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那手钏着實極其精致好看,郦南溪真心實意的與重廷川道:“若是如此的話,贈送此物應當不錯。”無論樣子和顏色,都是極其合稱的。
先前肖遠拿出這些手钏讓重廷川選,重廷川一眼就看中了這個。他沒料到小丫頭也覺得這個漂亮,不由心底有些歡喜。
只是歡喜歸歡喜,他卻不知該如何将這份喜悅表示出來才更加妥當。
重廷川側倚着桌子,斟酌許久後也沒個準主意。擡指輕叩了下桌案,望向女孩兒,“你很喜歡?”
郦南溪坦蕩的道:“嗯,這樣精致,誰都會喜歡的。”
重廷川看她說的這樣肯定,心裏愈發歡喜起來。
他緊繃着臉,擡手就想把手钏放到小丫頭的手裏。可是手臂剛剛擡到一半,他忽地想起來小丫頭說過什麽分寸不分寸的,好似很介意一般。
頓了頓後,重廷川終究是把手钏放到桌上,又往小丫頭跟前推了推。
“既是喜歡,就送給你了。”
郦南溪哪裏料到事情會有了這樣的轉折?
她當即驚了驚,趕忙推辭,把那手钏又推了回去,“既是六爺要送人的,我怎能奪人所愛?您還是留着送與家眷吧。”
重廷川這才有些懊悔了。
剛才看着女孩兒的笑顏,不知怎麽的,心裏太過高興,一下子鬼使神差的就那麽說了那什麽“家中女眷”。總覺得這樣的詞用在她的身上極合他的心意。
如今想要改口,怕是都不成了。
重廷川暗自反省……或許當時是看到她的笑顏魔怔了不成?
既是無法反悔,總得尋個托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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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廷川微微挪動了下身子,沉默了片刻,發現這事兒着實難辦。托辭之類的事情,素來有謀士去辦,他從未操心過。因此,一時半刻的也真想不出。
他心裏沉郁至極,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眼神裏也帶了些煞氣出來。
郦南溪見狀,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重廷川看到後,抿了抿唇,心裏嘆息了聲。
彎彎繞繞他不會。不如就直接些罷。
重廷川按了按眉心,努力讓自己神色和緩些,這才朝郦南溪招了招手。
“過來。”
眼看女孩兒紋絲不動,重廷川就想要往前靠過去。
哪知道他走一步,她就退一步……
重廷川無奈至極,索性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指了指腳前兩尺的地方,說道:“過來。站這兒。”
平日裏慣常發號施令又身居高位的人,早已練就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肅模樣。緊繃着臉的時候,還是很駭人的。
郦南溪不知自己哪裏惹着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緊張的往前挪了挪。
“擡手。”
郦南溪把手擡了起來。
重廷川拿起那瑪瑙珊瑚手钏就往她手上套。
冰涼的觸感剛剛碰觸到手指,郦南溪恍然驚覺,動作快于思維直接将手抽了回來放到身側。
她這一下太過迅速,無論是重廷川還是她都同時愣了愣。
重廷川最先反應過來,蹙眉道:“怎麽回事?”
見他這不悅模樣,郦南溪哪裏還敢答他?當即接連退了幾步,直到摸着門邊,這才極快的福了福身。而後不等他有所表示,直接轉身開門跑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板撞到了牆壁。
重廷川聽着外頭噔噔噔的急切下樓聲,又看看已經空落落的跟前,慢慢的、慢慢的收回了手,将那冰涼的一串珠子輕輕握在掌心。
他并無送人東西的經驗。平日裏送同僚東西又或者是往國公府拿東西,都是常安他們幾個就幫他辦好了,從不用他親自動手。
如今好不容易親手送一回,倒好似——
把她吓跑了?
