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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肆自己培養出來的精英密探有八百人, 他們各有所長, 護衛、刺殺、毒術、醫理、追蹤、通訊、馴養動物……各方面都有最專業的人才。

這次為了抓捕桓律,他派出了百餘人分頭行事, 不過桓律為人也十分謹慎狡猾,手下同樣是能人輩出。桓肆派出去的密探經過一個多月,與他們交鋒數次, 人員折損過半才成功抓到桓律本人。

他是被秘密送回來的, 除了桓肆和他的下屬沒人知道騰王已經歸京,一到就被送進宮裏了。

事已至此, 只要不是桓肆大發善心放過他,他已然沒有機會逃脫, 桓律那些手下才徹底沒招了。回來的路上他們一直沒有放棄, 想要将他救出去, 桓律在他們運作下一共從桓肆的密探手下逃過三次, 不過最終都被抓回去了。

他最後一次逃跑的時候從山坡上摔進亂石堆裏,斷了一條腿,右手也廢了。不過最後到達虞京的時候出動的密探也損失慘重,只剩下不到十個。

桓肆沒有很苛待他,他事先令人打造了一間特殊的房子, 外部籠罩着鋼鐵籠子, 內部和普通的屋子沒什麽兩樣。外面設了精兵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守,鐵門鑰匙只有一把,桓律被關在裏面插翅難逃。

他連續被關了七天,中間除了送水和食物的, 再沒有見過任何人。封閉而過度安靜的環境很快就摧毀了他的心志,桓肆去見他的時候,他就像一條被拔了毒牙的蛇,已經完全沒有攻擊性了。

鐵鎖咣當一陣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天光從外面照進來,桓律坐在躺椅上,眼睛被強烈的光線刺得不由自主眯起來。一個人背着光走進來,身着玄色的帝王衣冠,桓律先是錯認成了父皇,恍了一下神,才看清那人是桓肆。

那個位子他曾經唾手可得,卻因一時疏忽與它失之交臂,千防萬防,還是落在了桓肆身上。到了現在,他連再次奮起一搏的機會都沒有了。

桓肆見到他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來,這是從前那個龍章鳳姿的二哥。

他比桓肆大不了多少,流亡在外一年多沒少經受風霜,黑了也瘦了,背部微微佝偻,加上身有殘疾,如今看來竟憔悴得像三十多歲的人。他從前是溫潤清貴的佳公子,也是引得許多少女晝夜思慕的,現在這個樣子的桓律,怕是楚月河見了也不敢與他相認。

“二哥,好久不見。”桓肆在桓律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唏噓不已地看着他。

什麽別來無恙之類的就不說了,桓律現在看起來明顯是有恙的。

“少廢話,成王敗寇,現在你什麽都得到了,而我卻成了一個廢人,你要殺便殺,何必再來羞辱我?”桓律有氣無力地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肯看他。

桓肆笑了笑:“今天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嗎?朕很小的時候就說過,你和大哥誰當皇帝都行,我只想做個快快活活的閑散王爺,可誰讓你們都不相信。若非你們苦苦相逼,朕也不至于與你們兄弟相殘。事到如今,你可曾有一絲後悔嗎?”

“當然後悔,我只後悔沒有及早殺了你和楚從淵那小子,如今倒教你們得勢了。”桓律咬牙切齒地回答,“我早知道你是個白眼狼,枉我母後把你當親生的一樣養大,到頭來你卻恩将仇報,這樣對她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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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母後?你自己說說,大哥是誰殺的?”桓肆手指輕輕叩着桌面,反問道,桓律啞口無言。

桓肆又道,“我們三兄弟中,你和大哥都比我适合治理天下,所以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可你們從來就沒想過放過我。那次你假傳父皇旨意召我入宮,意圖半路劫殺,要不是我與從淵早就得知你的陰毒計劃,現在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吧?”

“你……你知道……是我假造聖旨?”桓律瞪着他。

“不錯,我知道不是父皇叫我入宮的。我到的時候父皇已經被你的人毒死了,你猜我為什麽會知道?”桓肆笑得更加燦爛,起身彎腰至他面前,低聲清清楚楚地對他說,“因為後來我發現了父皇的诏書,上面明明白白寫着,傳位給你。”

桓律震驚,張大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如果你安分守己,這個皇位本來就該是你的。”桓肆直起身子,“不過那诏書已經被我毀掉了,想來你那麽重的疑心,就是真的做了皇帝,也不會放過我。雖然我不喜歡跟你們争,可我也不想平白死在你們手裏。”

他又轉身看着桓律,笑道:“這個位子坐久了,發現其實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麽難,你看,現在大新不是被我治理得挺好的?”

桓律氣得直喘粗氣,他以為父皇會因為瑾貴妃偏心桓肆,誰知道竟會想傳位給自己。要是父皇一早就說明,他也不至于如此防備桓肆,今天這局面就不會發生了。

然而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殺兄殺弟有什麽錯,只怪父皇态度不明,自己時運不濟。然而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可能翻盤,也只好認命。

“罷了,到了這個地步,再說對錯已經沒有意義。說吧,你想讓我怎麽死?”桓律閉起眼睛,寧願死也不想向桓肆求饒,“不過死之前我想再見見母後和我的妻兒,他們沒有錯,希望你不要為難他們。”

桓肆收了笑意,漠然看着他:“母後已經知道你殺了大哥,又給父皇下毒,你覺得她還會想見到你嗎?你回來之前我就告訴她了,她說今生不再認你這個兒子。至于你的兒子,他畢竟是我們桓家的血脈,我已經将他過繼給大哥的遺孀,她今後自會好好教養他長大。不過你放心,大嫂不知道你殺了大哥,會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宇兒不會知道有你這麽個惡毒的父親。”

“桓肆……你故意的……好毒的居心!”桓律擡手指着他,“你就是要我衆叛親離,你才開心是吧?”

