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郦南溪知道國公府下請柬的消息時很是意外。

若她沒看錯的話,衛國公府之前并未那麽急切,應當是打算等着郦家這邊有個大概的決定後再商議此事。怎的忽然就讓她們姐妹過去了?

只是這話她想想就罷了,僅能擱在心裏并不好與母親姐姐商議。

翌日,母女三人回到府裏後,自是先去海棠苑裏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便将大房二房的太太姑娘們也叫了來,一起說起此事。

因為昨兒雖說老太太給莊氏去的信裏談及了這些,可在郦府裏卻是只字未提。

大太太五姑娘、二太太六姑娘聽聞後俱是心中暗驚。

前者是因了事情忽然出現轉機且驚且喜。後者則是不知哪裏出了疏漏暗自氣惱。

鄭氏對此十分氣悶。

她好不容易說服了重二太太邀請她和六姑娘去玩,也好早點給重大太太留下個好印象。結果如今變成了國公府邀請了郦家所有的女孩兒過去,六姑娘頓失先機,豈不是所有的籌謀都白費了?

不過,她心裏很不爽快,六姑娘的想法又與她不同。

先前六姑娘只當是要去見重二太太,然後由二太太引線去拜見重大太太。可如今變成直接受了重大太太的邀請,一切都與先前不同。重家的大房和二房并非住在一起。若是她在國公府那邊多待一會兒,說不得屆時就能見到自己一直想見的人。

六姑娘悄悄觀察姐妹們,發現四姑娘和五姑娘也面露期待,不由得輕哼了聲,又掃了眼郦南溪。

雖然郦南溪并無任何想要争搶的意願,但是單單她那容貌,就足以讓六姑娘心裏頭不爽快了。

“祖母,七妹妹到時候也要去麽?”六姑娘忍不住問道。

“嗯。”郦老太太道:“西西長久不在京城,與京中的小姐妹們早都疏遠了,正好借機在外走動走動。”

聽聞祖母沒有讓郦南溪攙和到裏面的意思,六姑娘這才将時不時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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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日就要去國公府了。那裏比不得家裏,一言一行都需得謹慎小心,莫要被人挑了錯去。”郦老太太道:“你們若是有何疑問,不妨這個時候說出來。我也好與你們說一說。”

六姑娘按捺不住,不顧鄭氏的一再示意,咬了咬唇問道:“那到時候可以見到國公爺嗎?”

郦老太太聽了這話便有些反感,但看六姑娘滿面嬌羞眼神慌亂,就有些心軟了,淡淡說道:“重大太太并未提及。”

六姑娘明亮的眼睛黯了黯,垂下了頭。

老太太對其他幾個孫女再次說道:“你們若有何疑問不妨都說了出來。我與你們交代一下,也免得到時候慌亂。”

五姑娘就問了去國公府需要注意哪些禮儀,四姑娘問了重大太太的脾性。

郦老太太對此一一做了提點。

等到姐姐們都沒再沒了問題,郦南溪方才開口:“不知重家這次要辦的那‘賞梅宴’是個什麽情形?只請了相熟的人家,還是請了京中有名望的太太姑娘們,又或者是僅僅只有我們姐妹幾個?”

郦老太太先前還是靠着椅背坐的,聽了郦南溪這幾句便直起身來端坐着,笑問道:“西西為何這樣問。”

“若是大型的宴請,我們自然要好生打扮一下,衣裳也要選的端莊正式些。若只是尋常的茶話會,那簡單随意些更好,太過華麗了反倒不妥。”

郦老太太颔首道:“沒錯。是這個理兒。”畢竟是女孩兒們第一次到國公府,如果裝扮的不合時宜,怕是要給重大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沒料到孩子們頭一個想到這點的竟是郦南溪。

昨兒讓人送了回禮去國公府的時候,郦老太太特意囑咐了幾句,将這事兒問清楚了。此刻就道:“是重大太太想見見你們,就你們幾個過去,比平日裏稍妥帖些就好。”

女孩兒們心裏有了數,齊齊道了聲“是”。

鄭氏忽然說道:“既然小七能去,那我們小八也可以跟去吧?”

