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食髓知味(44)
五年了,鹿時安還能記得頭一次見到華總是在抵達帝都的機場, 她被告知原創曲目涉及抄襲, 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跌跌撞撞, 四下無援。
華晁幫她提了行李, 又順道送她回酒店, 還主動帶着她去找隔壁節目組讨說法,放在偶像劇裏就是妥妥的騎着白馬而來的王子。
但擱鹿時安這裏,他始終只是頂頭上司,公司老板,甚至這麽多年來, 對他的稱呼也只從“華經理”升格為“華總”。
其他的心思?華晁有沒有鹿時安不能确定, 但起碼她沒有。
眼見着鹿時安滿臉茫然,蔣格格長長地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 圈子裏管你們這些選秀出來的藝人叫什麽?叫娃娃機藝人——夾出來的時候興奮得像中了彩票, 但擱家裏要不了24小時就沒了新鮮感, 轉頭到落滿灰都未見得再拿起來抱一次。”
這說法聽着凄涼, 但其實鹿時安并不太懂。
她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沒經歷過太多風浪,也不曾被市場遺忘。
蔣格格接着說:“沒聽過吧?那是因為沒人會在你眼前提。且不提你爸媽在音樂圈子裏的地位,就光華晁在背後替你遮風避雨,擋了多少明刀暗箭,也沒人會讓你不舒坦。可是你知道嗎?當初為了簽下你, 華晁跟公司上層差點沒撕破臉。”
鹿時安微愕,當年她拿了Forever Girl的全國第二,被華晁說服簽了約,後來成為寓言少女組的一員,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沒什麽波折。
“公司本來不打算簽你,反正你那會兒也未成年。”蔣格格回憶着往事,“再加上你自己當初也沒什麽配合熱情,高層覺得少女組合三人剛好,四人嫌多,不打算加上你。是華晁拿自己在佰晔的前途作保,打包票你一定會成為整個寓言的靈魂人物,家喻戶曉,成為佰晔旗下最有前途的藝人——否則他就引咎辭職,如果哪天你待不下去、離開了佰晔,那天也将是他辭職的日子。”
鹿時安聽得直愣,這些事從來沒有人對她說,就連華晁自己也沒流露過一星半點。他總是說公司看好她,願意給她資源和時間,讓她做自己喜歡的音樂,讓她不要有負擔,認真做音樂就好。
如今聽蔣格格這麽說,她才恍然明白為什麽每次回公司開會,只要有高層在場,華晁就一定會陪同,坐在她們身邊。
“不過好在,你夠争氣,華晁才能因為知人善用,這些年平步青雲,走到如今的位置上。”蔣格格笑了下,“鹿時安,要我說啊,他不僅是你的伯樂,也是你命中的貴人。”
鹿時安喃喃,“是啊,華總真的幫了我很多,我應該好好謝謝他。”
“他才不要你謝!”蔣格格失笑,“你還不懂他要的是什麽嗎?”
“啊?”鹿時安懵了,隐隐覺得接下來的對話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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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格格指着鹿時安的左胸口,“鹿鹿,你扪心自問,五年了,你可曾看到華晁身邊有什麽莺莺燕燕?不管是女明星,還是女同事,有嗎?”
鹿時安茫然,“沒……”
蔣格格得意,“沒有吧?”
鹿時安:“不是,我是說沒注意……”
蔣格格:“……”
三秒真空,蔣格格一臉怒其不争,“人心都是肉長的,鹿時安,華晁他對你好不好,我一個人外人都看在眼裏,你怎麽會感覺不到呢?”
“我知道華總對我挺好的,”鹿時安臉都紅了,“可我也只能好好做音樂,不丢他的人,其他我給不了啊。”
“為什麽給不了?”蔣格格一針見血地問,“你這大學都快畢業了,也沒談過對象不是嗎?沒談過,你怎麽知道心裏頭喜歡的是哪樣的?”
可她知道自己喜歡哪樣的。
做的多說的少,一副驢脾氣,年少不羁愛音樂,撥弄琴弦的時候像在撫弄情人心弦,擡眼看人時桃花眼裏像蓄着春江水,和人說話時就像情人在耳邊低語。
沒頭沒腦地闖進她的生命裏,然後又匪夷所思地以“異母兄妹”的身份猝然離場的那個少年。
蔣格格見她愣神,反倒意外,“……等會,鹿鹿,你心裏頭該不是真的有人了吧?”
“沒有的事!”鹿時安矢口否認。
就算有過,那也是過去式了!他們沒可能,這輩子都沒可能了。
“既然沒有,就考慮一下華晁——”
“怎麽沒有?”
