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拾貳.噓|謊言

前情提要

「所以說，你們瞞了我什麽事？和我之前遇到的事故有關嗎？」

「而現在我又成為了保護你的那個家夥的共犯。」

「你會原諒他嗎？」

「今晚怪盜KID會出現在米花町呢，新一哥哥知道嗎？」

這日傍晚，工藤新一來到毛利事務所接江戶川柯南回工藤宅。看着他穿着一身便裝站在樓下和毛利蘭說話，男孩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用腳尖蹭着地。

「真的不用留下來吃飯嗎？正好才買了很多食材…」

「蘭的話，明明現在有很多功課不是嗎？上次園子都說要補習了，很快就要結業考試了吧。」

男孩在她身後望了望她逆光的背影，毛利蘭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制服，應該是不久前剛從學校回來。如果他們兩個留下來吃飯，她肯定不會馬虎。準備較為豐盛的料理将花費一段時間，對于一個高三畢業即将參加二次測驗(注1)的高中生來說，時間正随着越發濃烈的夏意而變得寶貴。

這麽說工藤新一的确考慮地很周到了，毛利蘭也笑道，「因為身邊有像新一這樣的人，偶爾我都會忘記自己還是一個普通高中生呢。啊啊，真好啊，新一的話完全不擔心考試吧。」

「那麽明天見，盡量別熬夜。」

「這句話應該我對新一說吧…明天見啦。」說着她還不忘轉過身彎下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柯南君，下次再來玩。」

他乖巧地點頭回應，「蘭姐姐再見。」

目送毛利蘭上樓，一大一小兩個各懷着心事的人慢慢往工藤宅的方向散步回去。

黑羽快鬥在心裏嘆了口氣。

啊…二次測驗啊…我可沒打算幫那個家夥考啊…誰知道他想考哪個學校……不過八成是東大吧，話說回來——

都要上大學了啊，這麽想想我和你都是，完全沒有作為學生的自覺啊。

這麽想着，黑羽快鬥看了看抱着滑板走在他身側的男孩，正好對方也擡頭望着他。目光相交的一瞬間他本能地覺得不對勁。男孩平淡中又帶有未知深意的眼神竟看得他心裏發毛。

「柯南…?」

「嗯。」

男孩把視線轉了回去，看着街道的正前方，淡淡的嗯了一聲。他沒想明顯地表現出來自己有心事，只是經過昨晚之後，他突然對于這樣裝成與自己心智不符的小學低年級生的事感到厭煩。在蘭面前他還能勉強裝作和往常一樣，如果是她帶着疑問的語氣喚他的名字，他會仰起頭回應她一句，「怎麽啦蘭姐姐？」

說是勉強，因為其實剛剛在望着她的背影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灰原哀平淡又嚴肅的聲音。

你瞞了她很久，就算你現在不記得了，這個謊言也持續到現在。

你會得到原諒嗎，如果她不原諒你怎麽辦——

這麽一看，好像自己又自私地把情緒抛給了工藤新一。不用擡頭看就知道那家夥帶着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了一會最後大概也只能問出晚飯吃什麽這種無聊的問題。

「晚飯想吃什麽？」

果然。男孩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會原諒他嗎？

「我都可以，新一哥哥決定吧，」未了又跟了一句，「不是說我們倆的口味很像嗎？」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

「蘭姐姐說的啊，品味和興趣都很像。所以這種事新一哥哥決定就好了吧。」

「你…唉？」正當他不知道如何接話的時候，他揣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人工藤新一的神情帶上了些許嚴肅，接了電話走到路口，人行指示燈正好閃爍了起來。他下意識邁開步子加快步伐走過了馬路，而男孩故意落後半拍，站在街角停下了腳步。工藤新一很快就發現他沒有跟上來，于是他一邊講着電話，一邊站在對面街角等他。