郦南溪和八姑娘是同年生人,不過相差幾個月而已。

早先郦老太太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鄭氏曾經也想讓八姑娘參與其中,畢竟自己這房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算。結果被郦老太太以年紀太小為由拒了。

聽鄭氏提起八姑娘,五姑娘在旁笑道:“祖母讓西西跟去是想讓她和京裏的姑娘太太們重新熟絡起來。八妹妹既是一直在京中,又何須如此?”

雖然被五姑娘不輕不重的頂撞了下,但鄭氏聽了倒是沒有說她什麽,畢竟之前老太太确實是這個意思。最重要的是,她那話問出口之後,老太太明顯面露不悅。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沒必要再起争執惹了老太太不快。

鄭氏轉念一想,又覺得以八姑娘那天真的性子,若是真的跟去或許還要反倒誤了事。于是釋然。

郦老太太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大家都散了,讓各自回去準備着。

杏梅見老太太一直沒和四房的人提起自己,就也未曾貿然和郦南溪說起什麽。待到姑娘太太們俱都走了,她向老太太行了禮,疑惑的問起此事。

郦老太太道:“先不急。到了要走的時候你再拿了東西跟着罷。”

杏梅這才曉得老太太竟都沒打算提前和七姑娘說起,雖依然不解卻也沒再多問。

因為時間太緊,三個院子俱都忙的團團轉。

蕙蘭苑還算好了。有三太太過來幫襯着,又有郦南溪在旁相助,莊氏與四姑娘倒是沒有那麽慌亂。衣裳和首飾早先過來之前就已經備好了幾套,好生擇出最适合這個時候穿戴的就成。至于禮儀舉止,四姑娘原本就氣度端莊溫婉,再稍稍的多留意一下世家的規矩,不至于到了國公府後行差踏錯便好。

三太太樂呵呵的看着四姑娘将一套套衣裳穿到身上試效果,扭頭對郦南溪道:“西西不也有好些衣裳麽?穿上給伯母看看,你也好生選選。”

郦南溪沒把去國公府的事情太當回事。畢竟她年齡尚小,上頭還有三個姐姐頂着,這事兒完全不用她攙和進去。于是笑着婉拒了三太太的好意,“明早我随意選一件就好。”

三太太本還想再勸,轉念一思量,西西這模樣無論穿什麽衣裳都好看。哪怕是件最廉價的棉布衫呢,套這孩子身上都能穿出楚楚動人的韻味來。更何況她那一箱子衣裳全都是郦四老爺和莊氏在江南給她好生置辦的?

故而三太太還是繼續幫着給四姑娘出主意了。

到了出行那日,郦南溪早早的就起了身。

郦老太太已經免了她們今日的請安,為的就是留給女孩兒們足夠的時間好生準備準備。

郦南溪知曉母親這個時候定然是在緊張的幫姐姐梳妝打扮,便沒有去母親屋裏,而是讓人給她穿戴齊整後,又慢條斯理的用過了早膳,方才往四姑娘的屋裏行去。

今日四姑娘穿着玉色滾邊纏枝對襟通袖襖,梳了雙平髻,戴着小巧精致的羊脂玉耳墜,莊氏身邊的羅媽媽正在往她發間插一朵玉蘭珠花。

四姑娘相貌清麗氣質溫婉,這樣飄然出塵的打扮很适合她。

郦南溪剛看了一眼就不禁贊道:“姐姐今日好漂亮。可是把旁人都比下去了。”

她口中的旁人,自然是說五姑娘六姑娘。

四姑娘心裏本就為了今日忐忑不安着,聽聞妹妹的話後,她從中辯出了幾分促狹意味,頓時臉頰染上緋色。偏偏這個時候又沒法轉頭,只能又氣又羞的瞪着鏡子說道:“你就欺負我這些天罷。待你往後遇到了這般的事情,看我不一日三次的說你。”

