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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到自己的玩笑有點離譜。
我的長期飯票啊,可別讓我給吓跑了!
我趕忙蜷到被窩裏,又加了條短信:“我要阿寧為**心一輩子!”
一個甜蜜的陷阱,親愛的,你跳不跳?
片刻之後,短信息回過來:“說定了,皎兒。一輩子!”
心裏突然就被莫名的情愫充滿,又甜又酸,仿佛南方的香橙,那樣芳香酸甜的味道,頃刻便蔓延至全身,暖暖的讓人快要飄浮起來。
是愛情麽?
我想,是吧!
其實他并不僅是我的長期飯票外加無限額提款機,也不僅是卧日久習慣的依靠和依賴。這麽多年來,頂着個“才女”的頭銜,外加不算太恐龍的外形,圍在我身邊的優秀男子并不少。可我只願意他當我的長期飯票和無限額提款機。
顏翌寧,我的一輩子,舍你其誰?
我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在軟軟的抱熊上找了個舒服的體位,閉上了眼睛,唇邊已禁不住噙一抹笑意。
我想那抹臨睡時的笑意,必定也是蘊着幸福的。
我是幸福的小女人,要求不多,只一生一世而已。
人生如夢,若有一生一世的相守,足矣。
這一次,我入睡很快,卻不安寧。
水晶珠簾閃爍,鳳頭寶釵明滅,有美人半偏蟬鬓,眸如秋水,輕輕一轉,逗引無數豪客掌聲一片。
“萦煙為大家唱一曲《普天樂》,如何?”
她款款地說着,玫瑰紅的合領對襟大袖長衣,下面的裙子看來由好多幅拼成,顏色并不一致,但都很淺淡,随着她的走動,飄飄拂拂,若月華之色。
“好!好!”
“落霞樓的萦煙姑娘,唱什麽都是好的!”
臺下哄笑。
那叫萦煙的美人盈盈一笑,曳着雪色緣金絲的披帛,緩緩走至正中的琴案前,素手拂清弦,朱唇吐雅詞,那樣舒緩而歌:
鹧鸪詞,鴛鴦帕,
青樓夢斷,錦字書伢。
後會絕,前盟罷。
淡月香風秋千下,倚闌幹人比梨花。
如今那裏,依栖何處,流落誰家……
她的身後,是豔麗奪目的桃花,盛開在黑漆屏風上,朵朵嬌媚,華美異常,卻被這女子的若水含情的明眸一轉,瞬間奪去了華彩,讓人只看得到美人萦煙,再看不到如火如荼盛開的桃花傾城。
偏偏,那琴案上,還置了掐絲琺琅八寶紋香爐,袅袅煙氣,陣陣萦過,飄于琴面,将她的面容也掩得似真似幻,如夢如仙。
“好聽麽?”
有人在耳邊輕笑着問,脆嬌的聲音,忽然之間便與眼前那位彈琴的萦煙美人重合。
我忙用力地揉着眼,瞪向臺上那位美人,那美人妙目轉睇,似也正望着我,似笑非笑,卻絕對沒有說話。
而我的耳邊,依舊萦着輕輕的笑意,冷如雪水,那樣冰冰涼涼地滑在每一寸肌膚上。
“你是誰?”
我忍耐不住,大叫出聲,預備好了那臺上臺下看佳人聽妙曲的人們向我驚異凝望。
可沒有。
我大叫的聲音,仿佛被密閉在某個容器內,發出駭人的回響,震得我自己耳膜生疼,卻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夢中的争執
臺下的看官,依舊盯着美人。
臺上的美人依舊拂弦,輕笑,慢啓朱唇,悠悠而唱,我卻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只有那嬌脆的聲音在輕笑:“我是葉皎啊!我是葉皎啊!”
“不對,我才是葉皎,你是萦煙,你是萦煙!你是那個青樓的歌妓萦煙!”
我大叫着,指向臺上的美人,并努力沖過去,只想依着我的本性,将她毒打一頓,告訴她,我才是葉皎!
明明,我和那萦煙只有幾步,可我沖來沖去,離她似乎還是那麽遠,那麽遠。
我還沒來得及想着該怎樣沖到那個萦煙跟前,只聽“啪”地一聲,臉上已挨了一耳光,熱-辣辣地疼。
“你這個妖精,有什麽資格說我是青樓歌妓?”那嬌脆的聲音又怒又恨,我甚至聽得到與她美好的聲音大不般配的磨牙聲。
不過說了她是歌妓,哪裏不對了?
