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食髓知味(41)
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荊嶼的聲音并沒有改變太多。他聲線低, 略帶鼻音, 說話的時候總給人種只說給你一個人聽的錯覺。
有時走在路上會聽見相似的聲音,鹿時安總會無意識地回頭, 可總也不是荊嶼。
久而久之, 盡管很久不見, 這聲音卻依舊熟悉。
“怎麽不說話?回頭來是找我嗎?”
身後有濃郁的酒氣,連帶說話時候口齒都有點不清,也不知道到底陪着那位宋董喝了多少?
她為什麽不說話?被捂着嘴巴,他自己說來試試呢!
鹿時安哼唧了一聲,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荊嶼這才反應過來, 松開捂着她嘴巴的手, 低笑,“不好意思,忘了。”
鹿時安轉過身, 剛好看見他蹙起眉頭, 很難受地打了個酒嗝, 大概是怕她嫌棄味道, 特意撇過臉去,但等回過頭來的時候,那不舒服的表情已經掩去,只剩眼底狂風過境般的洶湧情緒,任他面上如何冷靜,眼神仍是狂熱的。
該怎麽形容呢?
久旱逢甘露, 不過如此。
“你怎麽喝成這樣……”
他眼角眉梢都是異樣的紅,染上的酒氣從每個毛孔往外發散着,纖薄的唇也是紅得仿佛抹了殷紅的唇彩,與蒼白的膚色形成妖冶的對比。
荊嶼扯了下帽衫的領口,捺扣吧嗒松開了,大V領頓時左右敞開,露出鎖骨和大片肌膚。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那裏呈現出一塊又一塊的紅斑。
他無意識地撓着緋紅的肌膚,留下更觸目驚心的指痕。
“沒喝多少,這才哪兒跟哪兒?”說話間,他的脖子上已經又留下兩道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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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時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別撓了,都成這樣了!你是不是酒精過敏?怎麽會這麽紅,身上呢?其他地方癢不癢?”
“癢。”荊嶼低頭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
“還有哪兒?”鹿時安已經在琢磨着,要不然讓格格先送荊嶼去醫院吧,萬一真酒精過敏,明天就得腫成豬頭沒法見人了。
“還有這裏。”
鹿時安一愣,手已經被他帶着,落在左胸口。
帽衫很薄,貼在肌膚,胸口的激烈的搏動隔着薄薄的布料撞擊着鹿時安的掌心,一下、一下,像密集有力的鼓點。
她頓了一下,很快地回過神來,松開手,背到身後,驚慌失措地幾乎結巴,“你、你得去醫院,車在樓下,你跟我走,去醫院。”
“不去。”答得斬釘截鐵。
鹿時安擡眼,“為什麽不去?”
四目相對,桃花眼底的光吓得她立刻又慫了,垂下腦袋,喃喃道:“為什麽不去?你不可以再喝了,否則會出事兒的。之前、之前華總有次喝得皮膚發紅,後來腫了好多天,差點耽誤事——”
她說了一半,肩膀忽然被人給掰住了,荊嶼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華總?你跟他很熟啊?”
他手下力氣不輕,鹿時安明顯能感覺到骨骼相碰的硬度,她不得不擡頭,面對着他,“華總是佰晔的老板之一,也是寓言的主要投資人——”
“這我知道,”荊嶼打斷她,“我問的是,你個人、跟他很熟嗎?”
熟、熟嗎?
應該是熟的。
這五年來,多虧華晁四處照應,還把她交給業內最厲害的經紀人之一帶着,才讓她這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雖然錢沒掙多少,但起碼事業學業都沒有耽誤。
寓言少女組人氣不差,公司待她們也不薄,有單獨的練習室和獨立的工作團隊。而華晁工作雖忙,但總是見縫插針地找時間來探班,甚至不要手底下的人,直接自己帶隊演出。
要以見面次數來衡量的話,他大概是這五年裏鹿時安最熟悉的異性了。
“還可以,挺熟的。”鹿時安如實回答。
話音剛落,肩頭的力道就更重了。
“疼……”她掙了一下。
荊嶼卻沒松勁,俯下頭,貼近她,啞聲道:“有多熟?比我……跟你還熟嗎?”
他靠得極近,略帶酒氣的呼吸幾乎落在鹿時安的眼睑,她只覺得臉不争氣地一點點燙起來,下意識地就要往後躲。
沒有,沒有他和她熟。
差得多了……
華晁沒有牽過她的手,沒有吻過她的眉眼和唇,更沒有對她說過“喜歡”。
可是,這重要嗎?就算她和華總不熟,也好過跟荊嶼之間的絕無可能,不是嗎?
鹿時安知道荊嶼是真醉了,所以才會這麽沒有分寸。
就算別人不知道他倆的真實關系,他總不會不知道吧?既然知道,還這樣——
“比我倆熟,”鹿時安說,“他是好人,對我也挺好的。”
荊嶼看着她的眼睛,眼睛微微眯起,忽然低下頭去,松開了她的肩膀,笑了下,“真的嗎?”
鹿時安喃喃,“當然是、真的。”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秒。
荊嶼忽然弓起背,向她跨了半步,從下往上貼上了她的唇,酒氣立刻從相接處滲進鹿時安的口腔,帶着他灼熱的氣息和溫度,充滿了掠奪性。
那一瞬,她幾乎想擡手抱住他的背。
但是理智很快回到腦海裏——
他是醉了,可她還醒着啊!
