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人約黃昏
那年成都極冷,冷得樹上都結了霜。
成青雲窩在被窩裏,房內燒了炭,卻依舊無法緩解她膝蓋的酸痛。她固執地想要起床玩耍,卻被成懷谷制止,成懷谷因成青雲凍上了膝蓋自責不已,每每知道成青雲膝蓋疼痛,便痛心疾首懊悔不已,見她走一步,都覺得是踩在自己的心尖兒上。
成青雲那段時間,大部分光陰,都與成青岚耗在一起。只有他放了學堂回來,她才終于可以有人說話。
她總是向成青岚抱怨,如果膝蓋可以不用疼痛,可以暖和一點,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也不知道成青岚哪兒來的靈感,沒過幾日,就帶了個牛胃回來。那牛胃沒處理過,成青雲十分的排斥。
好在成懷谷覺得牛胃中灌熱水敷膝蓋的方法不錯,當即就将牛胃處理了,用鼠皮包裹,灌了熱水,用布巾包住,給成青雲熱敷膝蓋。
從此那牛胃做的熱水袋,便成了成青雲寒冬雨天的必備之物,燒熱水的人,也年年是成青岚,直到成懷谷去世,成青岚上京城。
做捕頭那三四年裏,成青雲東奔西走,總是忘了熱敷膝蓋,若是有時間,便自己灌熱水,若是忙了,便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清婉依舊叽叽喳喳地贊嘆這牛胃的熱水袋很不錯,尋思着自己也要一個。
成青雲見她出了門,這才扶額,微微搖頭。
來了京城,入了刑部,當了一個小官,有個南行止那般嚴苛的上司,有個成青岚那樣的兄長,有衛則風這般的同僚,回到家中有清婉這般知暖知熱的體貼人,京城的日子,似乎也是很不錯的。
……
京城繁華富庶,自與成都杭州不同,成青雲入了京城以來,還未曾好好地逛過京城,南行止難得興致大發,要帶着她逛京城的夜市。
自本朝開國以來,城市經濟發展,百姓安居樂業,城中防衛與建設已非前朝可以,故而已經取消了宵禁。雖然京城布局還保留着前朝坊間的習慣,但坊間之間的夜間活動,已經不受限制。連百姓臨街設攤位,開店鋪,也只需不過朝廷設置的表木線即可。
成青雲穿梭于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摩肩接踵的人流險些讓她好幾次與南行止失散。
南行止今日只穿了一件青白色的深衣,衣袖廣大迤逦,儒雅謙和。墨發束以玉冠,腰間配白玉。京城之中,屬他對衣食住行最講究。
街道之上燈光逶迤,蜿蜒朦胧,流照他衣襟甫暢,飄逸輕靈,好似落在凡塵之間的一抹雲。
成青雲跟上他,轉眼看見衛則風與鐘靈郡主也興致勃勃地跟了上來,兩人歡聲笑語,來往于各個圍擁的人群之中,欣賞着各種雜耍戲法,連連拍手叫好。
南行止自顧自往前走,避開擁擠摩擦的人群,偶爾回頭看看成青雲,見她依舊還在自己身後,不由得淡然一笑。成青雲連走好幾條街,額頭有些冒汗,溫和的光影,映在她臉上,被深色粉末改變容顏的臉頰,露出嬌嫩的紅。
“跟上,”南行止輕聲說道,便轉身繼續往前。
成青雲一急,前方人群擁擠過來,她連忙伸手去抓,好不容易抓到南行止的衣袖。
南行止腳步一頓,卻是慢慢垂手,任由她抓着。
“世子,我……我怕走丢了。”
南行止瞧着她細細的手指,似依附般抓着他的衣袖,不由得晃了晃神。
成青雲走到他身前,離他近了些,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一而過,終究好似成為他們兩人的背景。
“我會一直看着你,”南行止放緩了腳步,“及時你不見了,我也會去找你的。”
“萬一找不到呢?”成青雲蹙眉,“街上的人那麽多,随時都擠來擠去,人中找人,最是困難。”
南行止若有似無一笑,“你以為這街上,便只有你和我還有這些市井百姓?”他擡手指了指,“至少還有胡柴和秦慕铮。”
成青雲頓時明了。
兩人到了一家茶坊,茶坊之中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喧嚣起伏的鑼鼓聲和歡聲笑語,連綿不覺得湧入耳中。茶坊之外也有不少趁着夜市開市前來擺攤的小攤販。
“走吧,先進去歇息。”南行止帶着她進入茶坊,找了個不算太起眼,但視線還不錯的位置坐下。
成青雲粗略地将茶坊之內的情況掃視了一遍,見大部分人一邊飲茶,一邊看着戲臺子上的表演。