“姐姐才舍不得呢。”郦南溪走到了四姑娘的身邊,和不遠處的莊氏說着話。

待到四姑娘收拾停當,莊氏又親手給她描了眉抹了胭脂,再給她上了點口脂,這才一同往海棠苑行去。

路上的時候郦南溪去握四姑娘的手時,四姑娘低聲說了句“等會兒”。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郦南溪仔細一瞧才發現姐姐的指甲上新染了顏色,是淡淡的粉,不禁嘆道:“好漂亮的顏色。”

“回來後我給你染。”四姑娘低聲道:“這是娘特意給我找來的花瓣,昨兒晚上才尋到合适的花來染,綁了一個晚上又加上剛才這會兒功夫才顏色正好。給你留了花瓣,只可惜那時候你已經睡了,就沒叫你。”

郦南溪笑道:“姐姐只管自己用就好。我平日裏也不耐煩弄這些。”她總覺得将花瓣揉碎了擱在指尖有些心疼,頃刻間就讓一朵嬌豔的花失了顏色,故而從未染過指甲。

四姑娘知道她的習慣,卻還是勸道:“以往的時候你年齡小倒也無妨。眼看着明年你就能說親了,不打扮打扮終歸是不好的。到時候母親少不得要擔心你。”

郦南溪沉默了會兒,最終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姐姐。”

顧媽媽将太太姑娘們都在往這邊行的事情禀與老太太後,郦老太太就遣了人去喊杏梅,又對顧媽媽道:“你把我屋裏五鬥櫃第二個抽屜裏左手邊的那個匣子拿出來,讓杏梅帶了去。”

那匣子裏裝的是一堆金鑲翡翠嵌金絲壽字镯,最适合年長的女性佩戴。是前些日子四老爺遣了人送東西來的時候,特意帶給郦老太太的。

如今聽聞要将它送人,顧媽媽忙道:“那可四老爺孝敬老太太的。”

“就它合适。”郦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國公府什麽好東西沒有?若太差了,入不得重大太太的眼。也只它了。”

說罷,她低低一嘆,叮囑道:“你與杏梅說,東西她拿着,先不給西西。待到見了大太太後,若是其他姑娘們都送了自己做的繡活兒或是其他東西給大太太,杏梅就把東西替西西捧上去。”

顧媽媽心裏暗暗吃驚,“老太太這意思,竟是讓七姑娘也争上一争?”

對于為什麽要請姑娘們去國公府做客,郦家重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姑娘們将自己做好的繡品送給重大太太是免不了的事情。一來是表示下尊敬,二來也有将自己的女紅展現給重大太太看的意思。

七姑娘年紀小,從未将這事兒放在心上,這些日子什麽東西都沒備下。

顧媽媽看郦老太太這意思,好似是讓其他姑娘送繡品的時候,讓七姑娘将此物送上。那豈不是……

可老太太分明之前已經打算不讓七姑娘攙和到這件事情裏了,畢竟她的年齡還小。

顧媽媽越想越不解,又因等會兒得好生叮囑杏梅一番,只能将話問的清楚明白些。

郦老太太想到這幾日來觀察的情形,就不禁暗暗搖頭,喟嘆道:“讓西西也試一試罷。其他幾個,我不太看好。”

五姑娘心思太深,六姑娘急功近利,四姑娘又是個性子綿軟的。唯有西西,進退有度當得起宗婦。

若重大太太當真是在認真為國公府挑選夫人,還是讓西西一道過去穩妥些。

顧媽媽有些躊躇。

她是跟在老太太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很多話都可以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既是心裏擔憂着,她便勸道:“可那衛國公聽說性子不太好,我怕七姑娘年紀太小,未免有些吃虧。”

“莫要盡信人言。”郦老太太擺擺手道:“我覺得那孩子還算不錯。”