我也不知道那個打我的人在哪裏,身後分明綠蒙蒙一團,什麽也看不清,惱恨地胡亂拎起拳頭四處亂砸,叫罵道:“你才是妖精,看你那模樣,不是歌妓是什麽?古時候好人家的女兒,還能這麽堂而皇之地在臺上賣唱賣笑?”
我的拳頭并沒有擊到實物上,我甚至依稀記得,我是在夢境裏,和我作對的那個什麽萦煙,根本只是子虛烏有的人物。
胡亂揮舞了很久,我氣喘籲籲地坐倒地上,一邊擦着頭上的汗水,一邊亂罵着:“你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妓女?冤魂?妖怪?可別告訴我你是葉皎!葉皎可不會唱什麽普天樂,彈什麽七弦琴!”
許久沒有回答。
我正要松一口氣,閉了眼休息時,忽聽得那萦煙的哭聲傳來,嗚嗚咽咽,不盡哀怨,無限離愁,用很有韻律的哭腔綿綿傳出,居然也像哼着某種小曲一般。
卻是摧肝裂膽讓人五內俱傷的哭調,時高時低,沒完沒了。
“你哭什麽?”我大叫。
萦煙不回答,只是越哭越大聲,越哭越瘋狂,把我的耳膜震得隆隆作響,除了這可怕的哭聲再也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
“啊……啊……”我忍不住失聲大叫,縱肆着我所有的力量,大叫,只冀望我能把自己從夢中叫醒,至少,能将那令人崩潰的聲音壓下去……
不知叫了多久,只覺有人用力地搖晃我,搖得我本就發軟的四肢更是軟弱無力,幾乎渾身骨骼都要散開一般。
“皎兒!皎兒!醒一醒,醒一醒!”有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
我喘着氣,終于睜開了眼。
窗簾大開,明亮的金色陽光透過玻璃傾射而入,照在搖晃着我的中年婦女臉上,映出那一臉的焦急。
我居然,隔了好久,才能意識到,這中年婦女是我母親。
我的氣息還未調順,嗓子裏有着嘶喊後灼燒的幹痛,身體更是軟綿綿的,幾乎支撐不起。
而從老媽的表情,我已猜得到我現在的面容已經憔悴蒼白成什麽樣了。
“老媽!”我虛浮地一笑:“可能,我熬夜太久了,感冒了。”
她來自明代
“剛才魇着了?”老媽擔心地問。
“可不是麽!”我強笑着說道:“做了個怪夢,頭疼得很……多半還是感冒引起的。我呆會就去醫院挂水去。”
老媽點頭道:“好,鍋裏還煲着雞湯,呆會就下去喝些,多吃些飯,知道麽?……我就奇怪呢,平時睡到個十點十一點也就起床了,今天怎麽到這時候還睡呢!”
她一邊往外走着一邊咕哝:“幸好阿寧那孩子仔細,不然你乍乍呼呼的性子,這輩子還真讓人不放心!”
我看她走了,才撐起身體,扶着疼痛欲裂的頭,拿起手機看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另外還有兩個短信,一個是顏翌寧報告行蹤的,說這幾天正忙着,估計還要三四天才能回來;還有一個是丁绫的,卻在調侃我,問我瘋狂購物一天,有沒有用我的大富大貴大把銀子,把我的噩夢給吓跑。
我不及洗漱,先撲到電腦起,開機,打開浏覽器,百度,輸入夢中那個萦煙唱的曲兒。
我只記得其中兩三句了。
但在科學如此發達的今天,兩三句也足夠了。
搜索結果立刻調了出來。
《普天樂》,曲牌名。這首曲子名《別情》,為元代查德卿所寫。
查德卿生平不詳,也不如元曲四大家那幾個出名,我确信我以前沒聽說過這個人,更沒讀過這首元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不假。可到底怎麽才能解釋,我的夢中,會跑出一支我從沒聽說過的元曲來?
和現實中流傳下來的元曲紋絲不差!我甚至敢斷定,那個萦煙所彈的,正是古代的普天樂曲調!
