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

上完香了,這便走吧,宗和在外頭等着。”

“娘。”比較小的男娃跺着腳,“抱我。”

“娘的肚子裏有弟弟,爹爹抱你。”陸蔚英一把将小兒子撈起來,“走吧。”

一群人就好像沒看到牛宜馨一樣,邊說邊向外去了。

牛宜馨看着看着,想起當年湯姨娘對自己幾番暗示,自己卻貪圖富貴主動勾搭黃少爺,直覺得後悔不已。

尾聲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又又又是這樣!

她簡直快要氣死了,趙國強那小人,老是改她企畫,有本事改又沒本事擔,效果好就搶功,效果不好就說“我已經跟她提點過了,但她就是不肯改”。

媽的。

因為有這種沒腦子又沒肩膀的主管,導致他們企畫部長期低迷,因為不管做出再好的東西,都會被沒有專業素養的人亂改,最哀傷的就是趙國強有背景,就算他們一票人上書抗議,也沒用。

他們整個部門有七成女性,每次開完會都是一片萎靡,男朋友們就會趁着中午過來送個愛心餐盒、送個盒裝玫瑰之類的讨女友開心,她每次都是一個人看着同事們從氣呼呼被哄得在臉上開出花,真羨慕哪,她人生中第一個鑽石戒指還是自己花獎金買的,她不是拜金,她其實想從喜歡的人那裏收到鑽石,就算是很小很小很小的也可以——

喬翠喜睜開眼,看到青花色的金繡帳子時還有些發怔,對喔,她穿越了。

到底是怎麽了,她自從生了盛宇後,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前生的事情,連自己的樣貌都忘得差不多了,怎麽會突然夢見呢……

“醒了?”

看到陸蔚英,喬翠喜笑了。

男人把她扶起,替她倒了水。

她正覺得有點渴,接過一口氣喝完,接着又喝了一杯,這才覺得好些,“怎麽這樣早回來,不是約了劉老板要過地契嗎?”

到官府過地契是很漫長的事情,但因為要畫押,沒辦法交代帳房,得自己跑。

“都到了戶部,他跟我說覺得自己還是虧了,讓我多加一百兩,我便走了。”

“這人怎麽這樣。”

“一百兩不多,若是談價格時他要一千一百兩,我會給,但已經說定價格到了戶部才開口要價,想得可好,這種人即使過了戶,隔三差五還是會覺得自己顧了,也是麻煩。”

“就是。”她完全站在丈夫這邊,“反正京城又不是只有他有地,他賴皮,我們就讓辦事先生再找找。”

陸家削爵後,依照陸老太太的意思,既然已經買了田産,那便開幾間鋪子,田裏出什麽,鋪子賣什麽,很安穩。

剛剛開始,陸一鼎跟陸蔚英也是這樣想,但過不到半年,喬翠喜就覺得他蔫了好多,賣糧是很穩,但對他這種個性的人來說,完全不适合。

有陣子他就不管鋪子了,開始讀大黎商法,三天兩頭往外跑去吃飯,吃完也沒見哪裏高興,就在本子上抄錄哪裏好,哪裏不好,後來被她摸出來了,他想開飯館呢,不過陸家存銀也不過就這幾年,加上買這暫住的宅子,又還有正在蓋的宅子,去掉了大半,他自己能動的銀子不到一千兩,喬翠喜算算自己的私房,全部給了他。

男人也沒跟她推托,有了銀子,便開始運作起來,找地、買地、找先生畫各種樣式,喬翠喜把自己的廣告長才加上現代知識告訴他,陸蔚英這個古代菁英,消化極好,很快的應用上手,第一間臨江館日日都是八成滿座,吃飯時間更是一位難求,現在京城裏誰不知道陸家飯館,一間一間開着,火紅得很。

大部分以大黎菜肴為主,另外幾間專門賣鄰國菜,別看西瑤菜色辣尖,一開館子,京城喜歡吃辣的人都往那裏去了,各色辣椒都是早晨送過來的,保證鮮辣,也有只招待太太奶奶的,掌櫃到點菜丫頭都是女人,太太奶奶不用忌諱太多,可以放松一下。

有高級的,當然也有平民化的,碼頭附近有一間開十二時辰的便宜飯館,都是一些簡單的湯面拌飯,也有油紙包了就能走的菜肉餅。碼頭卸貨得看水流速度,什麽時間到不一定,有了這間店,倒是不怕餓肚子,別個地方什麽時候歇息不知道,但這陸家小館肯定開着,一傳十,十傳百,有些工人懶得跑,想吃東西都直接上這裏,生意好得不行,一頓十文,但每個月卻能淨賺兩三百兩。

陸家飯館、陸家西瑤飯館、陸家小館、陸家點心鋪……不到幾年,各種吃食相關鋪子已經開了四十幾家,中間當然有失敗之作,例如素菜館,古人沒有養生觀念,加之京城富庶,所以生意真不怎麽樣,只開一年就收了,但這反而讓陸蔚英活得更精神,是啊,他就是個将門之後,喜歡挑戰,最近正準備開個古代度假村,光是看地就忙得不行。