她曾經路遇衛國公。

當時她正要去往京郊鎮上的一條小路。那小路不算寬,僅容一車經過。結果一幫武将縱馬而來,與她的車子在街角處對上了。一個要往左轉,一個要往右轉,走的都是同一條道。

郦老太太知曉自家當初對衛國公做的太過冷漠了些,想着他應當不會讓路。且對方一幫武夫煞氣騰騰,硬拼怎麽都是自家吃虧,老太太就打算讓自家車子先行讓開。

誰知對方聽聞是郦家老太太的車子後,竟比她早一步有了行動。衛國公雖未下來向她請安,卻親自止了那一幫兵士的馬,讓兵士們都策馬稍稍後退了些,請她的車子先行了過去。

郦老太太便覺得,都說那孩子不近人情,但他心裏其實還是有分寸的。

後來再一打聽,軍中将士對他評價極高,老太太就更為放心了。

顧媽媽只能勸一勸老太太罷了,無法左右老太太的決定。看郦老太太主意已定,顧媽媽并未再多說什麽,領命而去尋杏梅。

對于祖母讓杏梅跟在身邊,郦南溪和旁的姑娘們都沒覺得有甚異樣。畢竟郦南溪的年紀較小,老太太想必是怕她說錯話做錯事才做此安排。

上了馬車後,四姑娘顯然十分緊張,臉色蒼白,手裏不停的絞着帕子近乎要把那絲帕扯爛。

郦南溪見狀忙尋了話題和四姑娘不時的說着別的事情,半點兒也不提國公府三個字。漸漸的四姑娘放松下來,臉色也好看一些。姐妹倆就笑着談論起晚上回到家中該吃什麽好,又纏着莊氏讓她在家中給準備好吃的。

莊氏一一應了下來,笑道:“你們兩個一會兒互相幫襯着些,莫要讓人給欺負了去。”

不知重大太太是否有意要看一看姑娘們的行事做派,單單只請了姑娘們,并未請太太們。郦老太太便叮囑了三位太太,将女兒們送到國公府再給重大太太問個好便歸家。而姑娘們則要待的久一些,等到午膳後方才回來。

雖說四房有兩個女兒同去能夠有個伴兒,但比起大房和二房來,莊氏反倒更為擔憂自家的孩子們。

五姑娘和六姑娘是自幼在京中長大,深知京中習慣。竹姐兒和西西待慣了江南,不知會不會在一些細節問題上惹了重大太太不快。

莊氏一手一個握了女兒的手,懇切說道:“你們等下互相照看着些。若是有甚事情,切記莫要出頭。”

她與四姑娘道:“即便事情不能成,也無妨。保重自己最要緊。”又和郦南溪道:“西西凡事忍讓着些,在旁人家做客不比在自己家裏。”

姐妹倆齊聲應了下來。

莊氏這便稍稍放心了幾分。

說實話,女兒們都是聽話懂事的,比起大房二房那兩個慣愛出風頭的,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可她怕只怕孩子們低調行事不去惹麻煩,麻煩卻會主動找上她們。畢竟這兩個孩子樣貌性情都太出挑了些。

