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夢中見

家教、洗碗工、夜市擺攤，三份工作的時間見縫插針地銜接在一起，關昕每天只有睡覺的時候是能夠停下來歇息，幾乎是以肉|眼能見的速度瘦了下來。

這天她延遲擺攤的時間，抽空去醫院探望外婆的時候，外婆拉着她的手，輕撫她的臉龐，渾濁的雙眼滿是心疼，“昕昕怎麽瘦了那麽多？”

關昕也摸|摸自己的臉，吐吐舌頭俏皮地說：“最近我在減肥，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想瘦一點好看一些。”

如果是說自己減肥造成的，那外婆只會責備她瞎折騰，而不會擔憂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的。

果然，外婆責怪地嗔道：“你這傻孩子，學人家減什麽肥，本來就瘦，現在更瘦了，不好看，以後不許減肥，聽到了嗎？”

關昕乖巧地點頭，“嗯，我以後聽外婆的，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才有福氣。”

外婆笑眯了眼，“這才對。”

半躺在病床|上，外婆有些傷感地說：“外婆老了，昕昕你幫我勸勸你舅舅，別費錢了，這病啊，醫生怕是治不好咯，我一個人一天天躺在醫院裏，實在難受，我就想回家，能天天見着你們也比吃藥打針好。”

“外婆你要相信自己能治好的，我看過有些報道，一些病人積極配合治療，一直都想很開心的事，然後病就好了，外婆也可以的。”

關昕哪怕明知可能性低到微不可見，她也要相信這個不可能的可能，同時也努力鼓舞抱有消極态度的外婆。

她削了一個蘋果，用勺子一點點地刨出蘋果泥，喂到外婆的嘴裏，同時說一些讓外婆開心的事，“舅舅跟你說過沒？高考的成績出來，我的分數很高，填報志願上選了B大，過幾天就能收到B大的錄取通知書了。”

外婆慢慢吞咽着蘋果泥，聽到這個消息，一掃剛才的傷感，有些激動地要坐起來，關昕見狀趕緊放下蘋果，扶着外婆，往她身後墊上枕頭，讓她靠在上面。

外婆擺擺手，表示她要下床，“我要去跟幾個老朋友說一下，我外孫女考上B大了。”

關昕勸阻無效，便找來一輛輪椅，讓外婆坐在上面，聽着她的指示，把她推到病人活動室，找到她口中的老病友。

外婆拉着身邊關昕的手，向她的老朋友高興地說：“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我家的昕昕，前幾天高考成績出來，她考上B大了。”

那些老人放下手上的報紙或象棋，紛紛向外婆恭賀道喜起來，外婆則是一臉驕傲地接受他們的恭賀，難得一掃灰敗的病容，還有幾分神采奕奕，聽到那些誇獎之詞，口裏雖然說着“哪裏，哪裏”，其實臉上已經笑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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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老朋友在誇獎關昕之際，也善意地提醒她：“小姑娘要多來醫院陪陪你外婆啊。”

關昕朝着這些老人鄭重地點頭，剛才在外婆流露出住在醫院孤獨的感受，她便決定了以後擺攤的時間都往後挪一挪，雖然賺錢的時間減少了，但擠出陪伴外婆的時間，才是最寶貴最無價的。

即便這點時間能讓她賺到多少的錢，但因此錯失最珍貴的時間，那是賺多少錢都無法彌補的。

這個決定很快就被證實是正确的，外婆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每天見到的時候，都是笑呵呵的，也更加積極地配合治療了。

她也努力地逗外婆開心，醫生說心情愉悅有時候是最好的良藥，這不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因為當人開心的時候，會分泌|出對人體健康的多巴胺。

關昕看着外婆日漸轉好的狀況，心覺自己吃再多的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因為住在醫院裏，條件和病體的原因，外婆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一直覺得不太舒服，所以關昕用保溫瓶裝了熱水回病房，倒在臉盆裏，用毛巾擰幹，給外婆擦擦身體。

雖然沒能洗澡那麽痛快，但被溫熱的濕毛巾擦過後，也舒爽了很多，外婆笑呵呵地捏捏關昕的手。

可能剛被溫熱的毛巾擦拭過身體，外婆精神清爽，觸感敏銳，竟覺得關昕的手怎地那麽粗糙幹澀，她摸了又摸，還把關昕的手拉到眼前，細細研究起來。

“昕昕，你的手怎麽那麽粗糙？”