突兀傳來的男聲,吓得蔣格格一個激靈,鹿時安更是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箭步沖向浴室,試圖将已經被推開的浴室門重新堵上。
奈何力量懸殊,小鹿鹿同學的反抗很快就宣告了失敗。
蔣格格目瞪口呆地看着頭發濕漉漉的年輕男人,從她愛将的浴室裏大大方方地走出來,竟還牽着小姑娘的手?!
“Kiyu?”蔣格格拿手背揉了下眼睛,生怕是喝多了産生的幻覺。
“是我。”荊嶼低頭,看了眼試圖從自己掌心掙脫的小姑娘,啞聲半是威脅,“別動,再動別怪我把你抱起來。”
這招管用,鹿時安瞬間蔫兒了,一動不動,心如死灰地看向錯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經紀人。
蔣格格失語了整整半分鐘,好容易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這是怎麽一回事?你來講,鹿時安,我要聽你講。”
鹿時安委屈得都快要哭出來了,“他喝多了,胃疼,倒我家門口,說沖個暖水會比較舒服,所以我才把浴室借給他用。”
“這不是關鍵,”蔣格格感覺自己的腦仁疼得厲害,“第一,他怎麽會認識你家?第二,他怎麽會牽着你的手?第三,你跟我說老實話,演唱會上那一幕是不是你倆早就計劃好了的,啊?”
鹿時安被她一疊聲的質問給弄得發懵,一時不知從哪個問題答起,只知道她格格姐離發飙不遠了。
“你別問她了,問也白問。”荊嶼将手掌收緊,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兩只掌心,“鹿時安心裏有人,而且有了好多年了……是我。”
不等蔣格格倒吸完冷氣,也不等鹿時安開口解釋,荊嶼又接着說,“我認識這兒是因為五年前天天都來,就差沒抱鋪蓋睡這兒。那會就牽過手,現在牽着是理所當然,所以別再給她跟那個什麽華總牽線搭橋,她忙着牽我還來不及,沒空搭理那誰誰。”
蔣格格一口冷氣分了兩段,從鼻腔到胸腔,差點沒別過氣,“五年前?五年前你倆才多大啊,毛都沒長齊,談個P的戀愛,騙誰呢?老娘入行久了,見的妖魔鬼怪多了去,都是千年的狐貍別跟我擱這兒聊齋!”
“她十七,我十八,”荊嶼神色平淡,“別你自個兒三十七八單着,就覺得別人十七八不能談對象。”
眼見着蔣格格臉一陣紅一陣白,鹿時安慌了神,連忙在荊嶼掌心掐了一把,幫忙打着圓場,“他小時候就不會好好說話,格格姐你別生他氣,他沒壞心……”
蔣格格拍着胸脯順着氣,半晌才說:“鹿時安,你這會兒說話的語氣,可真跟他是一家,幫着護短吶?”
鹿時安一甩手,試圖跟荊嶼劃清界限,然并卵,自然是甩不開的。
她只能氣急敗壞地瞪對方,可他一臉坦然,全無放手的打算。
“至于今天演唱會上的事,跟小矮子無關,是我自己的打算。”
蔣格格緩緩問,“你管鹿時安叫什麽?”
荊嶼沒答,喊習慣了,一不留神就溜出口。
“她好好一美少女,腰是腰腿是腿的,你憑什麽管她叫小矮子,給粉絲聽見不噴死你——”
“沒事兒的,”鹿時安怯聲道,“他沒惡意,格格姐你就別罵他了。”
蔣格格一撐沙發站起身,手指着對面倆人,“好好好,你是給這混小子灌迷魂湯了,說啥都護着他。”
鹿時安拼命搖頭,又聽蔣格格接着說:“得,我也不管你倆之前談過還是怎麽着,但從今天開始,出了這扇門,不許再有任何工作以外的牽扯。如果你不想弄得組合解散,還有你,如果不想還沒出道就查無此人——你倆,就聽我一句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得往前走,朝前看。”
荊嶼垂下眼眸,“不可能。”
蔣格格眯起眼,“你這翅膀還沒硬呢,就想自己飛了?”
“我跟鹿時安分開整整五年,對我來說分了兩段,一段是想見不能見,徹夜煎熬,一段是步步為營,一天天向她走近,”荊嶼輕笑,“我之所以簽在佰晔就是為了鹿時安,如果你是我,還會放手嗎?”
作者有話要說: 讓荊小爺隐婚,地下情?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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