特別是西西。

今日郦南溪穿了一身湘妃色百蝶穿花紋襖裙,梳了簡單的雙環髻,并未戴珠花,而是在兩邊的發上各纏了一串紅珊瑚珠串。雖然簡單,卻襯得她容顏更加嬌俏無雙。

莊氏給郦南溪整了整她發上的珊瑚串,想到小梁氏和莊明譽,忍不住極輕的嘆息了聲。

車子行了許久,待到車外的人聲漸漸消弭無蹤,四周靜寂下來,郦南溪就撩起了一點點的簾子往外看。四周已然是紅磚青瓦,樹木林立。

四姑娘拉了郦南溪一把。郦南溪便将簾子放了下來。不多時,車子在一處高門朱戶前緩緩停下。

早有重家的仆婦等在門前,引了太太姑娘們從角門入內。門內停有轎子。待到大家上了轎,就由轎夫擡到了垂花門處。

自打老侯爺故去後,大房就一直十分“熱鬧”,漸漸的與二房的關系也愈發緊張。衛國公府賜下後,大房便搬入了國公府。而重老太太和二房依然住在以前的老侯府宅子裏。

也是皇上愛護衛國公,賜下宅邸的時候特意擇了侯府緊挨着的那一個大院。不然的話一家分成兩家住得遠了,難免被人诟病。

如今兩座府邸不過一牆之隔,中間還有偏門想通,來來往往的倒也相安無事。

重廷川一早習了武後就在屋裏練字。寫了兩大張後把筆丢棄一旁,摸了本書自顧自看着。

萬全收拾屋子端茶遞水的來來回回七八趟了,都見重廷川還是對着之前那一頁,不禁有些憂慮,低聲道:“爺,可是有什麽事要小的去做?”莫不是軍情有了什麽變故?

冷不防屋裏響起人聲,重廷川慢慢地擡起眼眸,望向萬全。冷冷的看了他片刻後,啪的一下将書合上,擱在了旁邊書冊之上。

沉吟許久,重廷川問道:“廷晖在不在府裏?”

“在。”萬全笑道:“九爺聽聞郦七姑娘今日要來,特意一早就起身了,看那意思是想着當面再謝一謝她。”

重廷川淡淡“嗯”了聲,眼簾低垂,望着金絲楠木桌案的紋路,沉默不語。

那日山明寺裏,常福已經在小丫頭面前提起過“九爺”的事情。依着廷晖回到家後所言,當初在莊子上應是在小丫頭面前提起過他這個哥哥。

那丫頭很是聰慧,十有八九怕是已經猜出了他和廷晖的關系。如若讓她在這個時候見到廷晖……

事情怕是會有些不太好辦。

重廷川心下有些煩躁,擡手将手邊那摞書冊猛推到一旁,吩咐道:“你将廷晖叫來我這裏。郦家人走前不許出了這個院子。”

萬全沒有料到重廷川會下了這樣的命令,忙道:“若太太知曉爺将九爺叫來這裏拘着,怕是——”

“無妨。”重廷川道:“若她問起,你便說我怕廷晖貿然出去沖撞了郦家女眷,她自然會同意。”

重大太太十分看重自己的親生子。若是知曉重廷晖想要主動去女眷那邊,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會是那麽多的女孩在場,少不得會擾亂了她寶貝兒子平靜的心,定然不會答應。

萬全聽聞後心下了然,急忙出屋去了。

左右看不進書了,重廷川索性站起身來在屋中來回的慢慢踱步,又不時的望向門邊。

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常安來報,說是郦家人已經進了國公府上了轎子,正往垂花門去了。

重廷川先前一直緊蹙的眉心忽地舒展開來,自言自語道:“左右無事,不妨過去看看。”

主意已定,他當即大跨着步子出了屋,擇了院旁無人的小徑,朝着垂花門行去。

國公府內樹木茂盛。雖然如今已經到了冬日,即便沒了如蓋綠蔭,樹木交錯間依然可以遮掩住身形。

重廷川緩步踱至高大樹木旁負手而立。

不多時,轎子均被擡了過來,從上陸續走下幾人。

重廷川随意掃了眼,便将視線凝在了穿了湘妃色襖裙的女孩兒身上。

即便天氣寒冷,少女們也基本上都穿得有些單薄,現出袅娜身姿。

唯有她,穿得厚實不說,外頭還又罩了個鬥篷,甚至将鬥篷的兜帽拉了下來戴着。

那兜帽很是寬大,從他這樣的高度俯視去看,居然遮擋住了她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就留了個小巧的下巴在外頭。五官僅僅能在行走間隐約可見。

重廷川忍不住低低笑了。片刻後,當女孩兒仰頭朝天看了一眼、兜帽從她頭頂滑落後,那笑容就在他的唇角慢慢凝滞。

重廷川回頭望了眼,招手将一直悄然跟在他身邊的常安喚了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常安聽了他的命令後,甚是驚訝,苦着臉小聲道:“爺,小的去哪裏尋那麽個精巧玩意兒去。”

