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最美香樟

那個傍晚，她去學校很晚。其實也不怎麽遲，畢竟也才只是響了第一聲預備鈴。

她坐車到東門，下車的時候碰見了他，依舊精神不振的樣子。

但在望見她的時候，便笑得燦爛起來了。

于是，她在心裏暗暗地罵道：這個死鬼。然後她還是開心地笑了起來，迎上他面前。

他停下了有些匆忙的腳步，等待着她趕到他面前，然後一起入了東門，向着操場那頭的教學樓走去。

沒有言語，只有她美麗而燦爛的笑容，還有他那時而頹廢時而燦爛的模樣。

穿過操場，走上高高長長的臺階，一層一層地。然後，她停在了三樓的過道口，而他卻還要繼續向四樓而去。其實她們班的教室在底樓。

“就送你到這了，我不上去了。下晚自習以後，來我們班教室門口找我吧。”

她說着，然後轉身下樓。卻也不理會他答不答應。

他，站在上邊，望着她逐漸消失的身影。好一會兒才說，“好吧，你等我。”

她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了下來。此時，他更在意的應該是另外的那個女子，那是他在幾天天遇見的，然後這些日子就一直遇見着。

寂寞的時候有個人陪在身邊，偶爾說說話也是挺好的事情。只是他不懂，而當他真正體會到那份落寞時，那個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靜靜地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過陪她走多久，多遠。但她希望這一路，她能給他帶來快樂，讓他好好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他的世界，因為她的離去而變得異常暗淡無光。他每天都在籃球場、宿舍來回，偶爾去網吧玩玩游戲。而宿舍裏的兄弟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想也許這就是大學吧。似乎，沒有人和他有着共同的興趣，或者說愛好。

然後，他品嘗到了孤苦落寞，如他所厭倦的煙草蔓延得無邊無際。但盡管厭惡，卻無法擺脫。

他只是在想她，每一天，每一夜。在那座城市，最開始的那兩年光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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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記得那時候的他，他也不會去在意別人。這就是他最開始的大學，與最後不同的那兩年。

她和他從學校出來之後，穿越了天主堂後邊的漆黑走廊，便沿着北集街轉紫泉路，向環東路而去。

在經過他居住的小屋時，他并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向前走，也并不說話。

她靜靜地望着他，他手中拿着幾本書，卻也是和她對望。相視一笑之後，她又繼續向前走着，他跟在後面。

“你不回去麽？”她明知故問。

“一路上你不說話，我不敢走。”他說。

“你還不是不說話。”她說。

“我……我以為你還生氣，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說。

“我有那麽小氣麽？早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色鬼……還好你今天碰到的是我。如果碰到的是別人，我看你怎麽辦？”她輕輕地說道。

然後，他不說話，只是輕輕地笑着。

“你還笑，是不是真不打你你不舒服啊？”她故意裝出一副很兇惡的樣子。

“你知道啊？”

“不知道才怪。我都才知道你原來追了那多女生，挺能耐的麽！”

“不敢。”他故作謙虛地道。

“真的想打你啊。”

“那就打麽。”

“啪——”然後，她纖細的手掌落在他背上，卻很輕很輕。

“滿足了麽？”她問，然後又接着說，“別老勾着頭，挺起腰板，精神點。”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走着，而心裏卻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各種車輛從他們的身邊駛過，眨眼間卻離得遠遠的，不會再見。

南方的這座城市雖不繁華，但寧靜；雖不寬敞，但美好。每個人都會喜歡上一個地方，然後會永遠地将之銘記于心。那是情感的緣故。

“你平時和女孩子在一起都這樣麽？”她問。

“什麽？”他不解。

“不愛說話呀。”

“沒有啊，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說出來分享下不？”她說。

“怎麽可以，這是男生才會想的問題。”他說。

“哎呦，說得那麽好聽呀，真不知道你還會想些什麽問題。”她望着他，燦爛的笑臉被昏黃的燈色映照得異常動人美麗。

“說什麽呢，你這丫頭，像我整天就知道想女人。”

“這可是你不打自招的哦。”她得意地笑着，然後他也笑了。然後她又問，“說真的，你到底追過多少個女孩子啊，都得手了麽？”

“懶得和你說。”

