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九月末

我和老柏原想去深河的，去看看那兒的風景，還有那些歷經抗戰烽火的遺跡，也還有今年的花燈藝術節的盛況。聽說那裏離歐陽麗家也比較近，而我也可以去看看她的家鄉是個什麽模樣。來到城裏讀書快三年了，而我去過的地方除了翠泉森林公園那邊以外，卻沒有去過其他地方，甚至連市區以北的地方都沒有去過。

那天是九月的最後一天，下午的課我沒有去聽，而是選擇一個人在學校籃球場邊上的樹下幹坐着，一坐就是下午三節課的時間。快下第三節課的時候，老柏過來和我說了去深河的事情，但大多時候，他還是在說章莉。我很擔心他有一天會知道我在其中所做的一些小小的手腳，而那時我只是想他能靜靜地如我那般安靜地過完這段日子，況且我已知他們之間是沒有結果的。

并非我懷着壞心，想着要拆散他們，讓他陪我這個單身漢。只是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如今的我，竟也陷入到這感情的泥潭，還不只是一人的。我想過要與老柏說我和歐陽麗以及晴子的事情，也讓他給我出出注意，但是我知道答應過晴子，我卻是不可以說的。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着，看全校師生下課，看很多人匆匆趕回寝室收拾行李，匆匆回家。其實，我知道老柏也像我一樣，這樣靜靜坐着，只是想在回家的人群中發現心中那人的模樣。

只是最終，我們都沒等到。

傍晚六點剛過，我辭別了老柏，一個人出了校園。雖然誰都沒有提及明天是否去深河，但我已知道我們都沒有心情去了。出了校門，我感覺有些餓了，所以在路過小賣部的時候，習慣性地拿了包方便面，付了錢便沿天主堂小巷而去。

這包方便面，本該是我今天的午飯，而現在卻被我拿來作了晚餐。這樣貧窮的日子，我已經習慣，因為我的家庭并不富裕，而我卻又愛拿錢去做其他的一些與吃飯無關的事情；加上，為了省下明天回家那十塊錢的車費，所以從上星期開始我便在“省吃儉用”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法子，如何才能讓這包方便面發揮最大功效，可以真正地填飽肚子。我最終還是決定，像往常一樣，先煮一碗飯，再把飯加到泡面裏去吃。一路想着，又看了看手中的方便面，心裏也就不禁滿足了起來。

可剛走到出租屋的樓下，我便看見晴子坐在臺階上。就在我看見她的那一眼，她也看見了我，然後她笑着站了起來，沖着我笑。我看了看二樓的房門，沒有打開，我想看樣子，這些室友今夜該又是去打球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回來。不過，也沒有關系，在他們的三人的世界裏，我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你怎麽來了？”我問。

“我就想來看看你啊。”她笑着說。

說着，我便領她上得樓來，開了門。卻也是我開門的時候，她用手捂住了口鼻，一個勁地說“難聞”。而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因為我已經習慣。

這是一所一室一廳的房子，裏邊一室由三個人住，而我住在外邊這一廳。外邊這一廳除了是我的卧室以外，還是我們四個人的廚房，以及乘晾衣服的場所。而出租房的旁邊則是另外一家的三室一廳，卻也是我們班上的一女同學和她的親戚在住。

我所住的這一室很亂，到處都是他們喝水剩下的塑料瓶。她一進門便沒有說話，急忙向裏屋走去，走到門口看到裏邊沒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她便從一個角落裏，找來一個空着的口袋，開始把我床下的塑料瓶掏出來然後裝進去。

她一邊掏還一邊說我不懂得愛護自己，還說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是會生病的。而我是有些餓了，所以也沒有力氣來說她，索性便随她去做去說了。我坐在旁邊休息了一下，便拿着碗出去接了口生水來喝，順便站在接近房門口的地方一邊看着樓下的小巷，一邊看着正在忙碌的她。我也是怕那三個室友中的某一個突然回來，不好解釋。

大約三四分鐘的時間，她擡起頭來沖我笑着的時候，我發現她的額頭滿是晶瑩的汗珠，而臉頰也帶上了灰塵。于是我便放下碗，從門後取下帕子來給她擦拭。誰知，在我替她擦拭完以後，她依然那樣靜靜地站立于我的面前，一臉甜蜜幸福、很是感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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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不要跟我說你這叫感動哦。我只是看你幫我收拾挺辛苦的，心裏頭有些過意不去而已。”

其實，就連我自己也是搞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舉動的。我覺得，我對她的感覺并不同于對歐陽麗的，可是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同，我卻也是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哦，我知道的呀。”她依然笑得很開心地看向我，然後又蹲下去繼續收拾那些亂起八糟的瓶瓶罐罐。我心裏不忍，便也蹲下去，一手牽起口袋口，一手拿起那些瓶罐往裏扔，弄得口袋裏“哐啷哐啷”地響個不停。

“哥，照你這樣的扔法，這些瓶子是會受不了的……原來你這人挺愛虐待小東西啊！”說着她便對着我得意地笑着，看樣子若不是手牽着口袋，她人可能已經往後仰了。

“丫頭你別亂講好不，這怎麽能說是虐待呢，我都沒有對你這樣嘛。”

她的臉突然就紅了，像被秋風吹紅的蘋果，也像傍晚西天的晚霞。然後，她便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我雖能說能猜到她心思的一點，但還是不經意問起她這個我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我是真的想破了頭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何會對我這般地好。我原以為這樣一問，她的臉會更紅，頭垂得會更低。

“你這個大笨蛋！”誰知，她竟然擡起頭來，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很氣憤似地罵了一句，然後便一個人坐到床上去了，留我一人獨自收拾這些瓶瓶罐罐。還好也沒半分鐘，我就把它們都收拾完畢了。

然後我就一邊勸她不要生氣，一邊開始準備我的晚餐。

“筱港哥哥，你收拾收拾和我回家吧。”

就在我撕開方便面包裝的時候，她說。但是我是拒絕的，依然在弄方便面，并不理會她。誰曾想，她竟然走過來，用她的手把我的手壓在方便面上。然後，她繼續說，“你在幹嘛啊，你就吃這個？”

從她的眼神裏，我看到的是難以置信，其中似乎也夾雜着她內心的某種恐懼。我笑了笑說，“吃晚飯啊，這麽吃很好的了，再一會兒就大功告成了。”然後，她愣愣地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不再變化。

“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還沒等我答應，她便拉着我要走。雖她是拉不動我出門的，但最終我還是決定要和她走的。因為我發現她的臉上沒了笑容，那是讓我害怕的一幕，而且打心眼裏說我也不願看到她生氣。

“好，我跟你去。”我笑着說。

不過，我還是要先把那碗未煮的面收藏起來，随後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背了個包，才肯與她出門的。可就在我關門轉過身來看見她依然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發現她的眼角有淚水悄悄流下。

可随即她又笑了，亦如我最開始遇見她的時候那樣。她牽起我的手下樓，于是我便什麽也沒有說，就這樣跟着她。雖然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可是和她在一起走，我則是不必太多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