我在面盆裏放了滿滿的一盆冷水,将臉部淹進去,閉氣了整整半分鐘,才仰起濕漉漉的頭,拿起了手機:“喂,绫子嗎?你認不認得心理分析師?我想,我需要他們的幫助了……”
丁绫一見到我,便大吃一驚:“皎兒,你遇到什麽事了?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
我沖着她咧嘴:“再這麽下去,我一定會變成一只鬼,而不僅是鬼樣子了。”
想笑,已笑不出。
聽說她已請她的醫生表哥約好了一位心理師,我一刻也不停地拉了她便跳上一輛的士。
路上,我靠在後座上,疲憊地嘆一口氣,才将這幾日的怪異夢境,一一告訴了丁绫。
丁绫圓圓的眼睛快要睜得暴出來,好久才問我:“你确定,你不是在編小說?”
我恨得去敲她的頭:“你以為我開玩笑麽?便是編小說,我也沒寫過宋以後的故事!何況我最讨厭元代那些怪怪的蒙古人名,從沒考慮過寫元代的小說。”
丁绫想了想,說道:“也不一定是元代,只能說,是元代以後的故事,所以才會有那支元曲的出現。”
我心裏跳了一跳,默然想着那女子的裝束衣着,忽然啊了一聲,叫道:“明代,應該是明代!”
“為什麽?”丁绫問。
我憑着素日寫作時記住的一些資料,說道:“那女子穿着的合領對襟大袖長衣,看起來很像明代富家女子常穿的一種叫‘背子’的衣服;而下面的裙子,每褶一種顏色,又那麽素淡,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明時流行的月華裙,以風動則有月華之色聞名。如果有機會數一數,大約也數得出那裙子應該有十幅裙擺。”
古怪的美人镯
丁绫褐色的眼睛晶亮一片,打成了兩只大大的驚嘆號:“小樣,皎兒你這才女的稱呼,可真是名副其實了!什麽月華裙、背子,我聽都沒聽說過!”
我得意不起來,抱着頭哀嘆:“難道我是這些玩意兒研究得多了,才給那什麽萦煙盯上了,把我當成了和她一樣的古人?”
丁绫嘿然道:“別亂想了,那個萦煙,一定是不存在的人物,說不準你啥時候構思過這樣一個人物,後來自己忘了,才在夢裏又想起來。這青天白日的,哪裏來的什麽會彈元曲的古人?”
我正要反駁時,那位心理師的辦公室已經到了。
我遞過一張百元大鈔找零時,那一直沒開口的司機忽然說道:“小姐,你不會是撞了邪吧?最近有沒有到什麽不幹淨的地方,或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嘁,我快半個月沒出過城了,能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已跳下了車,從車窗處接過司機遞來的零錢,手上的玉镯磕到窗玻璃上,很清脆地“丁”的一聲。
的士車絕塵而去,而我卻看着那個美人镯傻了。
若說這些日子我曾接觸過什麽異物的話,無疑就這枚镯子了,號稱有着五六百年歷史的镯子。
從現在往前數上五六百年,可不正是元明時期?
迎着日光,我仔細地打量着這枚顯然價值連城的翠玉寶镯。
這镯子比第一日上手時,更加晶光閃耀,璀璨奪目,深深的翠色青濃欲滴,水光油潤,更襯得镯中美人明眸善睐,顧盼含情。
慢着,明眸善睐,顧盼含情……
明明只是雪樣的雲絮所構成的面部剪影,為什麽我會覺得這镯中的女子正凝眸而睇,向我深深望着,若有情,若無情……
耳邊,甚至傳來了女子嬌而脆的話語:“我是葉皎,你是萦煙!我是葉皎,我才是葉皎!”
我忍不住叫道:“胡說,明明我才是葉皎!”
手上驀地一緊,我驚悸回頭,卻是丁绫惶恐地抓住我:“皎兒,你沒事吧?”
我霍然驚醒,擡頭四顧,不少路人正驚詫地望着我,那眼神倒和看一個傻子或白癡差不多。
老天,現在是白天哪,再這樣下去,我真得給人關精神病院了!
我邊拉着丁绫沖入心理研究所邊低聲向她說道:“嗯,绫子,這只玉镯子,似乎有點古怪。”
丁绫好奇地打量一眼,微見口水:“看來挺值錢的。”
“可不是麽,明清時候的古物。”我咬着牙說道:“我估料着,可能是某個貴婦的随葬品!”
身畔傳來丁绫咝咝的吸氣聲:“那你還不取下來?”