鹿時安一把推開身前的男人,用力之猛,甚至将毫無防備的荊嶼推得背撞在了走廊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擡頭,手背揩過唇瓣,俨然有一絲血跡,被咬破了。
鹿時安這才察覺到口中的淡淡的腥氣,“……對、對不起,我沒想——”
“時安?”
鹿時安一回頭,只見華晁和幾個同僚正推門出來,也不知道看見了多少。
她慌了神,連忙和荊嶼拉開了距離。
這個小動作落在荊嶼眼裏,眸中的幽暗一閃而逝。
華晁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最後停在鹿時安臉上,“怎麽還沒回家?格格沒送你們嗎?”
“格格姐在樓下,我、這正要走。”鹿時安慌亂地解釋。
“那正好,一起吧。”華晁走了兩步,回頭看她,“怎麽還愣着?走吧。”
鹿時安轉身,又頓住,回頭看向荊嶼,“一起吧?”
華晁看了荊嶼一眼,将左胳膊彎上搭着的西裝換了個邊,“Kiyu剛回來,還沒有配車和助理吧?住哪裏,搭我的車好了。”
“不用了,”荊嶼眼眸微垂,“不勞華總費心,我自己走。”
“你喝多了。”鹿時安低聲說,“一個人不安全。”
荊嶼眼一擡,半是戲谑,“那你送我好了。”
“我……”鹿時安語塞。
兩人之間的互動被在場衆人看在眼裏,華晁眉頭微蹙,對身邊同僚說:“你們先走吧,這兩個小朋友我負責送回家。”
于是人都散了,走道上只剩華晁、鹿時安、荊嶼三人。
華晁理了下襯衣領口,看向荊嶼,“時安已經不是你從前那個小同桌了,說話做事之前,麻煩你多替她想想,多少記者的眼睛盯着,今天你在這兒鬧出點風吹草動,明天就能給你放大一百倍推上八卦周刊的每個封面,充斥在互聯網的每個角落,這道理,我希望你懂。”
荊嶼眉都沒動一下,“道理我懂,但不知道華總你懂不懂。”
三言兩語,空氣中的火|藥味兒都快蓋過酒氣了。
鹿時安忙着圓場,扯了下荊嶼的袖子,“走了,格格姐該等急了。”
華晁晃了下手機,“我跟格格說過了,你倆我送。”
鹿時安剛愣神,手機響了,翻出來一看,是格格發來的。
【華總說他送你,我們先走了。他送我放心,好好把握。】
餘光裏看見肩頭有什麽靠近,鹿時安一回頭,恰好看見荊嶼湊在她肩頭看呢。
鹿時安:“……”
荊嶼站直身子,若無其事地撇開視線,“恭敬不如從命,請吧,華總。”
鹿時安:“……”
“你什麽表情?是華總非要送,盛情難卻。”荊嶼手抄在褲兜裏,走在她身側,一臉不以為意。
鹿時安無奈地跟在華晁身後下樓,餘光看見荊嶼又很不自在地撓了幾次脖子,明顯是真的不舒服,可她正眼看過去吧,他就又滿臉若無其事了。
真是別扭。
一如既往。
上了華晁的車,七人座,鹿時安和華晁坐在并排,荊嶼坐最後。
華晁問:“Kiyu你家住哪兒?還是住酒店?”
荊嶼随口報了個地址,連鹿時安都意外地回頭去看他。
華晁蹙眉,“這不是時安家嗎?”
“那條街被她家包圓兒了?”荊嶼仰面,閉目養神,“不帶我在旁邊小區買房?”
華晁對司機說:“那先送時安回家。”
司機搭了聲,“好嘞。”
後排,閉着眼睛的荊嶼擡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鹿時安的後腦勺——連司機都知道她家住哪兒,看來沒少接送,嗯?
車停在鹿時安家小區外,華晁問:“要不要送你上去?”
“我沒喝多少酒,清醒着呢。”鹿時安下了車,扶着車門道謝,“謝謝華總、李師傅,今天麻煩你們了。”
華晁說:“到家給我發個微信,說一聲。”
“好的。”鹿時安猶豫了一下,目光從最後排仍閉着眼的男人身上掃過,“那我走了,再見。”
華晁:“上樓注意安全。”
鹿時安:“嗯。”
臨走,又看了荊嶼一眼,他像壓根沒聽見她下車,動都沒動。
鹿時安慢吞吞地走進小區,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
那家夥……是喝高了,所以睡着了嗎?不知道等會能不能找到家,萬一真是過敏怎麽辦?他媽媽不在了,家裏怕是也沒人能照顧他了吧?
到了家,鹿時安給華晁發了個微信,【今天謝謝您,我到家了。】
那頭很快就回複過來了,【辛苦了,早點休息。】
她把手機扔在床上,赤腳跑進浴室沖澡。
脫了外套才發現,肩頭竟還紅着——被那個沒輕沒重的家夥給捏的。
不由得又想起他那個突如其來的吻,不應該存在的吻,熱烈、不容推卻……
砰!砰!
鹿時安先以為是聽岔了,關了淋蓬,側耳一聽還真是家門被人用力地拍打。
她裹上浴巾,跑到門邊,“誰啊?”
鹿煜城和時念不在本地,還有誰會這大半夜的來敲門?
“開門,是我。”
突突、突突,心跳劇烈加速。
鹿時安扶着浴巾,“這麽晚,你、你回家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開門……”外面荊嶼的聲音沙啞,帶着難熬的痛楚。
沒等鹿時安再開口,只聽一身悶響,不知什麽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嶼哥追妻36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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