……不得不說,上陣殺敵都比這容易多了。
縱橫沙場多年的衛國公爺,終于嘗到了一種名為“挫敗”的滋味。
重廷川劍眉緊擰,透過竹簾縫隙望着女孩兒在堂中穿過漸行漸遠的身影,薄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郦南溪下樓之後,慌不擇路的跑着。眼看着都穿過大堂了,這才慢慢停了步子。找女侍問了買匣子的屋子在哪兒,稍稍平息了下呼吸和心情便去尋母親與姐姐。
四房母女三人往家裏趕的時候,郦府海棠苑中,五姑娘與大太太正在郦老太太屋裏哭訴。
屋裏飄着淡淡的檀香氣。老太太身穿栗色暗紋妝花褙子,坐在四方如意紋錦墊上,手裏拿着一封信,靜靜的看着那母女倆。
她只神色淡淡的聽着她們二人在那邊說,一直沒有開口回應。稍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将先前在看的那封信交給了身邊的顧媽媽。
顧媽媽将信折起,正打算轉身放到匣子裏收好,老太太卻道:“不必,先拿着吧。”
顧媽媽便應了一聲。
聽到老太太開口,面容哀戚的五姑娘稍稍擡起了頭,望向老太太。旁邊的大太太王氏則一直眉眼低垂,無甚反應。
郦老太太拿過了桌上放着的紫檀手串,語氣平靜的問道:“說完了?”
五姑娘覺得老太太這話問的有些淡漠,一時間有些拿不準祖母是個什麽意思,便露出了個怯怯的嬌弱的笑容,道:“孫女兒不孝。這會兒只顧着說自己的事情,竟是沒有留意到祖母。”
說着她站起身來,“我去給祖母倒一杯茶。”
五姑娘走了幾步剛要出屋,杏梅進到屋裏來,禀道:“老太太,四太太和四姑娘、七姑娘回來了。正往這邊趕呢。”
若是以往,老太太念在她們剛在外頭那麽久的份上,時常就免了她們過來請安了。可這一次聽聞之後,老太太卻道:“回來的正好。我這裏剛好有新泡的茶,她們出去一趟怕是渴了,趕緊來這裏喝一杯。”
杏梅聽聞後,福身時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道了句“婢子明白”,趕緊領命而去。
顧媽媽看在眼裏,暗道老太太還是更偏心七姑娘她們,生怕她們過來的時候兩眼一抹黑,特意讓杏梅過去提醒一二。
果不其然。待到莊氏帶着女兒們過來的時候,三人望向大太太與五姑娘時眼神都頗為警惕。
進屋向郦老太太行了禮,郦南溪未曾如往常一般坐到老太太身邊,而是挨着母親和姐姐坐了。
郦老太太明白她是想跟着莊氏與四姑娘,等下若是問起來也好有個照應,便沒多說什麽。轉而問五姑娘:“剛才丹姐兒說甚你們有事情沒談攏,去了翡翠樓繼續商議……究竟怎麽回事?”
五姑娘對着老太太時這話說得巧妙。
她只說兩房人是“沒談攏”,所以聽聞四房母女去了翡翠樓,她和母親到那裏“繼續去談”。絕口不提四房當初斷然拒絕還有她是死纏爛打非要往翡翠樓去的事情。
偏偏她這說法乍聽之下倒是與事實還有些相符。
莊氏氣不過,狠狠的瞪了五姑娘一眼。
之前得了杏梅的暗中提醒後,母女三人已經知曉王氏和五姑娘怕是又在老太太跟前念叨了什麽。既是知曉老太太讓杏梅來知會她們一聲,三人心裏明白老太太許是向着她們的,就也沒那麽犯怵。
莊氏沒有似之前在翡翠樓的時候那般沒敢吱聲,反倒是直截了當的說道:“母親明鑒。先前說起的那捐監的事情不成,兒媳自然不能随便将銀子借給大嫂。并非是有意刁難。”
郦老太太問王氏,“還是為了捐監那事兒?”
