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驗毒查屍
廳內朱紅雕欄的門框,框着坐在桌邊的成青雲與南行止。
成青雲低下頭,仔細回味南行止的話,又失落地嘆氣。或許這些年她常年沒有母親照顧,下意識裏,也希望自己如平常女兒一樣,有父親疼愛,有母親呵護。
這微不足道的心願,在她五歲那年,在那個料峭嚴寒的冬天,已經再不能實現了。
瑞親王王妃是難得對她好的人,從年紀上,也與她的母親年齡相當,或許是天性,或許是期許,她總有将王妃當做母親的錯覺。
但她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如今更是冒着欺君大罪的危險在朝為官,如何能常常陪伴王妃左右?
故而她将南行止的話當做一句體貼的安慰,并不曾放在心上。
兩人用過飯,便上了馬車去刑部。
刑部如今正缺人手,少了刑部侍郎鐘子譽,主事和郎中以及刑部尚書的事情便變得繁重起來。原本刑部與大理寺的許多職責劃分得并不明朗,南行止特意從大理寺調了人手過來幫忙。
刑部尚書倒是上書過皇帝,希望選出繼任刑部侍郎的人選,可如今能擔任刑部侍郎一任的人,放眼朝中,論品級論成就,竟找不出來。刑獄之事,關乎人命,莫大于天,不敢懈怠,故而寧可将其位空缺,也絕不再選一個如鐘子譽那樣的人了。
到了刑部,幾個人被刑部尚書指揮得來來往往,車轱辘般不停的轉動。
見到南行止到了,衆人方才停下手中的活兒,紛紛向南行止見禮。
南行止讓衆人免禮,讓刑部尚書前來彙報昨日對蔣府火災現場的勘查情況。
刑部尚書将一塊燒得發黑周身是黑末的銅塊交給南行止。
南行止用手絹拖着,淡淡地看了一眼。成青雲蹙了蹙眉,只隐約看見那燒黑的銅牌之上,模糊地镌刻着“蔣府”兩個字。
“世子,這是在昨晚那具燒焦的屍體身邊發現的。這銅牌當時被燒毀的狼藉雜物蓋住了,并沒有被及時發現。”
南行止說:“這是蔣府的腰牌。”
“是,”刑部尚書點頭,“這便可以确認這屍體的身份了,不是別人,正是蔣尚書的貼身侍從——朱吉!”
“朱吉?”成青雲說道:“蔣尚書不是說,朱吉稱病回家養病了嗎?為何會出現在蔣府之中?”
刑部尚書看了她一眼,對她質問的态度有些不悅,但顧忌南行止在場,他依舊說道:“此事,恐怕還得去問問蔣尚書。”
若朱吉的确是稱病在家,那麽朱吉突然出現在蔣府,又被人殺害之後縱火燒毀,此事另當別論。
但若是朱吉并沒有生病,也沒有回家養病,那麽……蔣尚書或許是在說謊!
成青雲看了看南行止,南行止與她無聲對視一眼,随後對刑部尚書說道:“此事不急,先暗中查看。”
刑部尚書立即點頭,也明白此事不宜與蔣尚書相抗,畢竟蔣洵身後的勢力也不簡單。而一個小小的下人被燒死,根本就不足一提。
南行止将那塊銅牌放回證物箱子之中,起身帶着成青雲往停屍房走。
“停屍房中可放了冰塊?”南行止問道。
“不曾,”刑部尚書亦步亦趨地跟上,“如今冰塊很是難得,庫存的冰塊,已經不夠了。”
“這幾日秋伏天,天氣會很炎熱,你自己注意些,別讓屍體變壞。”南行止說道。
“是,”刑部尚書應聲。
三人一同往下走,停屍房之中并不通風,天氣炎熱起來,底下通道變得悶熱。成青雲不由得蹙眉,這樣悶熱的環境,也不知道那屍體還能停放多久。恐怕得需要及時驗屍完畢才好。
南行止讓人從衛宅之中取來了她放驗屍工具的匣子,她将匣子挂在肩上,在進入停屍房之前,停在門口。
刑部尚書已經準備好浸過黃蓮水的面巾,分別給南行止與成青雲。他也知道成青雲驗屍的習慣,并不會點蒼術,所以便沒準備。
成青雲推開門,撲面而來的屍臭氣息令人作嘔,就算有黃蓮清苦的氣息也阻擋不住。
刑部尚書屏着呼吸站在門口,本不想進去,卻見南行止蒙上面巾,面不改色地進了停屍房,取過牆上的燈盞,為成青雲照亮。
刑部尚書一聲哀嘆,又是驚訝又是無奈,只好跟了進去。
屍體被一張白布覆蓋着,成青雲放下匣子,慢慢地将白布掀開,露出那具僵硬漆黑的屍體。這具屍體扭曲蜷縮,似乎還能想象得出它被火燒時慢慢被烘幹烤焦的過程。
南行止将燈盞放在屍體旁,成青雲俯身,從匣子中拿出一塊薄薄的銀片,來之前,這銀片已經用皂角水洗過。她謹慎緩慢地将銀片放入屍體口中。
