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逃之夭夭

南行止慢慢地把畫疊好,收回袖中,依舊泰然自若,“鐘侍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當真以為可以永遠隐瞞真相?”他若有所思,“黃連翹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卷宗所記錄的那樣,對吧?”

成青雲呆怔地看着南行止,若有所思。

鐘子譽轉眼艱難地看着南行止,張了張嘴,沒發出清晰的聲音來。

南行止靜默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自己的府邸固然是好,但是終究不是最好的。我會為你安排更好的養傷之處,待會兒就讓人來把你帶過去。”

鐘子譽眨了眨眼睛,眼中情緒難以揣度。

室內一片安靜,甚至有些窒息。成青雲見南行止再沒說話,與他一同離開。

出了鐘府,兩人騎上馬。成青雲策馬靠近南行止,輕聲問道:“世子,這三起案子,是否可以結案了?”

“你還必須找出證據,”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且,這個案子,并沒有表面上的那麽簡單,最好,能夠通過此案,将一些人,連消帶打,一一清除。”

成青雲抿唇,疑惑地看着他。

街道之上,人聲鼎沸喧嚣,南行止靠近她,輕聲說道:“你再仔細想一想,你如今所推理出來的一切,能夠得知的兇手,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你把他找出來了有什麽用?”

成青雲氣餒又不悅,“可是兇手,難道不應該被繩之以法?”

“你別忘了,你已經不是捕頭了。”南行止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作為一個捕頭,你抓住一個兇手,是你的職責。可是你若是想做一個公正嚴格的秋官,抓到兇手,不過就是斷案的細枝末節而已。”

成青雲一怔,蹙眉沉思。

“那就必須要查出連翹死亡的真相,”成青雲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到底該怎麽查呢?”

南行止只是輕聲一笑,意味深長。

“兇手作案的手法太過高明,一來沒有留下線索和證據,二來,就算有證據,也被火給燒沒了。”成青雲輕聲一嘆,“我也隐約知道這其中恐怕會牽扯出更多更隐秘的秘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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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擔心,”南行止輕聲說道:“總會找出破綻的,只是早晚的事情。”

成青雲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眼看着天色已晚,她拉住馬缰,停下馬,要與南行止告辭。

南行止也沒有留她,估摸着這裏離衛宅也不遠了,便讓她離開回去了。

成青雲進入衛宅,推開門,就見清婉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先生……先生!”

成青雲險些被她撲倒,一個閃身躲開,穩住身形之後,拉住清婉的手,說道:“怎麽了?這麽緊張?”

清婉臉色蒼白,又驚又怕,擡手指着成青雲的院子,說道:“來了一個好醜的男人……好恐怖……他、他進先生的院子了!”

成青雲愣了一瞬,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可能是胡柴,沒事兒,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清婉一張小臉盡是驚恐未定,“先生有這樣的朋友……?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胡柴面容醜陋,臉部潰爛凹凸不平,總會吓到人。成青雲輕聲一嘆,說道:“他雖然長相醜陋,可他是個好人,他是瑞親王世子安排給我的護衛,你為他準備一間房……若是怕他,不用理會他就好了。”反正胡柴也不會介意的。

清婉一聽是瑞親王世子安排過來的,又是成青雲的護衛,當即放心不少。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也覺得沒有那麽恐怖了。

成青雲進了自己的院子,見胡柴坐在屋前的臺階上,走近他,說道:“胡柴,這院子還有一間房,我待會兒讓清婉收拾一下,你住下就好。”

胡柴起身,抖了抖褲子上的灰,說道:“我沒那麽講究,住哪兒都行。”

成青雲見到他,覺得很親切,推開自己的房門請他進去坐,胡柴跟了一步,剛擡起腳,定了定,把腳收了回去。

“進來啊,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成青雲轉頭看了他一眼,一邊進屋,為他倒了一杯茶。

清婉做事周到細心,每天都會為她準備好熱茶,她一回來就能喝。自從知道衛則風為她買的魚死了之後,清婉還懂得了照顧魚,天天過來喂魚,給魚換水。

胡柴搖頭,“不了,世子吩咐過了,我只是你的護衛,不能與你太親近。”

成青雲挑眉,“為什麽?你我是老鄉,還是朋友。護衛怎麽了?”