“我屋子裏就有。那白玉碗的旁邊有個匣子,你打開瞧瞧,找出來想辦法送過去。”重廷川頓了頓,又道:“莫要讓旁人發現了。盡快。”

常安是在他身邊待慣了的,平日裏得了命令定然會即刻去辦,故而他甚少特意強調甚麽。

如今聽了重廷川這番話,再看重廷川神色凝重,常安心下一凜,片刻也不敢耽擱,甚至于沒時間和重廷川行禮說“是”,就快速移步往書房行去。

重廷川定定的看着那邊,待到湘妃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垂花門內,這才眸色沉郁的往回行去。

常安拿着懷裏的東西,閃身進了垂花門內,沿着小徑一路緊追過去,神色陰晴不定。

他怎麽也沒料到,爺的屋裏竟是真的有那種東西。這還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

将腳步放到最輕,即便踏在落葉上依然無聲,常安緊追着太太姑娘們行了一段路,很是有些拿不準注意。

做成此事,需得讓那一位單獨待着才行。偏偏此刻那麽一大群人在這兒,想要讓其中一個落單也是不易。

暗自觀察了會兒,常安順手撿了一個髒兮兮的小石頭。他看了看四姑娘,又看了看郦南溪,當機立斷打定主意,拿着手裏髒兮兮的石子就抛向了四姑娘的裙邊。

四姑娘哎呀一聲,看着裙子有些髒了,當即大急。

莊氏就在她的身邊,見狀亦是有些慌。須知這樣儀表不端莊的去見重大太太,怕是會很影響第一印象。

“無妨。我帶你去旁邊擦一擦。”莊氏安慰四姑娘道:“幸好現在沒有雪了,只有些浮灰,很快就能擦淨。”

跟來的丫鬟此刻并不在她們身邊,而是由一個婆子引了從另外的路走的。所以此刻只能她親自來幫女兒。

前面大太太二太太她們發覺了這邊的異狀,忙問怎麽回事。

莊氏說道:“我和竹姐兒說兩句話,你們先走便是。”

因着負責引路過去的丫鬟就一個,她這樣一說,那丫鬟就有些犯了難,不知該先引了大太太她們前行,還是說一同等着四房的人才好。

郦南溪笑道:“這位姐姐您只管先去。我在這邊看着方向,等下就和母親姐姐一同過去。”

那大丫鬟松了口氣,與郦南溪說道:“前邊兒不遠就到了。姑娘請看,就是那個院子。”

郦南溪順着她指的方向望了眼,看準了她說的地方,就點了點頭。

大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即刻繼續往前行。

這是一處小徑,并未有适合坐下的地方。莊氏就和郦南溪說了聲讓她在這裏稍等會兒,她則和四姑娘一起往折回去了幾丈遠,去到小徑外的假山下,尋個巨石坐了擦髒處。

郦南溪本也要跟過去,卻被莊氏給制止了。

“多一個人還要多耽擱功夫,何苦來着?更何況我能比你擦的更仔細些。西西就在這裏暫等着吧。”

母親都這樣說了,郦南溪自是只能遵從。她正百無聊賴的靜等着,突然旁邊閃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來的太過突然,她差點驚叫出聲。好在平日裏慣常的教養讓她不至于一驚一乍,這才使得對方做出噤聲的動作後,她能即刻将滿腹的驚呼咽了回去。

“姑娘莫要緊張。”常安低低的快速說道:“主子讓我送個東西來給姑娘換下。”

說着,他就将手心的素白帕子攤開來,露出裏面包裹着的兩個小東西。

一對玉質溫潤細膩的羊脂玉耳墜,雕成栀子花形狀,精巧可愛。無論做工和玉質,都遠在四姑娘那一對之上。

郦南溪不明所以,不解的望着常安,“你這是要做甚麽?你主子又是誰?”