我點頭道:“我回去就取下來!”
戴上镯子的第一日,我因為它挺沉重,影響我打字,所以想着要取下來,因為太緊了點,一時沒能摘下,本打算第二日摘下收起來的,後來給連連惡夢打亂了心神,又沒有再和以往那般泡網聊天,再也沒覺出什麽不便來,就不曾理會。
呆會記得買些凡士林回去弄下它,說不準我的惡夢就從此完結了。
不過,第一天做惡夢時,似乎也沒戴這镯子啊?
弘治二年的重度癔想症
終于見到那位據說業內頗有名氣的心理分析師時,因為疑心那枚镯子,倒也沒再抱太大的期望。
那穿了白褂子的老婦人從厚厚的眼鏡片後打量了我許久,然後一一問起我的職業,家人,以及生活習慣等等,最後讓我坐到一盞極明亮的鎂光燈下,取出一枚紫水晶的墜子,有我跟前搖晃,口中很平和低沉地咕哝道:“看向這個,看向這個……”
我覺得這老婦人少帶了幾樣道具。
她身後應該放個巨大的水晶球,腳邊應該蹲只綠眼睛的黑貓,紫晶墜子該換成耶稣受難的十字架,鎂光燈該換成一盞半明半暗的油燈,再把白褂子換成黑披風,就活脫脫是中世紀的西歐巫婆了。
我這樣想着,雖是想笑,眼皮卻越來越沉重,終于漸漸地無知無識,陷入沉睡。
三天以來第一次無夢的睡眠,很好。
醒來時一眼看到丁绫,正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我推一推丁绫:“绫子!”
丁绫一見我醒來,立刻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你可終于睡醒了!”
我看向那個老婦人,發現她正坐在一處幽暗角落的辦公桌上打盹,而辦公桌上,竟真的有一只黑貓!
我笑道:“绫子,在這樣的地方,你該叫的是上帝保佑!”
丁绫看一眼那心理師,已低低地嗤笑出來,然後點點我的額,認真說道:“不過你別說,這個婆婆,到底是心理學界的大腕!知道你睡了多久,又在睡夢裏說了多少話嗎?”
“睡了多久?”我一邊問着,一邊已聽到肚子裏咕咕亂叫,忙望向窗戶,果然已漆黑一團。
“睡了六七個小時了。其中有一個小時這婆婆一直在問你話,你把你七歲還尿床的事都說了!”
我給一口空氣嗆得直翻白眼:“這老人家也太八卦了吧?”
“她八卦,你更神奇!”丁绫敲着我的頭說道:“你知道,你告訴她,你是哪一年出生的麽?”
“嗯?我不會把我爸媽的出生年月報出來了吧?”
“如果你報那個,我倒也不覺得奇怪。你居然說,你是弘治二年出世!”丁绫笑道:“歷史上沒這個年份吧?我只聽說乾隆皇帝的名字是弘歷。這個是不是你哪篇古文中虛構的紀年?”
我想我的臉一定刷地白了,喉嚨口剎那間又幹又冷:“绫子……有的,弘治紀年的。明代有個孝宗皇帝朱祐樘,年號就是弘治。”
丁绫張了張嘴,眼珠子都似不會轉了:“你沒記錯吧?”
“錯不了!”我苦笑:“這個皇帝的出身早就是傳濫了的傳奇了。他老子憲宗,就是娶了那個比他大了十八歲的乳母的那個皇帝,而他自己,就是那個母親偶爾被寵幸一次,後來在冷宮裏生出,到三歲才被父親認回去的那個皇子。丫的,如果不是寫的人太多太濫,我都準備選上這個題材了。”
丁绫似乎打了個寒噤。
而我寒噤都打不開了,僵着脖子望向那個老婦人。
那老婦人似感覺到我們在瞧她,終于睜開了眼,咳了一聲,緩緩推出一張方子,沙啞着嗓子道:“重度癔想症,給你開了些鎮靜藥劑。”
我走到她跟前,接過方子,打量一眼,微笑着問:“婆婆,你相信我只是癔想症麽?”
三日之後,我不再是我
那老婦人低低垂着眼睑,茶杯底樣厚厚的鏡片掩蓋着,更看不出眼底的神情。只聽她又咳了一聲,緩慢地說道:“從醫學和生理學方面來講,小姐得的的确是癔想症。”
我攥緊手中那張方子,追問:“如果從別的方面來講呢?比如,巫術,蠱術,迷魂術?”
