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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漣回到洗心閣, 将摘回來的滿滿一籃子菊花再仔細地挑揀分選過, 把适合做花茶的洗淨了用竹篩子晾起來,其他的剁碎或搗成汁用來做糕點和美容藥丸。

她從君千千的藥書上學來的一些藥丸子不但可以美膚養顏, 味道還香甜可口,比糖果好吃還一點也不膩人。自從她分送給賢妃淑妃和表姐們,她們吃上了瘾, 這東西就開始供不應求了。所以她經常去摘回來各種可食用和藥用的花果回來炮制好, 以備不時之需。

在宮裏星漣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做這些也不算累, 又是她自己比較感興趣的,所以幾乎不讓別的宮人插手, 最多讓羅小白幫忙搬搬東西。夏蟬回她身邊以後, 她有時間還纏着她教自己一些簡單的功夫和擒拿脫身之法, 一為強身健體, 二來也是免得萬一再遇到危險的時候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星漣現在漸漸懂事了,既然已經決定放棄了“自由”,陪伴在桓肆身邊,那就應該讓自己成熟起來,最好能夠幫他分擔一些壓力。她開始努力學習做一個皇後應該懂得的東西, 向長輩和賢妃她們請教, 把自己的空餘時間安排得很充實,桓肆不在身邊的時候也沒那麽無聊。

雖然桓肆從來沒有要求過她為他改變,但星漣也不忍心讓他一味遷就自己了,他們身份不平等, 在感情上她希望兩人是平等的。

可今天跟平時不一樣,做着這些事的時候她心裏一直是惶恐不安如同一團亂麻。雖然已經答應了桓肆要相信他,可女孩子天生敏感多疑,她不過也才十幾歲,遠遠做不到心靜如水。

依珠依蘭兩姐妹被江德彥帶走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早就過了桓肆平常下朝的時間,可他到現在還沒回長樂宮來。星漣處理好了藥用的菊花,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來東想西想,又做了一盒子點心,讓羅小白送到承乾殿去。

羅小白送過去了,很快又回來,說是皇上已經下朝了,但是他和江德彥都還沒回長樂宮呢,也沒人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星漣這下再也提不起興趣做任何事。

桓肆對她發下誓言的時候她相信他是情真意切的,但平心而論,要是換了她是男人,有那麽兩個風情萬種又嬌媚可人的少女圍在身邊,可能也把持不住。她忍不住胡思亂想,但很快又對自己不信任桓肆産生了負罪感。

她就這樣反複糾結,一直到快用午膳的時間了。平時他們用膳都是一起的,桓肆總是吩咐禦膳房做星漣愛吃的菜,可今天到這會兒了,不但桓肆自己沒有回來,還不見有宮人傳膳,難道他今天是真的把她給忘了嗎?

桓肆很早就讓人在洗心閣建了個小廚房,還守着個廚娘,平時給星漣和洗心閣的人做點宵夜和零食。要是禦膳房那邊沒送禦膳過來,她倒也不至于餓着。

最後她決定不等了,讓廚娘簡單做點吃的,大家一起吃了。不過還沒等廚娘炒好菜,江德彥就急急忙忙到洗心閣來了。他就跟之前去找依珠她們一樣,跑得氣喘籲籲的。

星漣奇道:“江總管?這麽着急是出了什麽事情?皇上到哪裏去了?怎麽還沒回來?”

“姑娘現在就跟老奴走吧,皇上找你過去呢。”

“去哪裏?不會讓我去見那孿生姐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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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知道了。”江德彥笑眯眯的,不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星漣立刻進屋去換了件外出的衣裳,帶着夏蟬跟他一起出去了。

長樂宮門外停了一頂軟轎,江德彥讓星漣坐上去,他和其他人步行護在旁邊。路上星漣問他皇上找她是做什麽,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說,說是皇上要給她個驚喜。

過了不久,他們帶她到達人工湖邊,湖心有座小島,不過星漣從來沒上去過。湖邊停着一艘小船,船上只站着個手拿長篙的擺渡太監。

江德彥向島上遙遙一指,躬身道:“姑娘,皇上就在那等您呢,您請上船吧,奴婢們就不過去了。”

夏蟬不放心她一個人上船,上前一步道:“姑娘一個人去也太危險了,萬一掉到水裏怎麽辦?要不奴婢陪你去吧?”