至于喬翠喜的私房,自然早就還給她了。

陸樂暖生了一對雙胞胎,許氏實在忙不過來,帳本哪有雙胞胎孫子可愛,找個日子把帳本跟鑰匙往她這裏一放,不管了。

所以現在陸家是她管鑰匙,至于帳目,她個人比較簡單粗暴——田産賣糧收益是一本帳,累積得差不多了就買鋪子,給陸樂暖當私人産業。

至于飯館的淨銀,他們夫妻拿一半,另一半則支撐公帳。

公帳包含各人例銀,下人的月銀,食衣住行等各種支出,當然還有一一房過來借支銀時,也是從這邊出帳,主要由帳房先生整理,她負責看帳就好。

陸老太太與許氏對于這種處理方法,是很滿意的,還誇獎了她一番,說她身為嫂子懂得疼愛小姑雲雲,她當然不好說,她只是懶得一條一條算。

喬翠喜伸了個懶腰,下了床——她是苦夏體質,夏天睡不好,吃不好,所以每逢入秋,就好像要補回來一樣,吃得多,睡得也多,午飯後睡個一個時辰,是秋天的例行公事。

盛宇、盛呈、盛珠都已經進入學齡,現在每天上午讀書練字,下午男孩子學習射箭騎馬,盛珠則是女紅,至于琴棋書畫都是要練習的,陸蔚英這點還挺嚴格,課程雖滿,但沒得商量。

喬翠喜想想,孩子将來就是要活在大黎朝,還是要以大黎朝的标準為基準,就是得會上這些東西,才能正常社交,有所往來,所幸孩子們也懂事,除了盛珠愛賴床,其他都好,對先生也尊重。

“既然早回來了,那我們去習書閣接盛宇、盛呈跟盛珠,再去祖母那裏?”

陸蔚英笑,“也好。”

這個陸宅蓋了兩年多,有樹有林,花園錯落,尤其有條小徑兩側種着幾株紅葉,現在正是變色之際,杏黃胭紅的枝頭十分好看。

喬翠喜牽着陸蔚英的手,想起剛剛的夢,前生……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剛剛到來時她天天想回去,就算那個世界父母已經不在,沒手足,沒男朋友,工作壓力又大,但她還是想回去,可現在,就算讓她當世界首富,她都不想了。

她就喜歡這個大男人,她就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鑽石是什麽?”

女人一驚,聽錯了嗎?

“你剛剛夢得迷糊,喊着想要人家送你鑽石,還說什麽很小也可以,那是什麽東西?”

她居然講了這麽多?!

包公事件後,又發生過兩次類似的事情,第一次他有喝酒,被她糊弄過去,第二次時她懷着盛珠,他問的時候她剛好想吐,就……吐了,接下來更衣喝藥一陣忙,這事情當然不會再提起,可現在他沒喝酒她也不想吐,到底該怎麽辦啊?

他也不傻,都已經問得這麽白了,怎麽可能還裝下去。

該不該說呢,說出來會吓死他吧,但或者他見識不同,可以接受呢,好歹在昭然寺也修行過兩年,說不定對生死輪回之事比較能平常相待。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你說。”陸蔚英停下來,對後面擺擺手,讓丫頭婆子別跟上,又走了一段,才低聲道:“我當年是故意看着蒼間郡王落水見死不救的。”喬翠喜張大嘴巴。

“在去昭然寺路上布下落石的就是他,知道我喬家過年必會上山上香,于是吩咐看到平海侯府的馬車就動手,卻沒想到那日我提前跟你去,幸好他們還沒準備妥當,落石不多,我們才能逃生。”

卧槽,這是謀殺郡王啊。

不對,喬翠喜揪着他的領子,“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吃了這麽大的虧,怎麽可能當作是意外,只不過長公主勢大,也不好貿然舉告——說來也是上天開眼,若我跟爹一到沿海,他就把兵馬交出來,我反而得保他,可五萬兵馬都在他自己手上,我可指揮不動,落水而亡自然沒什麽好說。”

秋景很美,秋風很涼,但她聽得內心怦怦跳。

這把柄可大了,陸蔚英這是把自己的脖子洗幹淨交給她了啊。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突然有種感覺——他好像是在告訴自己“不管你要說的是什麽,不用怕,我這殺頭的大罪都告訴你了”。

“其實……我不是喬翠喜……”

說完這幾個字,看看男人臉色,還好。

“我……來自別的地方,溺水亡故,剛好她也溺水,所以……我的魂魄就在她的身體醒來了……”

又偷偷看了一下陸蔚英,吓,不愧是修行過的人,對于這種生死話題,表情很是鎮定。

“我的國家呢,跟大黎朝很不一樣,在大黎朝的……千年之後,我是從很久很久的以後到這裏的,那裏女子地位高,所以不是我沒規矩,我真不習慣……”他太鎮定了,她反而不鎮定了,“你為什麽一點都不驚訝?”

挑一下眉毛都好啊,但他樣子好像她是在跟他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嗯,我只是想聽你自己說而已。”

啥?“你‘只是’?你知道?”