王氏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沒敢答話。
五姑娘在旁嘆道:“怎知因了這事兒?若只這事兒的話,孫女怎會敢到老太太跟前來訴苦?孫女最難過的,是四嬸嬸不肯幫我們就也罷了,偏要尋了外人來看我們笑話。結果使得我們在翡翠樓裏沒臉,往後再不能去不說,旁人還看了咱們郦家的笑話。”
這話她先前期期艾艾的時候倒是沒有提起過。
郦老太太聽聞後皺了眉。
五姑娘暗喜。
他們的祖父郦大學士為官清廉剛正,桃李滿天下,名聲一向極好。老太太這些年嚴格教導子女,極是看重聲譽。若老太太知曉四房人這樣糟蹋家中名聲,少不得要發怒。
郦老太太問莊氏:“可有此事?”
莊氏最厭煩五姑娘這種人,說話一半真一半假的,讓她辯駁起來也很是費力,“回母親,當時翡翠樓的肖掌櫃看到樓裏有了争執,來說了五姐兒幾句。倒是有旁人想過來看,被肖掌櫃命人給攔住了。”
“攔住了又如何?”一直沉默着的大太太王氏突然開了口。她知道自己女兒得了國公府大太太看重,若自己一味畏縮,只會連累女兒被人瞧不起,所以鼓足勇氣說道:“那些人探頭探腦的總是看到了些,最起碼能夠瞧見郦家人和郦家人吵起來了。”
四姑娘笑道:“若大伯母和五妹妹沒有追來翡翠樓,只在家裏和我們‘商議’的話,旁人怕是也沒機會瞧見甚麽的。”
看着她們一個個的這般作态,郦老太太臉色一沉。兩房人争執起來,就連一向沉默的王氏和一向溫和的四姑娘都齊齊上了陣。
她厲聲道:“夠了!莫要再說!”說罷她望向郦南溪,心中十分欣慰,心道西西總算是沒有攙和進去。
其實老太太這樣想倒是高估了郦南溪。
郦南溪倒是也想幫着母親和姐姐說話。只可惜那肖遠出面一事與她有着莫大的關系,她心虛,生怕自己說錯一字半句的反倒添了亂,所以只能閉口不言。
郦老太太問五姑娘:“你說的可是句句屬實?”
五姑娘摸了摸腕上的赤金鑲紅寶石镯子,想到重大太太對她的偏愛,心中稍定,颔首道:“我自是不敢欺瞞祖母。”
“果真如此?”郦老太太追問道。
老太太的聲音平靜無波,響在空曠的屋中,與那袅袅檀香混合,顯得有些飄渺和淡漠。
莊氏欲反駁五姑娘,被郦南溪和四姑娘齊齊拉住了。
五姑娘頓了頓,低頭說道:“自然是真。”
郦老太太慢慢說道:“可是,肖掌櫃的信裏所言,與你說的并不相同。”
這極其平緩的一句讓屋裏所有人都心下愕然。
誰也沒料到肖掌櫃的竟是親自給老太太寫了封信。
郦老太太側首示意了下,顧媽媽就将之前她收在身上的那封信拿了出來。
“這是你們回來之前翡翠樓差人送來的。”郦老太太說道:“肖掌櫃的跟我說,今日因為一些事情,與老大家的和五姐兒起了點沖突,萬分愧疚,所以特意寫信來與我解釋。并聲明,老四家的和竹姐兒、西西她們并未惹事,只不過在他和五丫頭争吵的時候受到了些牽連。”
聽了老太太這話,再看到那封信,王氏和五姑娘的臉瞬間慘白,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她們怎麽也沒想到,堂堂翡翠樓掌櫃的竟然因為一次小小争執而特意書信解釋。
郦老太太朝王氏和五姑娘擺了擺手,“你們暫且回去罷。這事兒,往後再議。五姐兒明兒抄十遍《女藝》交予我。”再怎麽說,五姑娘也是重大太太看中了的。如今那赤金鑲紅寶石的镯子可是戴在她的手上。
看到老太太并未如何發落,只不過讓抄那前朝女鴻儒所作《女藝》罷了,五姑娘暗松口氣。她撫了撫手腕上的镯子,與王氏一同行禮退下。
待到她們的身影消失,郦老太太的神色漸漸轉為嚴厲,直直的望向了郦南溪。
這事兒有點蹊跷。
即便是郦家的兩房人在翡翠樓争了起來,以肖掌櫃那冷淡的性子,應當也不會來信特意說明才是。可這信不只是來了,還将事情特意解釋了番。仔細一思量,信裏其實就一個意思,大房的母女倆在那邊惹了事兒,他看不過去說了幾句。
看似沒什麽,再聯系着之前五姑娘的哭訴,仔細想想,這信倒像是為四房的人開脫來的。若說翡翠樓和四房有什麽關系——
郦老太太問道:“今日除了肖掌櫃的,你們還見到了誰?”莫不是那位新東家也去了不成。
郦南溪見郦老太太問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盯着她看,就努力讓自己的神色和語氣都十分坦然,說道:“沒見過誰。”
“當真?”