“事不宜遲,姑娘最好趕快換上這一副。”常安邊說邊四顧看着,“應當是您現在戴着的有問題。”

郦南溪微愠,這耳墜是母親送給她的,哪裏能有什麽問題?

心下懊惱着,她轉身就要離去。卻被眼前的人給攔了下來。

常安急得鼻尖上都冒汗珠了,卻還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與她說道:“我主子是誰,姑娘不必多問。不過,斷然不會存有害您之心就是了。”

郦南溪看出了他的急切和緊張。不過,她并未打算妥協。

畢竟此人是敵是友她根本都不清楚。若是那新耳墜上有甚問題,她貿貿然戴上了豈不更加麻煩?

看她依然不相信,常安急得都快出口罵人了。好在他心裏存着一絲清明,知道這位姑娘是爺的重要客人,即便再急再難,也不敢有半點兒的不敬。

常安聽到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眼看着有人要往這邊來了,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又急又促的道了聲“得罪了”,擡手放手快如閃電的幾下,而後将一個東西往郦南溪的懷裏一抛,這邊腳步挪移快速往旁邊掠身而去。

“西西久等了。”四姑娘和母親一同往郦南溪這邊行來,說道:“已經沒了大礙,我們趕緊走罷。”

剛才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從男子猛地出現到他離去,不過極短的片刻功夫。郦南溪尚還有些怔怔的反應不過來,随口答應了一句,就跟在四姑娘和莊氏的後面往前行去。

她悄悄打開懷裏的那個素白帕子一瞧,震驚的發現上面躺着的竟然是原先在她雙耳上戴着的珍珠耳墜。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垂,赫然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副耳墜。

前面四姑娘和莊氏因為想要追上前面的大太太她們,所以走的腳步很急。雖然不住的在催促郦南溪快一點,卻并未回頭來看。

郦南溪悄悄的将耳上墜子拿下來,果然正是那漂亮的栀子花羊脂玉耳墜。

她又氣又惱,本是想将自己的東西換回來。在手指尖觸到珍珠耳墜的剎那又改了主意。

遲疑許久後,她最終還是将剛剛摘下的那個栀子花玉耳墜戴了回去。又将素白帕子好生折起,将珍珠耳墜裹在裏面放在了自己懷裏,這便腳步急促的小跑着往前追趕而去。

好在剛才耽擱的時間并不久。且大太太和二太太她們為了保持儀态的端莊走的很慢,所以不多時四房的母女三人就追了上去。

引路的大丫鬟看她們趕了來,就朝郦南溪友好的笑了笑。

郦南溪看她面色和善,自是回以一笑。

她按捺住滿心的疑惑和不安,努力神色平靜的快速環顧了下四周。

太太姑娘們都在為了等下要和重大太太的見面而緊張着,根本沒有人去看她,更不會留意到她耳上一個小小東西的不同。

郦南溪這便放心了些許,斂神靜氣,跟在姐姐的後面緩步往裏行着。

門口有兩個婆子在守門。女眷們進到院子裏的時候,她們低眉順目十分恭敬的行了個禮,視線半點也不飄移。院內有丫鬟婆子在腳步匆匆的做事。不管是誰走到了客人們的跟前,都會駐足行禮問安,待到客人們走遠了,方才起身,繼續行色匆匆的去做事。

婆子們是清一色的棕綠團花褙子,丫鬟們則是清一色的豆青團花褙子。即便腳步再快,即便事情再緊,她們走路的時候都是悄無聲息的。且絲毫都不見慌亂。

這般的規矩和做派,只有傳襲多年的世家方才能夠有,尋常的官家是見不到的。

雖然還未見到衛國公,但女孩兒們已經開始對國公府愈發期待起來。

邁步入屋後,衆人都被屋內的氣派所鎮住,不由自主的快速環顧了下四周。

唯有郦南溪不同。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端坐在首位的重大太太的耳飾。

重大太太戴着的竟是一對珍珠耳墜,而且,樣式與她之前戴的那個極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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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