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于岑寂睜開眼時大腦一片混沌,面前是蔚藍的天空,有那麽一瞬的錯覺,他以為自己……死了?

直到他拖着酸疼的身體坐起來,感知慢慢回歸,于岑寂才有了意識,他擡手時腕間的無力感令他想起了益州的事情。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腕,食指微顫,原來趙開覺劃開的是他的右手手腕啊。

“醒了?”沈歡鳴帶了杯水,遞到于岑寂跟前,給他潤潤嘴巴。

于岑寂就着沈歡鳴的手,小小的抿了一口,随後調侃道:“我怎麽醒來渾身酸疼的?你是不是趁着我昏睡,做了什麽見不得人呢的事情?”

沈歡鳴神色依舊冷峻,“沒有,你要是想,我們也可以做點什麽。”

“改日吧,我現在可受不住。”于岑寂握住沈歡鳴的手,右手着實沒辦法發力,他擡頭掃過沈歡鳴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不對。

沈歡鳴變了,他臉上稚嫩已脫,平靜的面容看起來與原本的少年模樣……能重合的地方好像少了些。

他看起來像是長大了,果子熟了,于岑寂笑出聲,“我別是昏睡了好幾年吧?不然怎麽醒來見到你,就恍如隔日了?”

于岑寂想到了當時沈歡鳴同他開的玩笑,還拿冰雪天吓他,氣人!

“于岑寂,你睡了十天,你家裏來信了。”沈歡鳴把于府來的新遞給了于岑寂,随後沉默的坐在他身旁,一言不發。

于岑寂打開信箋,是一封家書。中秋将至,于青鹽回來了。

“你小姑子回來了。”于岑寂把信遞給了沈歡鳴,要他看。

偷懶的于岑寂順勢靠在沈歡鳴肩膀上,盡管猶豫,也還是問出了口:“救我回來你是不是很辛苦?”

沈歡鳴搖頭。

他頭發劃過于岑寂的臉,于岑寂幹脆抓過來放在手中把玩,“那你等我醒來是不是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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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歡鳴點了點頭,辛苦。

這十天是他度過的最絕望的十天,何止辛苦,沈歡鳴鬓邊甚至藏了兩根銀絲,都不敢給于岑寂瞅見了。

“哎,是我調皮了,不會再有下次了。你跟我回家吧,我給你看看我妹妹,再帶你好好逛逛京中的好玩的好吃的。”于岑寂嘆息,唯有吃食是家最吸引人的地方。

“好。”沈歡鳴應下。

“我們現在是在哪裏?”于岑寂好奇的打量四周,這裏霧氣騰騰的,好似仙境。

“我家。”沈歡鳴站起來,于岑寂伸手,讓他拉自己一把。

沈歡鳴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哎?”于岑寂環着沈歡鳴的脖子,雙手死死扣緊,眼帶笑意。

“你身體剛換過血,還很虛弱。”沈歡鳴偏頭解釋道。

“所以最後誰拿到了寶物?從西爾?”于岑寂好奇的問,他怎麽就錯過了這麽一出呢!明明從頭到尾都有參與的人,偏偏漏掉了最終的結局,可惜。

“沒有寶物。”

“不可能!我朋友不會騙我。”于岑寂不信,不能因為他沒親眼看到就侮辱他當事人的自尊。

“從西爾打開匣子,最後只放了一場煙花,寶物被人拿走了。”沈歡鳴把人抱到樹下,讓他靠着樹幹坐下,叫了老樹出來。

于岑寂還在想沈歡鳴跟他說的寶物被人拿走了,眼前卻突然冒出了一個老頭,給于岑寂遞了紅信封。

“這是?”于岑寂納悶着接下,不解的看向沈歡鳴。

“我其實是姻緣樹,每年七夕都會有有情人不遠千裏,跋山涉水的來到我這裏,在我的軀幹上綁上他們的姻緣寄語。我給你的,是我幾千年來遇見的所有美好的願望,都會在你身上實現。”老樹沒等沈歡鳴開口,自己先解釋了自己的來歷。

于岑寂好奇的眯眼看了其中的內容:

洞房和諧、早生貴子、多多益善。

他阖上信,默默的放進了自己的袖中。臉皮有些薄的于岑寂悄悄紅了耳朵。

“我們要走了,我以後就不回來了。”沈歡鳴向老樹告別,他以後大概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那把你的畫眉鳥給我留下,我還想聽聽小曲兒呢。”老樹滿不在意沈歡鳴的離去,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知道了。”沈歡鳴抱起于岑寂,漆黑瞳孔直視老樹。

老樹被沈歡鳴看的一愣,這個臭小子又施法不告訴他一聲。這一眼裏蘊藏的,就是沈歡鳴給老樹留的禮物。

沈歡鳴把什麽都留給他了,只帶着一個虛弱的于岑寂走了。

“什麽叫你的畫眉鳥?你有畫眉鳥?”于岑寂問沈歡鳴,莫非是他養的那只?