面對郦老太太的追問,郦南溪愈發的心虛起來,勉力笑說道:“那些女侍算不算?”
郦老太太靜靜看着她,半晌沒言語。
“祖母無需擔憂。”四姑娘在旁說道:“見到肖掌櫃的也只有我和母親。當時西西不在,肖掌櫃離去的時候西西還沒過來,所以她未曾見到對方。而且,那時候只有肖掌櫃的一個人,并無旁人。”
因為肖掌櫃自始至終都沒提起過郦南溪,所以郦老太太不太肯定當時情形究竟如何。直到聽了四姑娘這話,郦老太太這才曉得當時郦南溪當時竟是真的完全沒在場,甚至于她根本就沒有見到他。
一時間郦老太太也拿不準肖掌櫃寫這封信的緣由了。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誰也摸不準老太太是個什麽意思。
許久之後,郦老太太方才铿然說道:“女兒家的名聲頂重要。若是随意見了外人,少不得要被看輕了去。只有好好的護住了名聲,不行差踏錯,往後才能擡起頭來做人、才能将脊背挺直。”
她将目光落在兩個孫女兒的身上,“特別是你們。雖說郦家和重家現在關系密切,但,即便那衛國公再英武,也等閑不能随意與他相見。”
誰也不清楚老太太好端端的提那衛國公作甚。
聽了老太太這話,郦南溪當先忍不住笑了,“我們可是沒能見到他。即便是在國公府裏,也沒能見到。”
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面上神色絲毫都不作僞。
郦老太太見狀,就有些拿不準了,追問道:“西西當真沒有見過國公爺?”
“沒見過。”郦南溪十分認真誠懇的點點頭,“不止我,姐姐和母親也沒見過。”
郦老太太之前懸着的一顆心終究放了下來。若真如此的話,今日肖掌櫃寫這信來可能就不是受人指使,而是真心實意表達歉意。
可如果西西當真自始至終都未見到過衛國公,那麽那一對羊脂玉耳墜又是怎麽回事?
不是他的話,還能是誰?
回到蕙蘭苑後,莊氏強行壓抑了許久的脾氣終于爆發出來。她舍不得對兩個女兒唠叨,就拉了羅媽媽在屋子裏念叨了半個多時辰。到最後口幹舌燥了才作罷。
這個時候郦南溪半點兒也不敢往母親屋裏靠,索性躲在姐姐屋子裏看姐姐新買的手镯和首飾匣子。
說實話,翡翠樓的東西當真不錯。莫說首飾了,就是這匣子,都要比其他店鋪裏的要精致許多。
四姑娘指了匣子上人物雕刻細致的發絲說道:“之前在翡翠樓的時候,女侍說過,她們新東家從天南地北網羅了許多能工巧匠來,有的專攻雕刻,有的專攻刨木,有的專做玉器,有的專做金器……這些人湊在一起,想不做出極致的好物來都很難。”
“那她們新東家到底是誰?”郦南溪側着頭仔細看着匣子問道。
“她們也不知道。都是聽肖掌櫃說的。”
想到肖遠那頭頭是道的模樣,郦南溪忍不住道:“肖掌櫃能力卓絕。能夠讓肖掌櫃心甘情願留下來做事,那新東家想必十分厲害。”
四姑娘想了想肖遠當時擋在她們前面力叱五姑娘的情形,笑着颔首“嗯”了一聲。
那廂莊氏與羅媽媽抱怨完後,羅媽媽就拿出了個帖子來給莊氏看。
一瞧那字跡,莊氏就笑了,扭頭與羅媽媽道:“嫂子的。”
“舅太太今兒上午晚些時候讓人送來的。當時太太去了翡翠樓不在。”羅媽媽笑道。
收到小梁氏的帖子,莊氏的心情稍稍好了點。想到娘家人多年對自己的愛護,莊氏當即就把帖子打開來看。粗粗掃了幾眼就笑了,“嫂嫂已經從山明寺回來了。邀了我們明兒去府裏玩。”
仔細想了想,莊氏忍不住喟嘆:“說起來一起去山明寺的時候不過前幾日的事情。怎的好似過了許久似的。在家裏的時候也沒這樣。”
這幾天先是給女兒做準備,再來是女孩兒們往國公府去了一趟,最後又是今天的翡翠樓事情。這幾天心情起起落落的,時間雖短,卻過得很長。