這茶坊為了吸引人,也下了一番功夫。戲臺子上的表演,也不是高雅白雪的戲曲歌舞,不過是寫市井百姓愛聽愛看的雞毛瑣碎。兩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人,在臺上演滑稽戲,說笑之間調侃,侃着侃着,逗人一笑,甚至那朝廷之中的官員作為噱頭,或是嘲弄,或是幽默的調侃,語言幽默逗趣,诙諧搞笑,都弄得茶坊中的人一陣一陣地笑着。
“他們拿朝廷中的官員打趣,朝廷也不怕這些話有失官員體面?”成青雲笑了一陣之後,一本正經地問南行止。
南行止倒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用來暖手指,似是嫌棄這茶坊的茶盞太粗。
他淡淡地說道:“我先皇在世時,有個官員叫做彌遠,在元宵節日,被請進宮表演的一對兄弟調笑。彌遠被調侃得無地自容,甚至上奏讓先皇禁止民間調戲朝廷官員,禁止民間再表演滑稽戲,但先皇沒準奏。”
“為何?”成青雲不解。
南行止淡淡地說道:“先皇說,越是被伶人調侃的官員,說明越需要引以為戒,若只一味的禁止,當官的卻不知改正自身,有何用?況且,百姓也不過圖一樂,若是禁止滑稽戲,坊間不就少了許多樂趣?況且,坊間自有約定,不會調侃功臣,不調侃明君。”
成青雲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想不到,先皇還是挺開明的一位君主……”她聲音低沉,似含着幾分嘲弄。
南行止微微蹙眉,明顯察覺她話語之中的譏諷,審慎地看向她時,她卻已經轉過頭,全神貫注地看着戲臺子,好似方才的話,不過是随口一說。
那對表演滑稽戲的人已經下臺了,節目換成了說書。
那說書人擺開桌子,布置好鑼鼓,手中拿着竹板,輕輕敲打,左手醒木一拍,全場立即聚精會神地聽他開講——
“列位看官,今日小老兒為大家講講那皇城中央的稀奇事。這事兒,若是放在百年之後,可怕是千古奇案啊!”
話音一落,頓時引起全場注目,連成青雲也放下茶杯,好奇地看過去。
自古帝王皇城,便是坊間說書戲曲創作的最佳素材,更別說這是千百前來的一樁奇案。
“千古奇案?”臺下有人起哄,“是什麽奇案?若是不奇,我們今天可要砸了你的場子咯!”
說書人花鼓一打,說唱道:“客官你別急,閑來聽一聽,太極宮,有奇案,千古冤魂在城中。”
“太極宮?”成青雲看向南行止。
茶坊內喧嚣鼎沸,人聲起伏,南行止似從而不聞,只淡淡地看向窗外。夜色彌漫之中,燈影交錯之下,皇城巍峨峥嵘的輪廓若隐若現,似一頭蟄伏在暗夜中的野獸。
他只慢慢地摩挲着茶盞,眸色平靜。片刻後,才轉過頭來,輕輕地看着成青雲,說道:“那是禹王曾住過的宮殿,如今已經成為一座廢棄的冷宮了。”
“禹王?”成青雲微微側首,“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位王爺。”
南行止慢慢地擡手,沉緩的飲了一杯茶。深衣廣袖遮住他半張俊顏,卻擋不住他眼底諱莫的黑和暗。
成青雲只覺得那瞬間,他的眼睛似封了冰一樣,冷得刺骨。
“禹王已經被削除爵位,貶為賤籍。”他只低沉地說了這麽些,便不再多言。
恰在此時,戲臺子上的說書人也開始彈唱禹王的故事。
“想當年,禹王與先皇,一同征戰四方,功德無量,甚至與先皇情同手足,半生風光無限,榮顯至極。”說話人說道。
立即有人與他附和,“然也!禹王一生功德赫赫,平藩王、戰戎族、治水患、墾荒野,将大半個江山治理成一片錦繡,深受百姓愛戴。相傳,先皇子嗣不息,多年沒有太子,朝堂之中甚至傳來,先皇會傳位于禹王,可為何禹王,依舊一朝不慎,被先皇打入天牢,甚至滿門抄斬,連妻妾所生的孩兒,也被流放了呢?”
衆人聽得唏噓不已,心也随着那頓挫的聲音起伏不定。
成青雲驚愕,“連孩子也沒放過?”
南行止面無神色,卻是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先皇本不想斬盡殺絕,只傳令将其子女流放。可當時,禹王的子女皆年幼,在流放的途中,大多都病死,沒有病死的,到了那疾苦之地,也沒有撐幾年,過世了。”
成青雲的心頓時一沉,阻塞難受。
這便是帝王家嗎?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大廈傾。
浮華繁榮不過一時虛幻,就算再榮耀顯極,也會落得慘淡的下場。
就如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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