“畢竟也在昭然寺住了兩年。”陸蔚英摸摸她的頭,示意她別激動,“魂魄換身之事,古籍上有記載過,只是當時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麽?古籍上有記載?'那就是說不只她一個人了?

“其實你懷盛珠時說的那番話我已經懷疑,又想起當年合八字,主持說你命格逆星,大黎朝中不過數人,不善做小伏低,若将來有所得罪,并非不敬陸家,而是天性如此,讓我饒你一命——我越想越奇怪,于是又去找了他一次,他只是笑,沒有否認,後來我打算開飯館,你提出的各種建議在商經上都聞所未聞,我便确定了,你的确是離魂之人。”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嗯。”

“那你當時不問我?”

“我想看看你能憋到什麽時候。”男人一本正經道,“挺能憋的。”

喬翠喜捶他肩膀,“喂!”

陸蔚英大笑起來,“好了好了,我原本以為那個什麽鑽石是什麽異國的新奇玩意,所以随口問,沒想到你吓成那樣,我已經知道了,以後都不用擔心了。”

她先是一怔,想到他話中意思,臉上開出一朵花。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沒問,這次是因為她自己吓自己,他不想她以後又吓成這樣,才繞着圈子跟她交換出來。

這麽溫柔的大男人,真只有這裏有了。

三十歲,正當盛年,可他沒妾室,也不去花街,好像有她就好,後來有次趁他喝醉被她問出來,原來他被當年在喬家大發神威的她迷住了——看起來這樣的大男人,內心還住了個抖M,哈。

“想到什麽,笑得這麽賊。”

“想到銀子嘛。”喬翠喜嘻嘻一笑,“我們的存銀已經快要四十萬兩,你說,買地好呢,還是買鋪子好?”

“你覺得什麽好就買吧。”

拉着他長着厚繭的手,只覺得十分安心。

快到習書閣時,剛好看到盛宇、盛呈、盛珠三兄妹在嬷嬷陪伴下走出垂花門。

孩子一看到爹娘,自然飛奔過來。

“爹——”

“娘——”

盛珠人小跑得慢,一下跌倒,嚎啕大哭。

陸蔚英三兩步向前把女兒撈起來,“珠兒乖,爹在,別哭。”

喬翠喜看到丈夫只顧着女兒,自然是趕緊蹲下,盛宇跟盛呈一手抱一個,“今天走棋可順利?”

琴棋書畫,一天一項,今天是下棋。

“我可順利啦。”盛呈性子活潑,很快說了起來,“上個月卡住的那盤棋,我解了幾步,先生誇了我幾句。”

“我們盛呈這麽厲害啊。”

小盛呈立刻一臉開心。

“那盛宇呢?”

“不怎麽順,但也不算太難。”陸家一直把盛宇當成大人在教養,所以養成一個老成的小蘿蔔,“先生說沒人能精通四樣,不擅長的只要能過得去就行。”

“先生這樣說也是沒錯,我們盛宇琴藝好,棋藝弱一點也是瑕不掩瑜。”

喬翠喜就看到兒子苦苦壓抑着得意,笑着摸摸他的頭。

這時陸蔚英已經把盛珠哄笑,“走吧,今日我們去太祖母那裏吃飯。”

“好。”盛呈第一個贊成,“先生今日誇了我,我要跟太祖母再說一次。”

盛珠連忙說:“先生今天也誇了我的串珠。”

“都好都好,一起跟太祖母說,讓太祖母開心開心。”

一家五口,在紅葉小徑上一邊說笑,一邊前進,小孩子記憶好,今天先生說了什麽話,發生了什麽事,都能一一複頌。

一邊說笑,便不覺得距離遠,陸老太太的院子一下出現,只見幾個小蘿蔔飛奔過去,“太祖母,太祖母,我們來啦。”

盛珠早跟着哥哥一起跑進去了。

陸蔚英握住喬翠喜的手,兩人一起走上那挂着“和煦院”牌匾的階梯。

守門婆子自然馬上行禮,“大爺,大奶奶。”

進到大廳,喬翠喜看着幾個孩子圍着陸老太太吱喳的模樣,內心只覺得滿足得不行。

前生,她是獨生女,父母又早逝,且因為長相豔麗交不到男朋友,可沒想到穿越了千年,什麽都補給她了。

在喬家,段氏疼愛她不在話下,祖母跟爹爹把她當掌上明珠,弟弟跟妹妹也都親她這個姊姊。

到了陸家,她能生兒子,又能掌家,陸老太太跟公公自然開心,婆婆在知道她真心疼樂暖後,對她也不錯,夫君包容她,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說自己小肚雞腸,容不得侍妾,故沒再收,又有三個可愛的孩子……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陸蔚英突然對着她笑了。

喬翠喜內心一暖——

一個人到這時代,從驚慌失措開始,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過得這樣幸福,什麽都有,不管是什麽原由讓她穿越,她都很感謝,讓她重新擁有一個家,還有愛她及她愛着的家人。

感覺到手被握住了,轉頭看到陸蔚英的眼神,有笑意,但有更多的情意。

她相信自己也是如此,因為,他笑得更高興了。

幸福,不言可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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