己是不是門當戶對,就說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做事不靠自己的能力而是靠枕邊人的娘家幫扶,那也實在是太無能了一些!自己沒有本事,就是娶個天上的仙女也依然是一塊榆木疙瘩罷了!”

塗父額頭上的青筋都要鼓起來,嘴巴張張合合卻因為怒極說不出話來。

這逆子,分明是在指責他這個做父親的!反了反了!

“小慕哥哥可比你厲害多了!”塗宗欽雖然沒能常識和塗宗憲“一較高下”,但是對歐姆在第一時間出手保護他卻是十分感激的。同時,他對塗父和繼夫人對歐姆的輕視越發不滿。

先不說小慕哥哥種植的那些奇花異草珍貴藥材,也不提他那一手青出于藍勝于藍的醫術,光是那從清水鎮開到夏州現在又紮根于京城的鯨樓就不是他們比得上的!

在他心裏,第一厲害的是自己的哥哥,第二厲害的就是小慕哥哥了!所以侮辱自己的偶像,哪怕是父親也不行!更不要說這個本來就兩看相厭的繼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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