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南風館離城中心不遠, 齊庸凡與王奎步行了十來分鐘便到了。這些聚集在一塊的青樓妓院在夜裏格外醒目,遠遠望去, 燈火輝煌,隐隐傳來脂粉與酒香。

穿過一條長巷,王奎轉頭道:“今日南風館碰巧有一場詩詞大會,想必熱鬧得很。”

“不是吧?!”齊庸凡苦着臉,“你不是說要帶我來見世面的嘛?怎麽是來看這種玩意……”

“哎呀, 你個笨蛋。”情急之下, 王奎連髒話都蹦出來了, “南風館的頭牌名叫楚明月,今年剛及冠, 據說還保有處男之身。假若誰能夠在今日這場詩詞大會博得頭籌,那就能免費獲得楚明月的初夜……”

齊庸凡莫名覺得這個情節有點眼熟, 好像經常在古裝劇裏看到過。只不過現在頭牌換了一個性別。

他對于這個楚明月并不感興趣, 與此相比, 他更見識一番香豔無比的酒池肉林。

不過來都來了, 總不能回去吧, 便随王奎走進南風館。

南風館比起隔壁那些花枝招展的青樓, 可謂清純高貴了許多。門口站在兩名身着白衣的清俊青年, 徐徐晚風吹起他們的衣角, 仿若下一秒就會乘風歸去。他們臉上亦帶着如沐春風的微笑,沒有絲毫媚俗的氣質,反而令人傾慕。

再看內部的裝飾,青翠綠竹, 清一色的木桌蒲團,牆邊懸挂着山水畫或筆力蒼勁的字帖。桌上擺得只有茶水與瓜果,全無任何莺莺燕燕。

放眼望去,全是身着青衫的秀美少年,有彈古筝的,有捧書卷的,也有與客人細語交談的……

齊庸凡差點以為自己走進了一家茶館。

見他們進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身着藍衫,看起來上了年紀,保養得當的細嫩皮膚幾乎瞧不見皺紋。只有站起來時,能看見彎彎的卧蠶與眼尾細紋,平添幾分性感。

還沒等他開口,齊庸凡心想,這等姿容,要在現代恐怕已被追捧成大叔型的成熟帥哥了,混個娛樂圈都綽綽有餘。

男人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齊庸凡俊美的臉蛋滑到他身上質地不菲的短衫,像是早就認識王奎一般,他笑道:“王公子好一陣沒來了,今日怎得了空?”

王奎:“帶朋友來玩,聽說你們這兒今日有一場詩詞大會?”

“談不上是什麽大會,不過就是我們家明月閑得無聊,折騰出的一場小比賽罷了。王公子要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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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奎領着齊庸凡往前走,聞言笑道:“我可不會作詩賦詞,庸人一個!”

“呦呦。”男人捂嘴一笑,煙波流轉,竟有幾分妩媚,“王公子這般人物,要自稱庸人,我們這些豈不是連人都算不上了。”

這樣膚淺的馬屁,王奎很是受用,掏出碎銀當作賞錢抛給男人,道:“老規矩,尋個最好的位置。”

“好嘞,這就給您安排……”男人忽的看向齊庸凡,“不知這位公子該如何稱呼?”

在這種風雪場合,問別人名字是很不禮貌的行為。王奎剛想說話,全然不懂的齊庸凡已經傻傻地被套出話,道:“我姓齊。”

王奎心想,好險,要是被套出名字來,總歸不大安全。

“原來是齊公子。”男人恭敬道:“我叫畫夜,若有什麽需求,盡管喚我就是了。”

待男人走後,齊庸凡與王奎被領到二樓靠邊的位置。他們只需微微側頭,便能看清全場的景象。桌上擺了新鮮的瓜果,以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齊庸凡吃着葡萄,道:“畫夜是這裏的老鸨嗎?好奇怪的名字。”

王奎搖了搖頭,道:“在小倌館,這種人不叫老鸨,叫先生。”

齊庸凡嘴角一抽,心想這不是給私塾老師抹黑嘛。

“你可別小瞧了畫夜,如若他不是賤籍,以他的才華,考個秀才出來都綽綽有餘。”王奎道:“整個南風館的小倌,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齊庸凡再度環視四周,能把一家妓院折騰出這樣的裝修風格,這位畫夜先生想必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文青。

“唔,這兒的水果還蠻好吃的。”齊庸凡再度往嘴裏塞了一粒葡萄。

“那可不,光這點瓜果茶水就花了三兩銀子呢。”

所以說,逛妓院在古代屬于高消費。

南風館的生意頗為不錯,一樓人頭攢動。二樓人少了些,估計是有最低消費的緣故。但這足以讓齊庸凡感到意外了,想不到越川縣就有這麽多斷袖同好。

不過大多數都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少數幾個年輕一點的,長相也很一般。

這群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齊庸凡心想就是自己與王奎了。

而且樓下那些小倌長得都很一般,還沒殷旭好看呢……

王奎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擡眼望着齊庸凡,道:“你當初是在騙我罷,你對男人明明也有些興趣。”

齊庸凡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我當初哪兒有騙你?”

“你明明同我說,你不喜歡男人。”王奎自嘲地笑了笑,道:“可我跟你提起南風館時,看你頗有興致。”

齊庸凡:“我現在喜歡了不行嗎?”