刑部尚書微微驚住,想要說話,卻怕吸入屍臭氣,便只能屏着呼吸,靜默地看着。
閃爍的燈光靜谧而微弱,只堪堪照亮這具屍體一隅,晦暗的停屍房光線昏暗,模糊的黑影峭楞嶙峋,猶如悄無聲息地鬼魅。
一時死寂無聲,躺在地上漆黑的屍體也變得猙獰恐懼起來,陰森詭異。
片刻之後,成青雲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屍體口中的銀片,就着燈盞,明顯看到銀片邊緣發黑。
這是仵作和捕快等都常用的驗毒方法,若是沒有銀片,也可将糯米和米飯揉在一起,加上雞蛋,揉成團,放入死者口中或者幽門之中,等待片刻之後,将米飯團取出,若是米飯團發臭,則說明死者中毒而死。
但米飯團驗毒的方法并不太準确,故而成青雲很少用。
刑部尚書見那銀片發黑,驚訝又錯愕,他湊近了仔細查看那銀片,蒙着聲音,說道:“這朱吉是被人毒死的?當時下官檢查他的口鼻時,并不曾發現他口鼻之中吸入煙塵和碳末。又讓仵作檢查了他全身的傷情,由于他皮膚已經燒得潰爛不堪,無法判定是否受過外傷,故而……”
成青雲将銀片放好,說道:“若是無法從屍體表面判定死者是否受過傷,還可以驗骨。”她戴上鹿皮手套,握住那又細又焦黑的屍體手臂,從上臂摸到手腕,說道:“有經驗的仵作,肯定能通過摸骨的方法查出死者骨骼的損傷,我想,刑部的仵作,沒有這樣驗過吧?”
刑部尚書移開臉,目光閃爍,說道:“這屍體已經燒得這樣了……”
“所以仵作就不想碰了?”成青雲聲音不由得沉下去,“雖說驗屍是髒活,而且世人大多将仵作看成賤役,但是驗屍關乎刑獄和死者的性命,若是驗屍不準,不精,不全,便會導致案情錯判,錯判案子,不但刑獄官的烏紗帽難保,也讓死者白白蒙冤而死,更會讓真兇逍遙法外。”她聲音平淡,可如磐石一般冷硬,“尚書大人,刑部的仵作這樣粗心,根本就不能勝任仵作一職,還是盡早換一個更專業的。”
刑部尚書眉頭緊蹙,只暗恨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成青雲安靜下來,開始為屍體摸骨,其實對于這樣的屍體,除了摸骨驗骨之外,便是煮骨剝肉,将死者的骨頭全部暴露出來,如此才能更好的檢驗骨頭的情況。但是如今不能煮骨剝肉,只能用手觸摸了。
她從頭顱開始,輕輕地摸索而下,仿佛在為屍體做按摩一般,精準熟練的摸準每個骨骼的關節轉折,摸索檢查每塊骨頭是否完好,是否受損。
她一邊摸,一邊說道:“頭顱完好,沒有破裂,沒有坍塌,顱骨完整,初看未見受損。”
“咽喉喉骨、頸椎、枕骨、面骨完整,說明死者沒有被人用力掐過或者扼過咽喉,即使掐過扼過,也不曾傷到骨頭。”
她的聲音如風,輕柔劃過耳畔,不見絲毫起伏,仿佛在敘述着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
南行止看着她的背影,還有那雙纖細的,在屍體之上游走的雙手,眼眸深邃,沉如深淵,卻極為平靜,帶着揣摩、探究、審慎地看着她,眼底深處,氤氲着興味。那幽深的眼神,如霁月風光,消融冰雪。
刑部尚書大氣都不敢出,怔愣一瞬之後,機械地拿出紙筆,快速地将成青雲所說的全部記錄下來。他為官多年,判過無數的大案小案,這麽些年,甚至周旋于各朝黨之間,游刃有餘,得心應手,卻仿佛早已忘記當初初為秋官時那份赤熱之心。
更難得讓他羞愧的,是他斷案多年,從來沒有親自驗過屍體,更很少看仵作驗屍。
世人将仵作當成賤役,就算是仵作自己,也不見得會将驗屍一事當做案件的關鍵要事來做,可如今細細想來,這屍體之上的痕跡,也是斷案不可或缺的線索。
他在成青雲淡漠的語音之中,低頭記錄着,心頭卻百感交集,一時擡頭看看南行止,一時擡頭看看成青雲,片刻之後,終究是無聲一嘆,将成青雲所說的每一字,一字不落的記錄好。
成青雲的手漸漸順着屍體往下,摸到肋骨,一根一根謹慎摸索查看,南行止見她快要碰到燈盞,只無聲的将燈盞稍稍移開,并不曾打擾她。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