“對啊,你做的那些事,讓人知道了,還有誰把你當親人嗎?”桓肆偏偏頭,想起了什麽,“我都忘了,你的妻子楚月河,在去角戎的途中,被你的好朋友格瓦高力扔下懸崖,死無全屍。”

桓律聽聞楚月河的死訊,呆怔良久,忽然大哭起來,不停喚着:“月河……月河……”

他痛哭不止,忽的急怒攻心,嘔出一口血來。他對兄弟雖無情,對妻子卻是傾心相愛,之所以一直對地位勢在必得,也有讓她當上皇後成為地位最高的女人的願望在裏面。

知道最愛的人死了,他是真正的心如死灰,全無求生之意。

現在兩兄弟的處境仿佛掉了個個兒,桓律看起來十分凄慘,桓肆反而像是成了那個惡毒反派。

“朕不會讓你死的,輕易給你解脫豈不是便宜了你?你就好好在這裏靜思己過吧。”

太後因為哀傷過度,不想再留在皇宮這個傷心地,自請遷居到行宮去,眼不見心不煩。不過桓肆答應過太後不取桓律性命,現在看他這樣子,比死了也好不到哪裏去,就讓他在這間屋子裏囚禁終生罷了。

再過不久就是冬月了,眼看快到從淵回來之時,洛夏卻又開始頻繁劫掠大新邊境的村落。短短一個月,兩國較小的交戰已經發生十幾次,洛夏人馬快,來去匆匆,有時候大新駐軍接到消息趕去也來不及,邊境百姓被滋擾得苦不堪言。

規模更大的戰役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到,外加現在邊關氣候寒冷惡劣,需要更多的糧草軍備,最近桓肆為籌措軍饷這事兒忙得焦頭爛額。南方有幾個郡今年糧食欠收,不要說交稅,就連人都養不活,也需要撥款赈災。

此時為星漣修建的關雎宮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不過為了給衆臣作表率共渡難關,便暫時停工了。

星漣在國家大事上幫不了桓肆的忙,只好盡量不去打擾他給他添亂。

桓肆有時候辦完正事回長樂宮,怕冷落了星漣,想找她說說話,卻總見不到她人。聽江德彥說這陣子她向內府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金屬有藥材,還有火藥,十分神秘,也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見她自己能找到東西解悶,他就放心了,專心料理國事。

不久後糧草和将士的棉衣準備齊全,送去邊關,南邊的赈災銀也發下去了,桓肆肩上的擔子總算是輕了些。國庫還有餘錢,關雎宮也繼續緩慢動工。

一日桓肆正在承乾殿內寫手記,星漣冒冒失失地跑進來,拉着他就往外跑。

桓肆筆都來不及擱下就被她拉走,奇道:“哎哎,做什麽呢這麽着急?”

“皇上,快跟我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她頭也不回,拉着他一個勁兒的跑,興奮地喊道,“你先別問是什麽,看到就知道了!”

星漣帶他來到庭院中,周圍空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只原地站着兩個太監,還有些人站得遠遠的。

“這裏有什麽東西嗎?”桓肆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納悶地問她。

“你先站遠一點。”星漣把他推到兩丈以外,又走回兩個太監身邊,對桓肆道,“看好啦!”

她從腰間的布包裏掏出一個雞蛋大的圓球,向太監們腳下一擲,圓球砰地一聲爆炸開,火花四濺。同時一團煙霧從他們腳下升起,兩個太監聞到那煙霧,星漣在一邊數了不到三聲,他們便啪啪軟倒在地上。

桓肆走到她身邊問道:“這是什麽?他們怎麽了?”

等煙霧散去後,星漣讓人過來把他們擡下去,轉頭對桓肆道:“這是我從君千千的藥書裏找到的‘軟骨散’,一般的霹靂彈很難炸傷人。我試着把它和霹靂彈結合了一下,火藥爆炸能将軟骨散最快地擴散開,人只要聞到了很快就會全身無力。軟骨霹靂彈便于攜帶,讓我們的将士帶在身上,遇到敵人就丢出去,就穩勝無疑啦!”

“你這段時間就是在做這個?”桓肆摸着她的頭發,笑道,“真聰明,不過這東西用過兩三次,人家有了防備,只要把口鼻捂起來就沒用了。”

星漣撅起嘴巴:“那用個出其不意也好嘛,能贏得了一次是一次。”

她就怕從淵在戰場上遇到危險,苦思冥想做出了這個東西,非得讓他帶在身邊不可。

“好吧,你說得有道理,确實能贏一次是一次。”

桓肆也不願辜負她的心意,讓她失望,便要了配方,吩咐人大量制作,送到軍中去。不過這軟骨散材料并不常見,采購完整個虞京的存貨,也才做出來幾千枚。

不過一枚可以讓直徑七尺以內的人中招,幾千枚用在兩三次大型戰役裏也夠用了,況且每個人身上還要配備解藥,就注定了不可能生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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