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齊庸凡等人在河邊吃了一頓水煮魚。未加重口調料的湯底雖寡淡, 卻別有一番鮮魚的滋味。吃完收拾東西,已然日暮西山。

殷旭提議在月牙鎮找客棧住上一晚。摸黑趕路如同瞎子, 難免遇到危險。

三人趕着馬車進鎮,尋了家最好的客棧,名為龍游客棧,毗鄰龍游酒館。店小二殷勤地将馬牽走養在後院,并說一定會好吃好喝地供着。

這輛馬車乍一看沒什麽顯眼, 但前面那兩頭高頭大馬, 通體如墨, 異常高壯,一看便價值千金。

葉子從錢袋裏摸出幾個銅板扔過去, 小二忙用雙手接住,吆喝道:“客官, 裏邊走!”

進了店, 齊庸凡要定三間天字一號房。

掌櫃道:“天字一號只剩兩間房了。”

葉子道:“我不用住那麽好的, 您和公子住吧。”

“今日趕集, 稍好些的房間都已被定走了, 僅剩柴房的大通鋪……”

齊庸凡心想, 總不能叫葉子住那種髒兮兮的大通鋪, 便道:“葉子, 你與我住一間可好?”

“我住通鋪也無妨的……”

殷旭将一錠銀子擱在桌上,淡淡道:“兩間上房,我與齊兄住一間。”

葉子忙道:“公子,您不必勉強!大不了咱們再出門尋別家客棧……”

“不勉強啊。”殷旭看着他, 道:“我早想與齊兄抵足而眠了。”

齊庸凡:“……”忽然感覺後背發涼。

最後他們在龍游客棧安頓下來。幸好天字一號房的床很大,兩個大男人一起睡不會覺得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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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庸凡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安慰自己,自古君王還會邀請臣子一起睡覺呢,他不過是和隔壁鄰居拼床而眠,算不得什麽。

入夜,他們都躺在床上蓋棉被準備睡覺了,殷旭忽然說他餓了,想吃宵夜。

這大晚上的,齊庸凡又不能做飯,兩人只好起身去龍游酒館吃宵夜。他們敲了葉子的房門,想問他去不去。

葉子睡眼朦胧地爬起床開門,說他已經快睡着了……

齊庸凡算了算時間,估計相當于現代七八點鐘。葉子睡得可真早。果然是年輕人,早睡早起身體好。

出了客棧大門,左拐兩步便是龍游酒館。

月牙鎮的龍游酒館規模要大得多,人來人往,客坐滿盈。入夜了依舊無比熱鬧。

他們尋了個空位坐下,點了牛肉、湯面和幾樣小菜。

齊庸凡吃着面,聽邊上的客人在閑聊。

“據說龍游酒館的幕後老板姓王,是越川縣數一數二的富豪……”

“豈止在越川縣!他之富有,在大殷怕都排得上號,富可敵國啊,啧啧。”

“喏,瞧見沒,櫃臺後邊那人便是王老板的小兒子,也是咱們這家酒樓的掌櫃!”

“王老板的兒子怎會淪落至此,你在開玩笑吧?”

“為何不可?那家夥是個斷袖,在縣城裏日日偷雞摸狗,流連小倌館。王老板看他不順眼,就把他攆來咱們這鄉下了呗……”

齊庸凡忍不住也往櫃臺後瞟了一眼,但什麽也沒看清。

待殷旭也吃完了,他喚來店小二結賬。一共是八十多文錢,小二找不來他的碎銀,便去了櫃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躺在角落裏的男人。

“王少爺,您能開下錢櫃嗎?”

男人一把扯下蓋在臉上的黑帽,不耐煩道:“什麽錢櫃?我不曉得!”

小二讨好道:“老爺給了您一把鑰匙呀,那把鑰匙能打開店裏的錢櫃。”

男人伸手在懷裏摸索了一陣,半晌,摸出一串叮當作響的黃銅鑰匙扔出去。

小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回頭對齊庸凡道:“你等我去拿下錢哈。”

齊庸凡點了點頭,伸長了脖子往後張望,想要看看那個王老板的兒子是何真面目。

男人皺巴巴的華貴衣衫好似鹹魚,他抓了把亂七八糟的頭發,俊秀的臉蛋流露出一絲輕蔑,不客氣道:“你看什麽看?”

齊庸凡默默收回視線,心想你狂什麽狂。

這下男人來了興致,端詳着他,吹了聲口哨,流裏流氣道:“想不到在鄉下也能見到這般美人。”

美、美人?!

齊庸凡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如刀削般深刻的英俊五官,竟然可以被稱之為美人?

這時殷旭走過來。男人斜睨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對他沒什麽興趣。

男人将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齊庸凡身上,興致勃勃道:“小美人,你家住哪兒啊?家中可有嬌妻?”