丁绫在我身邊拉我,小聲道:“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我不理丁绫的拉扯,只盯住老婦人。
她懂得催眠術,對于一些神秘現象,一定比我有經驗得多。
好久,久到我摸出錢包付款,打算就此放棄時,那老婦人終于開口了:“不是巫術,蠱術,或迷魂術,而是一種咒語,古老的咒語。”
古老的咒語!
我雙手顫抖起來,将錢包中厚厚的一疊人民幣全都掏出,連裏面的硬幣都倒在了她的桌上,捏緊空空的錢包,啞着嗓子問:“什麽樣的古老咒語?”
老婦人的面部枯幹而無表情,僵着聲音道:“不知道。這也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她慢慢收起桌上的鈔票,揣到自己的兜裏,然後摸索着解下垂在胸前的紫水晶墜子,嗡聲嗡氣地說道:“把這個挂脖子上,應該可以保你三日無恙。”
我接過墜子,但見那墜子只是很尋常的淚滴形紫水晶,細細的鏈子已經發烏發黑了,應該是白銀的質地。放到市面上,這麽普通的墜子,不會超過兩百元,但這老婦人看來并不尋常,難道墜子裏也有什麽咒語?
“三日無恙?”我問道:“那麽三日之後呢?”
“三日之後……”老婦人已經收拾了鈔票,抱起桌上的黑貓,慢慢走入旁邊一道黑暗的側門,死氣沉沉的聲音如游魂般蕩出:“三日之後,便不是你了……”
我們還沒來得及從她僵冷的餘音袅袅中回過神來,眼前驀然一黑,所有的燈竟在瞬間滅了。
我和丁绫同時發出一聲驚吓的尖叫,緊抓着對方汗水浸濕的手,一齊沖出屋去。
不知為什麽,我的聲音那一剎那很脆,很嬌,帶了種完全不屬于我的甜糯。
幻覺,一定只是幻覺。
真的是幻覺麽?
回到家時已經過了晚上九點,老爸老媽就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見我和丁绫在一起,臉色已比午間好了許多,這才放心。
丁绫卻不放心我,打了電話回去,當晚留宿在我家陪我。
我心下正忐忑,巴不得她留下。
也不管那紫晶鏈子看來是不是很有些肮髒,我迫不及待地将它戴在脖子裏,接着開始算計那光潤璀璨珍貴之極的古玉镯。
丁绫幫着我把凡士林塗滿手腕,試着幫我将玉镯捋下,但試了許多次,都沒有成功。
“難道你手變胖了?”丁绫疑惑道。
這幾天我睡都睡不好,只怕已瘦了好幾斤了,手臂又怎會變胖?
“不然,就是镯子變小了。”丁绫用力往下捋着,皺眉繼續說。
我的心一冷,連手臂都僵了一下。
不想被放逐天際
丁绫醒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住了手,擦着頭上的汗,怔怔地盯了那镯子,呆呆道:“不會……不會真的變小了吧?你……你有感覺麽?”
“有感覺……”我控制着牙關的格格作響,努力平靜地回答:“原來是阿寧幫我戴上的,他只把我的手指輕輕一攏,就戴進去了。”
目測這镯子目前的直徑,以我的掌骨,根本不容易戴進去。
我絕不相信,我的手掌會有幾天間長寬。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镯子在縮小!
這時,我又聽到了那女子的輕笑聲,輕,清,脆,帶了陽春三月梅子酒的甜糯。
“皎兒……皎兒……”丁绫指着我,眼中忽然流露出驚恐之色:“你,你笑什麽?”
我笑什麽?
我笑什麽?
剛才,是我在笑?
我心底寒意直湧,手足冰冷地站在地板上,皮膚上冒出了一層層的粟粒。
“一定……一定是這個镯子在作怪!”丁绫站了起來,咬牙道:“我去找個錘子來,把它砸了完事!”
“不要!”我下意識地阻止着。
丁绫愕然望着我:“皎兒,我知道這镯子珍貴,不過,它……它太詭異了。”
“我知道。”我的聲音似在夢游一般,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在說話:“這是阿寧送給我的,不能砸。”
丁绫怔了一怔,苦笑道:“我以往瞧你對顏翌寧送的東西似乎沒這麽上心?”
是麽?
