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蕭雪瀾做了個夢, 夢裏的他身處一片泥濘的沼澤中,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黑色土壤, 上面既沒有樹木也沒有草叢, 天空中彌漫着灰色的雲彩, 廣袤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半個身體都陷進了泥淖中,越是劇烈的掙紮, 越是陷的越深。就當他呼吸困難,以為将要遭受滅頂之災時, 忽然從上方的灰色天空中閃電般劃過過一道長條,朝着蕭雪瀾的位置迅速飛來。
那是一條兩丈多長的蟒蛇, 渾身布滿了斑斓的花紋, 黃綠相間的鱗甲泛着讓人不寒而栗的光澤,更可怖的是,這條蟒蛇長着兩個腦袋, 兩個腦袋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其中一個的眼睛墨如黑曜石, 另一個的眼睛淺黃如琉璃。
那條蟒蛇發現了陷在泥潭中的蕭雪瀾,優雅地擺動着尾巴蛇行到蕭雪瀾面前, 感興趣地打量着他,其中長着黑眼睛的蛇頭對另一個頭道:“這個人類似乎陷入了困境,真是可憐, 我們把他救出來吧。”
黃眼睛的蛇頭吐了一下鮮紅的蛇信,冷冷道:“力量弱小的凡人,活在這世上本就艱難, 不如我将他一口吞下,讓他得到解脫。”
蕭雪瀾被黃眼睛的話吓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他真的将自己吞入腹中。
黑眼睛看起來是個脾氣溫和的,他晃了晃碩大的腦袋,像是搖頭,“不行,你看這個人類生的如此好看,我要把他帶回去當寵物,讓他日日夜夜陪着我。”
黃眼睛脾氣暴躁,粗魯地打斷了黑眼睛的話,道:“你為什麽想和卑賤的人類在一起?你這個叛徒!和你共用一個身體,是我最大的悲哀與失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從這具身體上消失!”
黑眼睛轉了轉眼珠兒,并不因為黃眼睛的話感到憤怒,仍是好脾氣地道:“我的兄弟,我們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凡人争吵?既然我們都想得到他,不如就把他分成兩半,我們一人一半,事情不就解決了?”
黃眼睛想了想,覺得十分有道理,點頭道:“這個提議好,我要左邊的那一半。”
蕭雪瀾陷在沼澤中,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這條頂着兩個腦袋的怪蟒口中發出“桀桀”陰笑,游向了自己,四只眼睛中同時流露出狩獵的危險信號,要将自己分割成兩半!
蕭雪瀾想大聲呼救,卻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強烈的恐懼感讓他雙腿一蹬,随即從噩夢中驚醒,剛睜開眼,眼前又出現了夢裏那雙黑色的眼睛!
蕭雪瀾條件反射,下意識揮手擋開讓他感到恐懼的黑眸,黑眸的主人顯然是沒料到蕭雪瀾會突然出手,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那聲清脆的巴掌聲和掌心猶存溫熱柔軟的觸感将蕭雪瀾的意識拉回了現實,他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些,随後視線向床邊轉去,發現了還沒從那巴掌中反應過來,維持着錯愕表情的孟疏塵。
孟疏塵的左臉上印着五道清晰的紅痕,湛眸中盛滿了委屈和詫異之色,以為蕭雪瀾是生了他的氣,帶着小心翼翼的口吻,賠禮道:“師兄,對不起,是我錯了。”
莫名其妙被道歉的蕭雪瀾愣了一下,感覺好氣又好笑,被打了還能給打人的人說對不起,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原則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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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蕭雪瀾想從床上起身,只不過才動了一下,就感覺到渾身像被碾過一樣酸疼時,就心安理得地認為,受孟疏塵這一句“對不起”自己是問心無愧,孟疏塵他應該慶幸自己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不是提起霜寒砍了他!
媽的,昨晚折騰的也太狠了,睡了一晚上還沒緩過來。
孟疏塵看到蕭雪瀾動了,明白他是想起身,立即忘了剛剛自己只不過是貪戀蕭雪瀾睡顏,湊近看了一會兒就被扇了一巴掌的事,又主動湊過去,伸手将蕭雪瀾扶了起來。
大紅色的錦被掀開,敞開的裏衣下,到處是斑駁的暧昧痕跡,昭示着昨晚戰況的激烈。
尤其是蕭雪瀾的腰,酸的厲害,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腰上兩側各有一個五指印,也不知道孟疏塵昨晚是發的什麽瘋,發狠似的掐着他的腰不放,做到最後,他感覺自己人都化成一灘水了,只能随着孟疏塵的律動擺動,完全喪失了自己這具身體的掌控。
蕭雪瀾無視掉孟疏塵灼熱的視線,低頭理好衣服,推開孟疏塵想扶他的手,自己從床上爬起來,走向屏風後穿衣梳洗。
孟疏塵感受到了蕭雪瀾的抗拒之意,心裏泛酸,可終究還是得到心愛之人的甜蜜占據了心房大多數的角落,情窦初開的青年,白皙俊臉上雖然指印未消,仍滿心歡喜地等待愛人穿好衣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蕭雪瀾邊穿衣服邊回憶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喝了太多酒,導致酒精上腦,行為意識都有些不受理智控制,現在回想起來,昨晚那些零碎瘋狂的片段,實在是讓他感到無以複加的懊悔。
和孟疏塵做下昨晚那些荒唐事也就罷了,但好像自己的反應有點太過熱情,搞不好孟疏塵還以為自己和他做那種事很享受一樣,其實,一、點、也、不!