“有。”沈歡鳴惜字如金道。

“是我養過的那只?”于岑寂扯沈歡鳴的臉,做甚癱着一張臉,跟奔喪似的。

“是。”

“你要是再跟我只說一個字,你就把我放下自己走吧。”于岑寂有些不樂意了,他好像又見到了那個醉酒的沈歡鳴,嘴裏只會說別碰我。

于岑寂覺得一定是他睡醒的方式不對,不然沈歡鳴怎麽變成這樣了?

“畫眉鳥是我讓它去的,每天它叽叽喳喳的都是在跟我講你今天又做了什麽,你有什麽糗事,你……有沒有什麽意中人。”沈歡鳴垂眸,正對于岑寂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偷偷喜歡我被我抓包了。

“我還以為它在跟我講話。”于岑寂啧啧嘆息,是說畫眉鳥到了下午總是叽叽喳喳的,他還以為是要唱歌了。

于岑寂繼續講道:“我是當時還在納悶,你的喜歡來的有些堂皇,卻又理所應當,我差點就以為你是貪圖我的美貌。”

“不止美貌。”

“那你還吓唬我?你這是追求人的态度嗎?你好好反省一下。”

“天性記仇罷了。”沈歡鳴搖頭,反省他是不會反省的,再來一次他還要這樣追求于岑寂。

于岑寂是一個懶鬼,不逗逗他,他能癱在自家涼亭裏懶死去。

“我手有點酸了,你背着我好不好,不要抱了,我怕我圈不住你了。”于岑寂蒼白着臉,有些疲憊的講。

沈歡鳴把他放下,拿起他的右手,滿臉心疼。對不起,沒保住你最珍貴的右手。

“你這樣好像一個小老頭。”于岑寂拿沈歡鳴自己的話噎他。

“那剛好和你白頭偕老了。”沈歡鳴把人背起,不想給他看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難看了。

“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深夜,于府。

沈歡鳴對着偷偷摸摸做賊般的于岑寂有些不解,回自己家了還要這樣?

于岑寂主動開口解釋說:“不能給于青鹽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亥時,晚歸。”

一道清冷的聲音如巨雷般劈中了于岑寂,他緩緩轉身,看到了許久不見的于青鹽。

沈歡鳴也看向了開口那女子,那雙遠山眉太吸睛了,以至于他看到這略帶英氣的長相之時,還覺得有些順眼。

“這麽晚了你還不睡?”于岑寂也細細打量了于青鹽,只覺得她瘦了。

“這麽晚了你才回來?”于青鹽反問,大家長的語氣聽的于岑寂心裏有些發慌。

“太晚了,先歇着吧,有什麽話明日再說。”沈歡鳴替于岑寂解圍。

這兄妹關系看起來,并不友好。

于青鹽轉身離去,留于岑寂看着她的背影晃神。

“她是不是很漂亮,她随了我父親的長相,是個美人胚子。”于岑寂還在看那空蕩蕩的走廊,對身旁的沈歡鳴誇贊他的妹妹。

“是。”

當夜于岑寂就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于青鹽,還是豆蔻年華的于二小姐。

“于青鹽,哥哥要吃雲片糕,你去二一樓幫我買一下。”

“哥,我聽說前巷新來了一家做糕點的,比二一樓好吃。”于青鹽頭發還沒梳,彎腰穿鞋的時候烏發沾地,給眼尖的于岑寂看見了。

“過來,我幫你梳妝打扮,保你出了門就是席安年間最美的女子。”于岑寂手執桃木梳,喚凳邊的妹妹。

于青鹽緩緩走過去,尚未站穩,就被她哥按着坐了下去。

“我讀書時就聽聞遠山眉,今日就來給你畫一個。”于岑寂一個畫畫的,雖沒畫過人,可也有幾分功底,描出來的眉襯的于青鹽更有靈氣了。

于青鹽剛對着鏡子緩了口氣,就見她哥又拿起了胭脂。

“哥,我覺得這就夠了。”

“差得遠,美人都是需要裝飾的。”

半個時辰後,于青鹽頂着于岑寂手抖畫下的濃重胭脂,出了門。

于岑寂不讓于青鹽洗臉,他好不容易畫出那麽美的眉毛,怎麽能說洗就洗?

“哥,走這邊。”于青鹽拉住要右拐的于岑寂,走前巷明明要左拐。

“是走右邊。”于岑寂執意不回頭,他記得清清楚楚。

于青鹽也不依了,明明就是要左拐,她二人僵持不下了,于青鹽開了口:“我們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于岑寂忽的有些心虛,哼了一聲不說話。

于青鹽問完,果然是左拐。

“那我們就往右走,看看那邊有什麽。”于青鹽哄着不服輸的于岑寂。

于岑寂立在原地,不動彈。于青鹽拉着她哥,當真往右走了,右邊也很繁華,都是些水粉鋪子,于青鹽低着頭,看着那五彩斑斓的水粉,偷偷笑了。

她的哥哥啊,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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