“沒事兒。”江德彥甩甩手,讓她放心,“這船結實着呢,是皇上囑咐讓姑娘一個人過去的,咱們跟去豈不是煞風景?”

星漣看那島上建着亭臺欄杆,又長了許多垂柳,影影綽綽的似乎确實只有一個人。隔得太遠看不清那是不是桓肆,不過江德彥應該沒有大膽到敢欺騙她。遂對夏蟬點點頭道:“沒事的,我會凫水,掉下去也不怕,你們就在這裏等着吧。”

夏蟬只有作罷,就在原地等着他們。江德彥念着大家都還沒吃飯,叫身邊的小太監去取了飯食來,在附近的石桌讓大家分吃了。

星漣跳上小船,在中間坐下,擺渡人竹篙一撐,小船兒晃晃悠悠地推開碧波,帶着她往湖心亭漂過去。湖風徐徐吹拂到臉上,她低頭看向船舷外,小船吃水頗深,她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湖水。

湖上彌漫着薄薄的水霧,從這裏回望岸上,看見許多樹葉已經變黃變紅了,層林盡染,煞是瑰麗好看。人工湖并不大,湖心島離得也不遠,很快就到了。船停在岸邊,岸上即是一條不規則的石板小路,兩邊野草茵茵,生長着不知名的小花兒。

這裏看着和宮裏其他地方不一樣,沒有修剪過的的珍稀花木,也沒有精美的建築,很有些野趣。星漣下了船,獨自踏上小路往前走。

小島比在陸地上看着要大一些,也不是一整塊的,而是分散的四五塊土地,高出水面幾尺,彼此間隔着不到一丈,用原木搭的小橋連通。島上種着柳樹,這個時節葉子快掉完了,不過也有幾棵長青喬木,看着沒那麽單調。

島上沒有其他人,星漣只好憑感覺向有個亭子那邊走過去,路上她還看見旁邊的草叢裏蹿過去一只野兔。近了發現涼亭是用原木和茅草搭出來的,簡陋得很,就像農家人随便弄出來放柴的棚子。不過她覺得很有意思,好像離開了皇宮,置身在郊外一般。

茅草亭裏面坐着個人,星漣認出那正是桓肆,歡喜地跑過去。他聽見聲音站起來轉過身,見她來了,笑着走出亭子,向她伸出手。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朝服換掉了,一身藏藍色便裝,頭發高束起,沒有任何配飾,像是為了呼應這個地方,穿得很是樸素。

“皇上今天這樣子就像個行走江湖的俠士,只差一把劍或者長刀了。”星漣将手放在他手心,他牽着她走進茅草亭。

亭中擺着圓桌和木凳,那桌子就是一截巨大的樹樁子,橫截面打磨得非常平滑,可以清晰地數出上面一圈圈年輪。桌面上擺着幾只銀盤,其中最大的一個蓋着蓋子,還有兩副杯盞碗筷。

“這地方真有意思。”星漣挺有興趣地到處張望,“皇上你怎麽想起建這麽個小島啊?”

“這個島也是父皇建的,後來沒人上來了,我前陣子才讓人做了些修整,想着你應該會喜歡這裏。”桓肆笑着說,“今天這裏只有你我二人,我們就像普通人那樣,你別叫我皇上,還是叫我三哥吧。”

這次他把那個“表”字都省掉了,顯得親近些。

星漣掩口笑答:“好吧,三哥。三哥今天讓我來這裏做什麽?”