似乎是這樣。
我走到洗手間沖淨手上的凡士林,默默地想着。
從相識至今,我都是理所當然地承受着顏翌寧的關心和愛惜,甚至把他當成了我的非專業司機,每次都是有事了,才會主動找電話找他,幾乎從來不曾向他噓寒問暖,也很少關心他的工作和精神狀态……
傳統女性溫良恭儉讓的美德,在我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反面體現。
可我居然能幸福快樂的生活到現在,無憂無慮地做着我的米蟲兼網蟲!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爬到被窩裏,就拔通顏翌寧的電話。
手機鈴聲是王菲那首音色純正極俱穿透力的《我願意》。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皎兒?”手機通了,傳來顏翌寧帶了幾分興奮的聲音:“怎麽了?想我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屑地“嘁”一聲,再說一堆損他的話來,但今日,我居然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将嘴唇咬了又咬,我低低地問道:“阿寧,什麽時候回來?”
“快些的話……兩天吧?”顏翌寧爽朗地回答,然後很小心地問:“是不是有事?”
“沒有。”我吸了吸鼻子,決定暫時別讓他為這事憂心。我又懶又無賴,不能幫到他什麽,至少,我該做到不給他添麻煩吧?
只不過,兩天後,他回來還能見到我嗎?
或者,會見到一個瘋了的我?
那個聲音一直在說,她是葉皎,她是葉皎,她才是葉皎。
可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溫熱的淚水,順着眼角滲出來,落在抱枕上,斑點是一個心的形狀,小小的心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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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這篇蠻好看的啊,居然也沒多少親在看。
嗚,傷心了,偶先碼《碧落》去,希望大家先收藏着啊,這篇會碼完的,不是坑!
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
“怎麽麽?皎兒?出了什麽事了?”顏翌寧似感覺到了我的異常,聲音忽然便急促起來。
“沒有,沒有。我……我挂了,等你回來,我們……我們一起到海南旅游去。”
去海南旅游的計劃,顏翌寧已經提過好幾次了,我自認為網上沒什麽看不到的風光,不過随口敷衍着,從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過。
現在想起,忽然覺得自己很傻。
網上有什麽?
無非是些虛幻的圖像,能和阿寧手拉着手,親呢地擁抱親吻,赤腳走在沙灘,然後在晨間并肩坐着,靜靜地等待海上第一輪朝陽的升起麽?
不顧手機裏還傳來顏翌寧急促的叫喚,我正要摁下挂機鍵時,斜次裏伸出一只手,飛快地搶過了手機。
“喂,是顏翌寧麽?”丁绫高聲說道:“你快回來,皎兒出事了!”
“绫子!”我大叫。
丁绫瞪了我一眼,也不将手機拿開,就那麽沖着我叫道:“皎兒,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你以為,單憑你我的力量,就能阻止那些事的發生麽?好歹這只镯子是顏翌寧弄來的,解鈴還需系鈴人,或者他回來能幫你找到解決的辦法呢?”
這些話,自然是通過手機一字不差的落到了顏翌寧耳中了。
隔得老遠,我都能聽到顏翌寧焦急的追問。
丁绫瞪我一眼:“你先睡,我到外面陽臺去和他說。”
我知道這事再也瞞不過顏翌寧了,由着丁绫拿着手機走出去,聲音隐隐約約,說了好久,顯然把這幾天的事全說了。
顏翌寧一定會回來,也好,也好。
心裏居然奇跡般地便安妥下來,嘴角扯一抹微微的笑,我将頭埋到抱熊上,将淚水壓到軟軟的棉花中。
原來,沒心沒肺的葉皎也很柔弱,柔弱到最緊要的關頭,還是只想像八爪章魚般抱緊自己信賴的愛人。
丁绫回鑽回被窩裏時身體有點涼,她拍着我的肩,在我耳邊絮語:“皎兒,顏翌寧會回來,很快會回來。”