關昕怕外婆發現她的不對勁，連忙輕輕掙脫了，“我們又不是貴族小姐，沒事就要保養手手腳腳的，手粗糙一點很正常，外婆，我先去把水倒了。”

她彎身拿起臉盆，再起身，突然眼前一暗，但并沒有完全是黑的，視線中間還能隐約看得到東西，她以為自己只是剛才起身太猛了，緩一下就好。

可是眼前越來越黑，視線中的光線慢慢被黑暗吞噬掉，也把她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一并吞沒，再無力支撐，“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徹底暈過去，再無意識了。

等關昕悠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了病床|上，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外婆沒被吓到吧？第二個念頭就是松一口氣，幸好安排的時間接下去是要去擺攤的，如果是洗碗和家教，那就麻煩了。

舅舅坐在床邊見她醒了，問她感覺如何，确認沒太大問題後，便對她說：“醫生說你是勞累過度才會暈倒的，要注意适當地休息。”

“外婆呢？被吓到了嗎？”關昕向舅舅詢問道。

“有被吓到，不過已經安撫下來睡了，你等輸完液再過去看看。”

外婆所在的病房已經住滿人了，所以關昕并不和外婆同一間病房裏。

舅舅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到關昕的身邊，說：“今天學校打電話過來通知你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我看你很忙沒空的樣子，就讓你舅媽幫忙去拿回來了。”

關昕打開已經被拆封的信封，從裏面拿出B大的錄取通知書看了一看，再把它重新放回信封內。

舅舅沉吟一下，對關昕說道：“還有幾個星期就要去學校報道，那個學費……你別把自己給累壞了，有些事是沒有辦法的，該來的總會來，是你拼死也改變不了的……”

“外婆最近已經好了很多，只要堅持下去，會治好的。”關昕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

“醫生說……”

關昕把被子拉上來，翻個身背對着舅舅，疲憊地說：“舅舅，我累了，想睡一會。”

過了一會，才聽到背後長長一聲嘆息，“睡吧，我幫你看着點滴瓶。”

焦慮就像一根繩子勒在她的脖子上，如何能睡得着？左思右想之後，便又把身轉過來，對坐在椅子上的舅舅說：“舅舅，你把錢借給我吧，我工作後就還給你。”

說罷，怕他不答應，便故技重施地承諾道：“我會付利息。”

舅舅一愣，随即撓撓臉，露出尴尬的神情，“我沒多少錢，而且還都在你舅媽手裏，沒辦法……”

“你跟舅媽提一下，我到時會還比銀|行高的利息。”關昕并沒有放棄，只要有足夠吸引力的利息，舅媽會願意借的。

“那、那好吧，我回去後再跟她說。”

只要能借到錢，那什麽事都能解決了，關昕心口上的一塊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這次終于能稍微安心地睡上一覺。

她一直往前跑，身後有什麽在追趕着他們，她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得邁不動腳步，她無比焦急，跑啊！快跑啊！

就在她要被身後的什麽抓到的時候，從前面跑過來一個人，一把将她拉住，拽拉着跑起來，那人跑得極快，如同踩着風一般，呼嘯着把身後的什麽甩得遠遠的。

那人把她帶到了天臺上，和她一起躺倒在地上，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的雙眼璀璨閃爍，像極了天上的星辰。

她這麽想着，突然從他的眼睛溢出點點的星光飄向天空，她朝上望去，漫天的繁星像棉花糖一樣挂在他們的面前，垂手可得，她擡手摘下一顆吃進嘴裏，軟|綿綿地甜進心裏。

他還在看着她，她看到他眼裏的自己，越來越近……

藥水滴完後，舅舅讓護士來拔針頭，掌背的一下刺痛，關昕便醒了過來，舅舅附身輕拍她的肩膀，讓她起身。

關昕望着舅舅放大的臉，一時沒反應過來夢境和現實的轉換。

她想到夢境裏的場景，然後臉上泛起滾燙的赤紅。

“關昕？怎麽臉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我去叫護士。”舅舅疑惑地問。

關昕羞赧地坐起來，不太自然地說：“不用了，舅舅，我沒有感到不舒服。”

舅舅觀察一下，見她臉上的赤紅慢慢消退了，她又說沒有不舒服，便放下心來，否則他一個人既要照顧病母，還要照顧外甥女，可吃不消。

關昕穿上鞋子，回到外婆的病房。

作者有話要說： 羞羞的夢……只可意會不可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