胡柴恭恭敬敬地站着,神色肅然,正色道:“青雲,我忠于世子,只聽世子的話。”

成青雲怔愕,竟然無話可說。她張了張嘴,驚覺胡柴是南行止的人,而且月俸還是南行止給的,他當然只聽南行止的。

她放下茶杯,悶悶地自飲自酌,“既然這樣,你也只能等清婉把房間收拾好之後去休息了。”

胡柴毫不在乎一笑,如山一樣站立在成青雲房門口,說道:“既然是護衛,我必須随時警惕保護你的安全,不能松懈。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當我不存在好了。”他爽朗一笑,又帶着幾分悲怆,“這些年,我也是這樣保護司馬大人的……”

成青雲聽出他話中的遺憾和拼命掩飾的傷感,也不勉強他。

她現在,只要稍微靜下來,就會想到南行止指尖如羽毛般劃過手心的觸覺……

那份莫名的悸動,讓她現在回想,都微微不安。

她習慣性地拿出匣子中的筆墨紙硯,安靜地分析記錄案情。

這一樁樁,一件件,終于可以水落石出,只要她讓南行止準備三司公審,就能讓兇手伏法。

只是證據……證據,她如今手中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

她抿唇,心頭有些郁結,更有強烈的不甘,事情調查到如今這個地步,若是發生其他意外,就太恐怖了。

思索間,突然聽見胡柴厲聲說道:“站住,你不能進去!”

成青雲擡頭,見衛則風被胡柴攔在門口,她頓時有些無奈,擡手捏了捏眉心,說道:“胡柴,他是衛宅的主人,是我的房東,你讓他進來吧。”

胡柴這才放行,衛則風驚訝地看了胡柴一眼,趕緊走了進來。

“青雲,他是誰啊?”衛則風進門後,不敢看胡柴,輕聲地問道。

“他就是那晚我說的那個故人,就是劃龍舟的那個……”成青雲說。

“哦,他可長得,有些吓人……站在門口,可以辟邪。”衛則風這才放心,又十分狐疑,“看他那樣子,像個護衛一樣。”

成青雲往門外看了胡柴一眼,看他那副架勢,真的跟護衛一樣。

“他是世子的人,今天才來的。”

衛則風頓時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睛閃光,“那太好了,既然他是世子的人,我就不用擔心他不付房租錢了。”

成青雲哭笑不得,又恨得牙癢,“衛兄,他住我的院子,這院子都是我租的,他的房租還另算?你也太……”她無語。

衛則風乜了她一眼,“他和你一樣嗎?”他自己斟了一杯茶,“就算我收他房租,也是世子付錢,你擔心什麽?”

成青雲幹笑幾聲,不知是無奈還是嘲笑,“你要是能讓世子付錢,算你厲害。”

衛則風臉色一僵,得意的臉色一凝,蹙着眉頭,“我怎麽沒想到這茬?看來不能向世子要房租,得問那大塊頭護衛要房租。”

成青雲沒有心力再和他争辯,她拿了些魚食喂魚,用手敲魚缸,驚得魚在水中亂游。

看見那兩條魚,衛則風倒是想到了什麽,說道:“你的魚食夠嗎?這魚吃慣了餘麻錢家的魚食,怕是以後吃不了其他家的魚食了。”

成青雲聽見“餘麻錢”三個字,頓時一怔,豁然擡頭看着他,問道:“為什麽?”

衛則風說道:“我剛和幾個弟兄從長樂街回來。我聽人說啊,餘麻錢家的花燈會迷人心竅,那鐘侍郎……不就是看他的花燈被火燒的嗎?”他神神秘秘地咧嘴笑着,“所以,我和幾個狐朋狗友,就像知道他花燈上畫的到底是什麽狐仙妖女,所以就順路去餘麻錢家買花燈,卻不想,餘麻錢的店沒開門……一打聽,才知道,餘麻錢恐怕是不會再開店了。”

“店子沒開門?”成青雲心頭一沉,“你敲門了嗎?說不定他是在關門盤點……”

“敲了,店裏根本沒有人應,肯定是沒人了……”

衛則風話音一落,成青雲已經奪門而出,去馬棚牽了馬就往外奔馳。

跑出宅子,拐彎之時,竟然發現胡柴徒步跟在身後,他沒騎馬,但腳力的速度,竟然堪堪能追上她的馬!

她顧不得那麽多,直奔餘麻錢家!

到達餘麻錢家門口,果然發現店門緊閉。

長樂街新建而成,正是京城繁華熱鬧之地,這條街上的勾欄酒樓、瓦舍店鋪,都是門庭若市、興隆鼎沸,唯獨餘麻錢家大門緊閉,門可羅雀。

她立刻下馬敲門,敲了半晌,依舊沒有人開門。

胡柴也在此時趕到,一路急速奔跑,他竟然不怎麽氣喘。

敲了半晌沒動靜之後,成青雲定了片刻,拿出短劍,順着門縫插入門內,片刻之後,緊閉的大門竟然被她打開。

胡柴驚怔地看着她,成青雲收好短劍,說道:“當捕頭時就學會了如何撬門。”

“支呀”一聲,門被她推開。

她在門外站立,看着門內森然晦暗的房間,房間在晦澀的光影下,顯得峭楞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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