羅媽媽說道:“在家的時候老爺把許多事情都攬了去,太太不必操心,自然沒有這般累心過。如今太太自己在京城操心姑娘們的事情,少不得要累一些了。”
想到夫君的種種愛護,莊氏心裏有些想念。再想到來這一趟,若是不成的話,大女兒還能跟回去,喃喃道:“其實這親事不成也是好事。嫁到京城來,竹姐兒離那麽遠,也是麻煩。”
羅媽媽趕忙勸道:“好太太,大姑娘若是得以進國公府,也是造化。可不能就這麽棄了。而且老爺再怎麽在外為官,最後少不得還是回到京城來。”
在江南的時候,家裏統共就兩個女孩兒。大姑娘二姑娘的叫慣了,私下裏的時候她們也還這樣喊。
莊氏怔忡了須臾功夫,點點頭,“是了。這親事還是好的。只是我有些多慮了。”
思及此,莊氏想到小梁氏對郦南溪的态度,心裏愈發惆悵。
明譽年紀不算小了。和他同齡的少爺們甚至于有的孩子都會下地跑了。嫂嫂若是給他說好了親事,少不得要讓女孩兒早早嫁過去。
可若西西嫁回京城來,離江南那麽遠,老爺和那兩個臭小子會不會不高興?
而且老爺也常常說她做事考慮不周。如果她一時心軟答應了嫂嫂……
莊氏心中一凜,覺得這親事還得再考慮考慮。不然的話,若那爺仨真因了這事兒和她杠起來,可是沒完沒了。
“準備紙筆。”莊氏吩咐着羅媽媽。
羅媽媽忙問:“不知太太作何用?準備什麽紙?”
“寫信。一封給嫂嫂說聲明日一定過去。一封給老爺。”莊氏說道:“我有事需得看看老爺的意見。”最起碼得問一問他,究竟和哥哥家做親家合适不合适。
在收到老爺的回信前,她還是在嫂嫂面前暫時不要表露出任何的結親意願為好。
羅媽媽曉得太太經常會拿不準主意,很多事情還是得老爺來做決定,就趕忙去給莊氏準備寫信用的紙筆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莊明譽就來了郦府。
彼時莊氏和女兒們已經穿戴齊整,正聚在一起各忙各的。莊氏看賬冊,四姑娘做針線活兒,郦南溪看書。
雖則自打聽聞莊子出的那些事情以後,郦三老爺已經着手幫着莊氏開始整治。但郦三老爺也說了,他只幫忙處理一下莊頭和管事的任命問題,瞧瞧哪些人得用,哪些人不得用。至于賬目,還是得莊氏自己來看。
莊氏自小就跟着母親管家,看賬目自然不在話下,就和郦三老爺這般說定了。此刻她眼前的就是讓人從莊子上要來的賬冊。
莊明譽邁步入屋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母女三人湊在一張大桌子上忙着不同事情的情形。
掃了眼緊盯着書冊看的認真的郦南溪,他揚聲笑着對莊氏行禮問安。
莊氏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盯着眼前的賬冊,“明譽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她沒料到莊明譽會來的那麽早。若是提早知曉的話,就也不攤開賬簿來看了。
之前莊明譽到的時候已經有人通禀過。不過因着是家中晚輩,且也極其熟悉,所以莊氏就沒擱下手裏的活兒。賬冊既是看開了,就得一個時期一個時期的好生算仔細。左右她得把正看着的這十天的算完才能動身,倒不如緊着點時間趕快些,也省得莊明譽再等。
莊明譽自是了解。他接着又問候了四姑娘,這便湊到了郦南溪的身側。
郦南溪是在看一個話本,講的是個頗為緊張刺激的故事。她先前從未看過這種,瞧着新奇有趣,所以有些入迷。
待了半晌,郦南溪除了剛開始見禮的時候擡眼叫了聲“表哥”,而後一直都在認真看書,根本沒有再搭理他。
莊明譽深覺得無趣,從腰間抽出扇子,刷的一下打開,邊扇着邊問道:“小表妹在看什麽?”