他蕭雪瀾又不基,更談不上對孟疏塵有超越同門情誼之外的感情,而且剛剛做的那個噩夢,讓他又想起了朝夙,他感覺自己遲早要像夢裏一樣,被男主的兩個人格劈成兩半。
蕭雪瀾在心裏梳理了一下來龍去脈,他和孟疏塵的關系是建立在九轉合歡散上,交合也只是為了解掉九轉合歡散的藥性,自然不應該涉及其他不在控制之中的感情,等九九八十一日過後,兩人之間就當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橋歸橋,路歸路。
蕭雪瀾甚至連大腿都不想抱了,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劍修,豈能靠出賣色相求生!
蕭雪瀾掀起袖子看了一眼小臂上的金線,一夜過去,好像是縮短了一點,想到還要連續搞基八十天,金線才能徹底消退,心情就沉重了起來。
系好腰帶,蕭雪瀾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又變成了那副冷冰冰的白衣劍修的樣子。
蕭雪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命令道:“過來。”
孟疏塵馬上站起來走近他,眼神滿含期待,像一只等待主人寵幸的小狼崽一樣。
蕭雪瀾受不了他那種熾熱專注的眼神,撇過眼,語氣僵硬:“張嘴。”
孟疏塵眸中一亮,乖乖地張開了嘴,心裏忍不住懷了一絲期許,接下來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誰知蕭雪瀾只是兩指捏了一顆白色的圓形藥丸,塞進了他口中,“吃下去。”然後自己也服用了一顆。
原來只是吃藥,并不是想親吻。
“這是什麽藥?”孟疏塵吞下了藥,回味着嘴裏一股清涼的冰片味道,問。
蕭雪瀾心情不爽道:“毒、藥,你怕不怕?”
孟疏塵只覺蕭雪瀾這副口是心非的樣子可愛,含笑看着他不語,表情似乎是在說,只要是你給的,就算是穿腸毒、藥,我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蕭雪瀾不打算深究他表情中的含義,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潤喉,然後說道:“孟師弟,我要與你約法三章。”
孟疏塵不知道哪裏惹到了蕭雪瀾,分明昨晚上的他那麽熱情,在床上兩人之間也無比默契,雖然一開始因為兩個人都沒什麽經驗,開頭做的的有些艱難,可到後面師兄分明也是挺享受的模樣,怎麽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孟疏塵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同族那些浪蕩子弟中偶爾聽到的一句話:男人床上和床下,都是兩個樣子。
也許師兄就是如此。
這麽一想,他就釋然了,師兄說不定并不是在生他的氣,而是性格如此,可不管是床下清冷似孤月的師兄,還是床上熱情似火的師兄,都讓他心馳神往,不能自已。
“師兄請講。”
蕭雪瀾清了一下嗓子,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接下來你我、咳……合作、解九轉合歡散的八十日中,每晚只能做那種事一次,藥性解完之後,就結束這種不正當的關系。”
第二根手指:“第二,每晚做的時間控制在三刻鐘、不,兩刻鐘之內,不能超過這個時間。”
第三根手指:“第三,以後怎麽做的姿勢由我決定,你的舉止不能像昨晚那樣随意孟浪,那些不必要的摸、親……就省了。”
孟疏塵聽完之後沉默了很久,蕭雪瀾說的這三條,每一條都像是一道戒鞭狠狠抽打在他的心上,心髒處一下一下抽搐地疼。
蕭雪瀾這樣說,分明還是沒有将兩人之間的關系當成真的一回事,可他們明明已經拜過天地,昨晚又做下了那種事,那種情到深處銷魂的滋味,他能看出來蕭雪瀾也是沉醉其中,并不排斥的。他從來不知道蕭雪瀾還有那一面,每多了解一分,心中的愛意就愈增加一分。
已經嘗過了甜,就再也吃不下從前的苦,孟疏塵不信,蕭雪瀾這顆心真的會和人一樣冷,也不信,蕭雪瀾心裏真的一點沒有他的位置。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有一日,他會将這顆心捂熱。
他揉了揉眉心,面上平靜,衣袖中的手卻攥緊成拳,指甲狠狠掐着手心,克制着不讓自己表現出來難過,墨色的眼眸中滿是固執,望着蕭雪瀾淡淡一笑,語氣是含了寵溺的無奈,道:“師兄,第一條與第三條都好說,可第二條,抱歉,我做不到。”
蕭雪瀾:……
作者有話要說:零點過後還有一更,準備好迎接作者的爆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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