“昨晚你飯沒吃完就氣跑了,今天我再單獨請你吃東西啊。”

桓肆說着揭開大盤的蓋子,星漣低頭一看,盤中盛着一條大魚,長得十分奇怪,除了背鳍外,兩肋還各自長着幾個翅膀。它已經被剖肚刮鱗,清洗幹淨了,但還是生的,周圍也沒有烹饪工具,不知道要怎麽做熟它。

“這是什麽怪魚?怎麽吃?烤魚嗎?”星漣伸手戳了它一下,手感冷冰冰濕濕滑滑的,但是很有彈性。

桓肆拿出一把刀,講解道:“這是從海裏捕上來的魚,它們可以像鳥一樣在天上飛,每次出現都成群結隊的,所以被沿海漁民們稱作‘比翼魚’。”

“這世上還有會飛的魚?”星漣睜大了眼,想象着魚群從水裏跳出來,和鳥兒一起飛行的景象,“我真想親眼看看啊!”

“這種魚在深海中,漁人想要捕撈也是很困難的,咱們是沒機會看它了,不過可以吃。”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魚身上的肉切了一大塊下來放到一只空盤子裏,那魚肉顏色粉白鮮嫩,色澤晶瑩,而且沒有小刺。桓肆剃掉魚骨,将魚肉片成極薄的魚片,其色如玉,透明得隔着它能看到手掌的紋路。他将魚片整整齊齊地放在盤中,碼成一朵花的樣子,每一片肉就像一片花瓣。

“哇,三哥你的刀工怎麽這麽好?這切得也太薄了吧?”星漣驚嘆他的刀工,拈起一片肉,透過它看東西就像玻璃一樣。

“我年少的時候學了好幾年刀法呢,做了皇帝沒什麽用,倒是在這上面派上用場了。不過也只能這樣了,這還是因為刀夠快。”他很快就将整條魚片完了,擺滿了幾個盤子,又在盤子中心放上幾朵鮮花做點綴。

星漣等着看他怎樣烹制呢,卻見他從小桶裏倒出許多冰塊,鋪到盤子裏。

“咦?不用煮嗎?”星漣不知道他把魚片凍起來是要做什麽。

桓肆做完了這些,洗淨了手,對她說:“這魚生是沿海一帶的吃法,能吃到魚本身最鮮美的味道。這條魚也剛殺不久,還算新鮮,你一會兒嘗嘗看就知道了。”

冰凍一會兒口感更佳,桓肆拉着她坐下來,等它冷透。

等待過程中星漣又想到了依珠依蘭,問他:“三哥,你那兩位異族美人呢?早上你把她們召過去做什麽了?”

“我剛才把她們倆賜給太傅薛央了。”桓肆輕描淡寫地說。

“啊?”星漣詫異地看着他,“薛太傅都五十多歲了……”

她還記得薛曉曉的祖父,乃是一代大儒,很有名望,可他的孫女比依珠依蘭還大。她們姐妹倆對桓肆有意思,突然被他送給一個老頭兒,恐怕快絕望了吧?

“要不然呢?把她們留在宮裏,難不成她們真的甘心做奴婢?我不寵幸她們倒無所謂,就怕她們心思叵測,嫉妒你,做出什麽對你不利的事來。反正她們所求的就是榮華富貴,薛太傅可是一品大員,給他做妾辱沒不了她們。”

“那……薛太傅願意嗎?”她聽說過薛夫人是有名的妒婦,從來不許丈夫納妾,就是他多看哪個齊整的丫鬟兩眼,她也要把那丫鬟發賣了。

桓肆得意地一笑:“他不願意也不行。這老家夥總是想把他孫女塞給我,還仗着資歷老,煽動其他大臣逼朕納妃,我也讓他嘗嘗這滋味。我看那姐妹倆也不是省油的燈,等他老婆鬧起來,他就沒那個閑工夫聯合別人來對我們的私事指手畫腳了。”

星漣噗嗤一笑,戲言他這個主意真是又損又管用。

一會兒魚生凍好了,桓肆拿筷子挾起一片,蘸好了醬料放星漣碗裏。她吃進嘴裏,只覺得魚肉冰冰涼涼,鮮甜生脆,加上甜辣的醬,真的很可口,比起加熱烹饪的別有一番風味。

桓肆怕她吃多了肚子疼,只讓她吃了一盤,星漣只吃了半飽,兩人便回長樂宮用正餐。

過了幾天,桓肆等待已久的桓律終于被秘密押送回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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