呼呼的冷風從脖子往衣裳裏灌。郦南溪的鬓邊發絲兒被吹的揚了起來。
她緊了緊身上衣衫,拿着書跑到了房間另一側,語氣十分嫌棄的道:“大冷天的還扇扇子,你還要不要人活了。”
莊明譽哈哈大笑,指了郦南溪道:“你瞧你,鎮日裏板着個臉作甚?這樣笑一笑多好看。”扇子到底是重新收起來了。
郦南溪扭過身子湊到窗戶邊上繼續看,不搭理他。
莊明譽挑了挑眉,見她看的仔細,就轉到了四姑娘的旁邊看她繡花。看了一會兒後他覺得無趣,又問郦南溪:“西西繡的如何?不若拿你繡的東西來與我瞧瞧?”
沒了冷風在旁邊,郦南溪的耐心多了不少,“我不似姐姐那般靜得下心,自然繡的不好。”
“不好也沒事。”莊明譽說過之後,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如今無事,不若你插一瓶花來送我?上次看你插的不錯,昨兒聽母親說你在寺裏也插過,極好。怎的旁人都有我沒有?”
郦南溪無可無不可的道:“若你不嫌我弄的不好的話,等會兒到你家後你拿瓶來。如今若是做一個,晃晃蕩蕩一路過去,少不得要損了花。”
這就是答應了。
莊明譽心下了然,笑得眉眼彎彎。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束了玉帶,相貌隽秀身姿筆挺,倒也真的是個翩翩少年郎。尤其這樣一笑,當真是俊俏無雙,更添幾分倜傥風流。
莊氏多看了他幾眼,又朝羅媽媽望去,示意她早點尋人将信送出去。
莊明譽閑不住,在郦南溪的周圍不住的繞來繞去。
因着郦南溪是在窗邊,他這樣一來回走動,窗子上透過來的光亮就開始明明滅滅的變幻起來。
一來二去的,四姑娘受不住了,微微皺眉朝他看了一眼。
郦南溪恰好瞧見了這一幕。
她知曉姐姐是在繡一個富貴吉祥如意紋的荷包。這荷包所用絲線是昨日裏特意繞道去買的金銀絲線,昂貴不說,還極其考驗繡工。但是出來的成品非常漂亮。
這荷包是四姑娘做出來準備下一次見面時送與重大太太的。畢竟國公府和郦家如今正“聯系緊密”着,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能再遇到,提前準備出來為好。昨兒下午回到蕙蘭苑後四姑娘就開始繡了,直到天黑才放下。如今天剛剛亮她就又拿了起來。
郦南溪看莊明譽坐不住,繞來繞去的時常擋住了光亮。即便她換一個位置坐下,想必他來回走的時候也會不時的遮蔽住陽光。
郦南溪怕姐姐繡的那個繁瑣的荷包沒法段時間內完成,有心想要幫姐姐多省出一些時間來,就與莊氏道:“母親和姐姐稍晚一些再來吧。我先跟了表哥去舅舅家。”
莊氏手頭的賬冊約莫再過一炷香時間就完成了,稍稍等會兒就好。聞言便有些猶豫。
莊明譽自己卻先答應了下來,“這樣也好。免得西西留在這裏打擾了姑母看賬冊。”
這話一出來,郦南溪輕哼了聲不理他。
莊氏忍俊不禁,說道:“好好。既然西西打擾到我了,你就幫我帶她過去罷。”
上一回下了雪,莊明譽都把郦南溪護得好好的半點兒沒出岔子。這一回天氣晴朗,又是在城裏,自然更是無礙。
四姑娘這時候擡起頭來,問莊明譽:“表哥怎的來的這樣早?距離舅母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呢。”她本是想着能繡兩個時辰所以才将針線都拿了出來。
莊明譽笑道:“讀書讀累了早點出來歇歇。”
四姑娘點點頭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因着現在還很早,天剛亮起來沒多少時候,故而屋外的空氣也還相當冷。
郦南溪一出屋子就覺得肆虐的風在往衣服裏鑽,趕忙将鬥篷上的兜帽拉了下來戴着。又緊緊的抱住了懷裏的手爐,半點也不敢松開。
莊明譽頓時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過分了,或許真不該那麽早出來,忙問道:“要緊麽?或者先回去待會兒?”