這一晚,或者因為知道了顏翌寧快要回來,或者因為有着丁绫的陪伴,又或者,是老心理師的那只紫晶挂墜起了效果,我雖然繼續做着怪異的夢,卻沒有再感覺出恐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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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甜糯的聲音,帶着卑怯的笑意,卻難掩倉皇:“萦煙身體不适,今晚不能……陪客……”
好美的一襲珠簾,在燭火的顫動下,一顆顆反射着美人衣衫上明豔的霞緋色,更為玲珑剔透,連瑣窗外的夜色都耀亮了不少。
又做夢了。
我心裏清楚得很,卻無法阻止夢境按部就班地在我跟前上演,如一幕幕活人在跟前演出着室內劇。
我很想看清,屋子裏是什麽樣的公子,令那女子這般地驚惶。伸手去撩珠簾,卻撲了個空。珠簾一動不動,虛幻得如同燈光打下的剪影。
驚訝地向前走一步,我已直直穿過了珠簾,看到珠簾在另一側更加绮麗的光影明爍。
這一次,珠簾感覺很真實,我卻像是虛幻的影子了。
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
她是真實而空茫的存在
有種揮之不去的荒謬感,讓我頓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麽,什麽時候合适呢?”有男子嘻笑着,帶了難以言喻的暧昧,把我怔忡的思維拉了回來。
回過頭,終于見到了萦煙正笑着閃避一個錦衣青年伸出的手,秋水明眸蘊着嬌羞,只是唇角曲起的笑弧看來好生僵硬。
“改日……改日萦煙一定好好陪陪劉公子……”她閃到一邊,顯然塗過口脂的唇邊雖是潋滟紅潤,卻更襯出頰邊失色後的蒼白。
“萦煙……”那青年頗似不悅,負了手皺眉盯住她,頗有警告之意。
這青年長得還算好看,加上圓領寬袖的錦繡衣裳,看來頗有幾分潇灑,只是眼光閃爍,總覺得油滑得近乎猥瑣。
萦煙似悟過來,忙倒了酒,送到青年面前,妩媚而笑:“哎,萦煙不方便,不能服侍劉公子,是萦煙的錯。來,喝了這杯酒,當是萦煙給你陪禮,好麽?”
青年頓時笑了,一邊擁住她,一邊就着她的手,将美酒一飲而盡,哈哈笑道:“美人兒是我的,終是我的,看你逃得了麽?”
他的舌頭似打了結,漸漸含糊不清:“你須知道,當今的天下,是九千歲的天下,憑他為官作宰,哪個人見了我義父不是恭恭敬敬,視若神明?”
“是,萦煙也知道,九千歲最疼愛的義子,就是您劉征義!”萦煙扶着青年,踉踉跄跄地向床邊走去。
走了一半,她忽然回過頭,笑了一笑。
那笑容雖是妩媚,卻很詭異,詭異地讓我差不多認定,她看到我了。
她看到我,我便該怕她麽?
我吸一口氣,沖到她跟前,高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是你讓我做這種怪夢的麽?”
她離我很近了,我甚至聽得到她略嫌粗重急促的呼吸。
可她偏偏似不曾聽到我的話,又将頭扭了過去,猛地将那個叫劉征義的青年一推,毫不容情地看他跌落在床上,甚至擡起她穿了高底弓鞋的腳,在他的臀部狠狠踢了一下。
這個片刻之前還抓了萦煙調笑的纨绔子弟,居然動也不動,甚至傳來了濃重的打酣聲。
他居然……睡着了?
在這美色當前淫心浮動的時刻?
正疑惑時,萦煙半低着頭向我走來,然後……從我身上直直地穿了過去!
我屏住了呼吸。
她沒看到我!
我對她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我追上兩步,遲疑着,向她伸出手,同樣地……直直穿過她的身體!
她對我來說,同樣只是虛無!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讓自己冷靜。
可是,即便在夢中,也該有着活人的感覺吧?
為什麽所有的夢都如此真實,卻又如此空茫?
萦煙依舊在繼續着她的動作。她旁若無人地拿起了桌上的銀酒壺,旋了一旋,将酒水倒入一旁的杜鵑花盆中。
我驀地明白了:這個叫劉征義的笨蛋,被萦煙在酒裏下了藥,才睡得跟只死豬一樣!剛才萦煙向這個方向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實并不是在對我笑,而是在得意她下藥成功!
我試着到萦煙手中去取銀酒壺,希望能研究一下這酒壺中到底設置了什麽樣的機關,才能随心所欲地下毒傷人。
可又撲了個空。
真想大哭一場
明明身處在同一間屋子,可我們對彼此來說,都只是幻境。
可怕的是,我能感覺得到這種幻境,她卻感覺不到。
我忽然希望,睡得像死豬的那個人,是我。
睡得無知無識,無夢無幻。
“唐公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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