他在心裏嘀咕着,自己何時跟王奎說過不喜歡男人了。他可是個gay,打小就活得明明白白。

“……那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

齊庸凡:“……”

他終于想起來了,自己當初騙王奎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就是因為王奎跟自己告白……

合作夥伴對自己懷有不軌心思怎麽辦?

齊庸凡:“抱歉,我不喜歡你。”

王奎倒沒有很傷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行,我知道了。”

齊庸凡本來不打算在這裏談戀愛,他覺得等自己賺到很多很多錢後,說不定能找到辦法再買一張回程票回到現代呢。

可如果要談的話也不會找王奎這種人啦。就像在他身邊,殷旭就比王奎可靠多了,雖然人有點傲嬌,但是善良有錢有顏,沒有王奎那麽花心,看着就是個專一的好男人。

“你在發什麽呆呢,打起精神來,詩詞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王奎道。

“這玩意有啥好看的,我猜那個頭牌楚明月長得也不怎麽樣。”齊庸凡打了個哈欠。

對此,王奎就笑笑,不說話。

沒過多久,畫夜走到了一樓中間的木臺子上,朗聲道:“歡迎大家今夜光臨南風館,下面我們将舉行一個小小的詩詞比賽,最終獲勝者将得到楚公子的垂青,并獲得五百兩白銀!”

人群沸騰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楚明月,還是因為那五百兩白銀。看來南風館此次斥了巨資,樓下所站之人,紛紛都要了紙筆,準備開始作詩。

一名清秀的小倌來到二樓分發筆墨,順便也給齊庸凡這桌發了兩份。

王奎問他:“你要不要寫?”

齊庸凡:“我又不會寫詩。”

王奎:“感覺姓齊的都是大文豪啊,你看之前的那個狀元郎齊庸,再看大殷丞相齊若鴻。縱觀大殷歷史,好幾位大詩人也都姓齊。我看你很有文化的亞子,怎麽不會寫詩呢?”

齊庸凡當然不會寫詩,畢竟他只是一個盜版狀元郎。他腦袋裏裝着中華上下幾千年,還有幾句兒時背的唐詩宋詞就已經滿滿當當了。

“哇,你快看!”

“楚公子出場了!!”

“哼,今夜我黃某人一定能拿第一,楚明月是我的啦,哈哈哈哈……”

“樓上的,做什麽夢呢?趕緊醒醒。”

“就是就是,明月公子是大家的!”

人群忽然沸騰。

齊庸凡甚至在樓下,隐約看見了幾個矮矮的身影,似乎是女扮男裝……

燭火搖曳,伴随着一陣清香,身着月牙白長衫的男子猶如芝蘭玉秀,眉眼帶笑,移步臺上。他生得極端秀美,男生女相,若扮成女裝,輔以出塵脫俗的氣質,怕是能遠遠甩隔壁青樓花魁幾條街。

齊庸凡也看呆了,說實話,這是他見過唯一一個,能在長相上媲美殷旭的男人。

簡直就是完美無缺的棒子國男團整容樣板啊!!!

王奎适時出聲,“感覺如何?明月公子不愧為頭牌吧?”

齊庸凡:“是、是還成。”

“你要不随便寫一首詩上去嘛,胡亂寫的也成。我真的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忒沒面子,你随便寫幾個字交上去吧。”

齊庸凡想了想,反正是湊數嘛,他随便寫一個自己還記得的古代情詩上去。萬一大殷還沒誕生過這首詩,他還能賺個五百兩,嘿嘿。

但他不想做文抄公,等拿到錢了,就跟大家說這首詩不是自己寫的,再公布真正作者的名字。

齊庸凡的這一手毛筆字真的很爛,歪歪扭扭,跟毛毛蟲在紙上爬一樣。

王奎起初不以為意,待到後來,定睛一看,愕然道:“你不是說你不會寫詩嗎?!”

“我又沒說這是我寫的。”齊庸凡悠悠道:“噓,別說出去,咱們騙走這五百兩就跑。”

“啧啧,厲害啊……”

很快有人過來收詩,小倌瞄了眼這張紙上醜陋得幾乎無法辨認的字跡,并沒有在意,随手疊在一起拿下去。

審核詩詞要一段時間。齊庸凡便在樓上,非常無聊地跟王奎下圍棋。

樓下有男子跳舞或者彈琴,感覺都沒啥意思。他心想還是隔壁的迎春樓更有趣一點。

王奎篤定道:“你肯定能拿第一。等下可別抛下我,跟明月公子走了啊。”

齊庸凡随口道:“我本來就要抛下你回客棧睡覺,這兩者有何區別嗎?”

邊上那桌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其中一人不滿道:“還得第一嘞,這麽自信!今日徐秀才來了,他親自作詩,哪兒還有你們的事。”

齊庸凡完全把他們的話當作放屁,懶得理會。等了好一陣,他跟王奎下了三盤棋時,畫夜才姍姍來遲,再度上臺道:“評選結果已經出來了,下面宣布第一名——”

衆人不由得豎起耳朵。

“是齊公子寫的《鵲橋仙》!”

據說徐秀才當時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噴出來,還噴到了畫夜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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