他說着，然後快步走上前去，想避開這個話題。

“你就說說嘛，我想聽聽。”

她一直追問着，從紫泉路到環東路。後來，他望着她，終于沒有忍下心來。

他想，有些罪，就是在這不知不覺中犯下的，可明知道是犯罪，卻還明知而故犯。

“幹嘛非得問這個事情麽，換個話題好麽？”他很為難，但還是守得住。

“人家想聽啊，難道你不覺得有個人研究你的過去是件很幸福的事情麽，筱港哥哥。”她的聲音輕輕的，宛若流水。

他們就這樣胡鬧着，沿着環東路走向前方。

在香樟樹下，時而安靜，時而喧嘩。

其實，她很想在聽完他說完以後，表露自己心頭的想法給他。但她怕她不開心，怕如果兩個人的關系明确以後他将不會這般，或者如最初那樣他依然精神不振、沉默寡言。

她知道他是個看起來挺好相處卻愛就事論事的人，固執，死心眼。她也知道，他的脾氣其實一點也不好，發作起來是很恐怖的。

她正在想着，卻突然發現他獨自穿過公路，向市政府大樓前的小花園走去。猶如一個淘氣的孩子，碰見了令他十分驚奇而歡喜的玩具。

她急忙追上去，在公路上拉住了他。而不遠處，一輛重型貨車正緩緩地駛過來。

“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呢。你知不知這很危險的，以後不要這樣了。”她略帶責備地說。

他只是笑着，靜靜地望着小花園裏的一株頗為高大茂盛的香樟樹。由于距離還遠，他又近視，眼睛緊緊地眯着。

“走啊，去看看。”

等那輛車駛過，他便拉着她跑了過去。

站在香樟樹下，然後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什麽。

而她也在享受，享受自己的小手被他牽着的感覺。

“你很喜歡香樟麽？”她靜靜地問道，卻不想擾了這份幸福地安寧。

“不是早和你說過了，我從小就喜歡這種奇香的樹木麽。”他說。

“有麽？鬼才知道你和哪個女孩說過呢！”她沒好氣地說着，因為在她印象中真的沒有聽他說過。

他沒有理她，只是放開了她的手，在樹下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

“我不想和他們住一起了，我覺得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起人。”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邊，然後坐下。她知道他說的那幾個和他住一起的男生。可是她卻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這是一個太奇怪的人。

“我的家境沒有他們的好……”他只說這麽一句，然後沒有再說下去。

“那搬來我家和我住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他說。

他卻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道：

“怎麽可以啊，我現在可不想……”

依然，說話只說半句。

“既然你不想和他們住，就過來麽，還有間房是空的。”她說。

她希望他來，很希望。但她知道，他不會。

“我快上高三了，再熬一年吧。去你家和你……不方便的。”他說。

從他的神色裏，她看到了羞澀，那可愛的腼腆。

“那也好，就當是一種磨練。相信你經過這磨練，将來一定會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才會去珍惜。”她說着。

她依然堅信，他就是他最開始認為的那個人。他骨子裏有一股韌勁，但卻需要人去發掘，要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換言之，就是有個人在他身邊陪伴他，那個人就是他的所有動力，那個人的陪伴也必将得到他所有努力的回報。

“就像你說的，等考上大學那就好了。”他說。

“那應該努力才行，若是你還老是逃課去上網，或者回去睡覺，要不就是出來瞎逛，那是絕對不行的的。”她說。

她知道，鼓勵是該鼓勵，但他現在的問題是沒有用上心來。她不想騙自己，也不想騙他。她希望他是一個優秀的人，哪怕到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只要他過得好，一切都将不再重要。

“等到了高三再說吧，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說。

“你這個人啊，不知道怎麽說你好。”她無奈地搖頭。

“現在主要是先陪你坐着，然後說說話。”他輕輕地說着。

她沒有說話，只是貼得他更近了，近得可以聽見他的心跳，還有雜亂的呼吸。

假若我給你的溫暖，能夠把你從冬眠中喚醒，即便讓我身體冰冷如鐵，我也會毫不吝惜，并且拼盡全力。

她想，也許沒有人沒有人會知道她這麽做的緣由，但只要他好好地那就是最好的，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