男孩望了眼天邊，晚霞被高樓遮掉了大半。即将步入盛夏，于是蟬鳴聲疊在一起盤旋在城市上空，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他們之間隔着四車道的距離，車水馬龍的縫隙間可以看到工藤新一挺立的身影——他的感官繞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看着他穿着便裝，側着身子講電話，隔得太遠聽不見他的聲音，不過看他從頭到尾沒有笑過又是眉頭微蹙的模樣，大概是工作上的正事。

這個身影與月光下的白色怪盜重合了，他想起他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前躲在黑暗裏看到的場景，那個與月色如此相稱的，本來應該離一個小學生的生活很遠，只存在于新聞裏的猶如都市傳說一般的角色。

高高的禮帽，白色的披風，合身的西裝，隐約可以看見寶藍色襯衫的袖口。而這大名鼎鼎的怪盜就坐在工藤宅的落地窗外的草坪上，轉着他的白色手槍，對着天空射撲克牌玩。

——就像一個鬧着情緒又有些無助的大男孩。

他并沒有走出去。他知道如果那個時候他出面與他對質，那麽他們倆之間平和的生活就到此如此了，江戶川柯南如此肯定。如果當時他開口問的話，工藤新一，或者說怪盜KID會告訴他真相的。因為仔細想想，他好像從來就沒有瞞得很用力。有些破綻不是刻意露出的，但也沒有極力隐藏，更別說那些後來想想全部充滿暗示和線索的言語。于是男孩藏了起來，一個小孩子的身體要在黑夜中悄悄地躲在碩大工藤宅的某一處真是太簡單不過了，更何況他自己似乎有着幹這種事的天賦。晚點回到毛利事務所的時候再扮成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模樣向毛利蘭随便編了個理由，并加上不要告訴新一哥哥，不想讓他擔心這樣的話。毛利蘭數落了他兩句就沒再說什麽，看起來類似的情況從前也經常發生，像是在案件現場經常說沒幾句話就忽然消失，以至于毛利蘭真的沒放在心上。

果然連說謊也很熟練。

你，我，他的秘密。

關于這個謎題，他大概解出了第一部 分答案。那些他每每面對工藤新一時候的違和感的由來——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工藤新一。

這個人的存在于別人口中的工藤新一帶給他的感覺有細微的出入，并且自己的潛意識也在告訴他，工藤新一不是這樣的人。

就算他演的很像，但是他們終究是兩個人。

那麽現在問題就是，他，暫稱為KID，為什麽要扮成工藤新一，真正的工藤新一又在哪裏。最重要的是…這一切跟我有什麽關系？

「畢竟我是共犯，不是主謀，由我就這樣告訴你所有事情就太無趣了不是嗎？」灰原哀最後說道。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只紅色的蝴蝶領結和一只手表，還有一副眼鏡推到他面前，「這些本來都是你的東西。這個…」她指了指那副眼鏡，「這才是你之前戴的那副。」

抱着滑板的男孩站在街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仔細看的話會以為這依然是一副沒有度數的眼鏡，但他擡手一摸，右邊鏡片鏡架的角落有一個旋鈕。他看着對面街角的那個人，然後按下了旋鈕，再慢慢旋轉，少年的臉就在他眼前的電子屏上放大。

好的，那就下周六晚上見。

他随着他的口型念了出來。

紅燈又變成了綠燈，怪盜先生挂掉了電話。他看着對面街角的男孩還愣在原地沒動，就率先朝他那邊走了過去。于是在江戶川柯南的注視中，他小跑着穿過四個車道，回到他面前，帶着爽朗的微笑，朝他伸出了手。

「那就去吃鐵板燒，走吧？」

小小的手掌被輕輕牽着，怪盜先生自然而然地走到他外側。

大概還有第二部 分的答案。

「我會原諒你的。」

「唉？」

「是說，如果新一哥哥選的店不好吃的話。」

「啊？不會啦哈哈——」

就算這麽說好像很奇怪，但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你會原諒他的。

所以不要害怕靠近真相，「你，我，他」都在鏡子後面等你。

注1

日本學生有至少兩次高考機會。第一次全國統考在1月下旬，第二次是各校自己組織考試，稱為“二次試驗”，一般為2-3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