既然出來了,就斷然沒有回去的道理。郦南溪搖了搖頭,快步往前行着。待到進了馬車方才松了口氣。緩過勁兒之後,她忍不住掀了車窗簾子,怒瞪車外之人,“下次可不許來那麽早了。若真要來那麽早,就在屋裏好生待着,不準亂晃也不準亂跑。”
她本以為莊明譽會反唇相譏。哪知道他想了想後,竟然很好脾氣的說了一聲“好”。
郦南溪滿腹指責的話說不出口,忿忿的将車簾放下,窩在車中放着的綿軟靠枕上,抱着手爐不撒手。
車子行出府外。
莊明譽騎馬跟在她的車子旁邊,時不時的湊到床邊尋她說話。
郦南溪到底惦念着去莊子上時一路相伴的情分,且他在風雪到來的時候盡心盡力護她,當真是盡到了作為哥哥的責任。因而剛開始那一頓脾氣過後,就也耐着性子和他隔了車壁閑聊了。
說了一會兒後,太陽變大,空氣也有些溫暖起來。街上陸續有小商販擺起了攤子。
莊明譽瞧見旁邊有個賣豆腐腦的,想着吃點熱吃食郦南溪能夠暖和點,便與她道:“你且等我一等。馬上回來。”說罷就策馬而去。
郦南溪覺得在搖晃的車上吃那種流食不方便。可莊明譽已經走遠,她也叫不回他了,只能作罷。
郦南溪倚靠在車壁上,将手爐擱在懷裏滾來滾去,權當消遣了。
誰知這時她聽到車壁上響起了很輕的“咚”的一聲。似是有什麽小東西砸到了車壁上。
她本沒在意,思量着許是什麽東西不小心碰到了。
結果,又是一聲“咚”。
很輕,就在她倚靠着的車壁附近。
接連四五下後,郦南溪按捺不住,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結果什麽都沒有。
她有些疑惑的放下簾子,坐回車裏。
郦南溪正想着剛才究竟是什麽東西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閃,有什麽東西透過車窗飛進車裏,砸到了眼前不遠處的靠枕上,落到車上滾了幾滾。
她猛地掀開車簾,依然是什麽人都沒有看到。
郦南溪摔下簾子回到車裏将飛來之物拿在手中,本想高聲喊了車夫他們去看看外頭究竟有誰,卻在開口前的一剎那看清了手中之物。
是個金絲楠木的方形小盒。三寸長三寸寬,約莫一指高。
這都不是吸引她的地方。
最讓她詫異的,是這小盒子上的開口處嵌了兩顆紅石。一個是紅瑪瑙,一個是紅珊瑚珠。
這樣的搭配讓郦南溪心裏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她指尖頓了頓,有些遲疑的按在了紅瑪瑙上,稍一用力,掀開了蓋子。
……果不其然。
盒子裏靜靜躺着的,赫然就是那瑪瑙珊瑚珠手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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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