齊庸凡沒理他,小聲對殷旭道:“遇到一個神經病。”

“深井冰?”殷旭有些無法理解。

齊庸凡指了指腦袋,道:“就是這裏有點毛病。”

男人:“…………”

而齊庸凡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出門吃頓宵夜而已,居然被一個土著男人給纏上了。這男人是個富二代,名叫王奎,今年20歲,性別男愛好男,聽說猶愛他這種類型的美男子。

王奎說對齊庸凡一見鐘情,于是免去了他這頓飯的錢。

聽王奎一直喋喋不休地訴說衷腸,齊庸凡恨不得把他嘴給堵上。

殷旭就在一旁看戲,末了,涼涼道:“相公,該随我回家了。”

“你說什麽?!”齊庸凡滿臉震驚,匪夷所思地望着殷旭,以為他腦子瓦特了。

王奎亦呆住了,望着他倆,顫抖着聲音道:“你們……莫非是那種關系?”

殷旭反問道:“哪種關系?”

“就是……”情急之下,王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相公。”殷旭又喚了一遍,話中隐隐透着笑意。

齊庸凡趕緊拉着他走掉了,也沒管身後王奎是什麽表情,急急忙忙道:“你怎能這樣說話!”

“我說什麽了?”

齊庸凡憋紅了臉,憋出一句:“我不是你相公!”

“我只是替你解圍罷了。”殷旭道:“你別多想。”

“哦。”齊庸凡摸摸鼻子,感到了一絲尴尬。

他們回去又漱了口。兩人都沒帶牙刷,只能用客棧提供的柳條蘸鹽巴,來回搓洗。

天字一號房裏單獨有一間浴房,等他們都洗完澡躺在床上了,齊庸凡松了一口氣。他睡在外側,殷旭背對着他睡在裏側。

鎮上的夜晚頗為安靜,似乎與白日的喧嚣遠去。窗戶半關着,偶爾傳來幾聲蚊蟲飛舞的嗡嗡聲。

齊庸凡翻來覆去,仿佛只能聽見自己跟對方的呼吸和心跳,怎麽也睡不着。

他本以為殷旭已睡了,沒想到隔了一陣,殷旭那邊也開始翻來覆去,不斷變換睡姿。

滾着滾着,兩人就這般不知不覺地滾到了一起。

齊庸凡一側頭,便瞧見殷旭在黑夜裏亮晶晶的眼睛,冷不丁往後一縮。

殷旭的呼吸聲有些粗重,低聲道:“你也睡不着?”

“嗯。”齊庸凡心想明明方才還很疲憊的,但現在自己卻跟打了雞血似的。他隐隐又有些期待,殷旭這樣問,是有什麽活動嗎?

“你別亂動,安分一點,咱們就都能睡着。”殷旭說道。

齊庸凡:“…………”

……

一夜無話。

龍游客棧的上房包早餐。齊庸凡坐在大堂裏,嚼着索然無味的白面饅頭,配着清粥小菜。

葉子坐在他對面,一口氣吃了五個大肉包子。

齊庸凡問他:“你昨日睡得如何?”

葉子撓了撓頭,道:“挺好的,床很軟很舒服。”

“好吧。”齊庸凡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黑眼圈,心想車裏的席夢思才是舒适圈。

殷旭開口道:“吃完早飯就回去罷。”

“能等我一會嗎?”齊庸凡道:“我想再去街上打聽一二,如果合适的話就将那家包子鋪盤下來。”

殷旭抿了抿唇,忽的問道:“你昨夜翻來覆去,難不成一直在想這個?”

“差不多……”齊庸凡含糊道。

殷旭突然就不高興了。本來說要陪他一起去街上的,自個蹬蹬蹬回到房間。

齊庸凡無奈,謝絕了葉子的陪同,自己上街去了。

趕集一過,月牙鎮的街市明顯冷清不少。他在路邊買了一串冰糖葫蘆,邊走邊吃,很快來到那家包子鋪。

包子鋪的生意很不錯,光是他觀察的小半個時辰,便有二十來個客人。

雖說包子鋪的生意大多在早上,但如此計算一番,一天下來,收入不菲。

在他看中的這三家店鋪之中,包子鋪的地理位置是最好的。而且門口有一片空地,他若是再添桌椅,可再增加十幾個桌位。

接下來,齊庸凡又同街坊鄰居打聽了這家包子鋪,确定生意确實不錯後,他走了進去。

“呦,公子,今兒又來啦!”

包子鋪老板樂呵呵地笑道。

“我來買你家鋪子了。”齊庸凡也樂呵呵道:“老板能不能便宜點兒賣給我?”

“最多便宜兩百文。”老板比了個手勢,道:“我這店生意不錯,若是挂在牙行上,完全可以賣出更好的價錢。這不,我急着回鄉下才出了低價……”

兩人又費了番口舌,最終将價格定在40兩。齊庸凡急着回南山鎮,倉促之間,與老板簽字畫押,算是正式擁有了這間鋪子。

老板說兩天之內便會搬走,店內的桌椅碗筷等物可以留給他。

然而一家開了多年的包子鋪,裏頭的物件無比老舊。齊庸凡可看不上,幹脆讓人一車拉走了,尋思着去木匠那裏打些新的。

臨走前,老板跟他說:“公子,如今這世道,生意真沒多久好做嘞,您最好像我一樣,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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