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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良被衙差帶走的事沒多久便傳遍整個村子,總有那麽幾個好事多嘴的婦人唯恐天下不亂,徑直跑到陸家院子前朝裏面吆喝:“陸大娘可在家?”

陸大娘自兒子長大後就鮮少和村裏人來往,如今聽有人在外面喊,由着翠蓮扶着自己往出走,聲音溫和又慈祥:“鳳喜喊得這麽急,可是出什麽事了?”

來人見跟着走出來的翠蓮,臉色有幾分古怪,頓了頓才說:“不好了,陸大娘,你家陸良被縣衙的人給捉去了,可是在外面犯了什麽事?你快些想辦法将人救出來才是。”

這話乍一聽只覺得是好心,細細琢磨便品出其中的味道來,分明是這愛管閑事的婦人打着幌子來探聽消息的,翠蓮當即沉聲斥道:“縣令大人早派人傳過話了,不過有事請陸良過去而已,當我不知曉你得心思?趕緊走開,免得陸良回家對你不客氣。”

那婦人登時也變了臉,嗓音拔高擺出一副吵架的氣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縣令大人能有什麽事還請陸良去辦?真是笑掉大牙,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村裏人哪個眼睛不亮着?那衙差分明是将人拷走的,我看就是去蹲大獄了。”說到後面卻是笑盈盈地,一張如鞋底子般難看的臉更顯猙獰:“再說翠蓮妹子,你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天天的往人家陸家鑽算怎麽回事?難不成陸良要娶你當媳婦了?瞧着倒也是配的,什麽時候辦喜事可別忘了告訴咱們,讓咱們也瞧瞧這第二回嫁人是個什麽滋味。”

翠蓮攙着陸大娘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俏麗的臉上升起一片燥熱與難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她本就有這種心思,被人掀開暴露在太陽光下無處藏身。一雙布滿繭子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只聽陸大娘說道:“鳳喜,做人嘴上可是要積德,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老婆子謝你操心我家的事,我信我兒子,他不是那種不知分寸做傷天害理的事的人,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做飯去罷。”

鳳喜跺了跺腳,她來時可是給一衆姐妹打了包票的,哪知這老婆子這般能沉得住氣。她倒要瞧瞧三天後陸良能不能回來,還有這個翠蓮仗着自己生得一張狐媚臉四處勾男人,要不是她發現得早,自家春田的心都被勾走了,村裏受過害的女人無數,哪個見了翠蓮不是恨得牙癢癢的?陸大娘再糊塗能讓陸良娶個寡婦進門?路寬的很,她就看着翠蓮怎麽在上面走!

陸大娘待人走遠了才轉身看着翠蓮笑:“村裏沒事做得媳婦都愛說人是非,不要同他們一般見識,我知道你是個心好的。陸良前段時間忙得幾天不見個人影,虧得是你在我身邊陪着這日子才過得有滋味。我正因為喜歡你更不能害了你!你看我老婆子可憐常來陪伴我,可村裏人并不這麽想,誰知道有多少人存着鳳喜那種心思?你男人去了那麽久了,你婆母也是少有的開明人,趁着年輕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罷。阿良前一個月跟我說有了中意的人,想請媒婆上門提親,只是不知怎麽最近耽擱下來了。我都問了好多回了,這小子就不和我說是誰家的姑娘,可把我給愁的。”

翠蓮一直知道陸良的心思,卻沒想到他真會……心上一陣如針戳般的難過,臉上最後一抹紅潤也離去,強扯出笑:“他年紀也不小了,換做別人都當爹了,也該是上些緊了。大娘,我先回去給大堯做飯,有空再來看你,你要是有什麽重活要做記得告訴我,便是我沒那個力氣不還有大堯嗎嘛。”

陸大娘點點頭,臉上帶着溫和極想讓人親近的笑:“去吧。”

陸良在受光時間長的地方開了塊地出來,一半種的是當季的青菜,而一邊種的是些好看得花,雖說天轉冷了可還有一些長出了花骨朵想來這幾天就能開花了。這想必是為了花月種的吧?花月除了一張能看的臉,脾氣嬌縱任性偏偏入了他的眼。也是,才十五歲,正是活潑靈動,顏色正好的年紀,陸良撇開脾氣不好不說在這村裏也是俊朗無比的男人,誰見了不多看兩眼,他終究是個俗人,放着一心一意想與他過日子的不要,非得看中那個和花蝶一般沒個定性的。

她本來就要走到院外了,突然轉身回去和目送她離開的陸大娘笑着說:“我剛想起來,陸良好像看中的是花大叔家得女兒花月,大娘可不要說是我說的,他心思藏着深呢。”意料之中看到陸大娘變了臉色,她心中的陰雲陡然被陽光趕跑,臉色也變得好看起來。花家和劉家要定親的事傳遍了整個村子,他陸良橫插一腳算什麽?翠蓮就不信陸大娘會讓陸良如了意。

陸大娘也沒顧着理翠蓮轉身回了屋子,坐在炕上靠着牆直嘆氣。花家人在她年輕那會兒倒是打過幾次交道,兩口子都是随和精明的人,在她娘三個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給了他們救命糧食,沒想到兒子會看上人家的女兒。花家在村子裏日子過得算是好的,自己家窮不說,人家又是同別人家兒子定了親的,陸良便是再中意人家也不能胡鬧,不成等陸良回來定是要好好敲打他一頓才成。

卻說花月得了陸良不會再來糾纏自己的準話,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許多更是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洗漱過後出去,只見娘坐在小凳子上念念有詞,花月不禁笑道:“娘,你念什麽呢?”

蔡氏臉上是止不住的喜,将女兒拉到自己身邊,看着這張嬌俏年輕得漂亮臉蛋悠悠說道:“我在想該做些什麽菜來招待未來姑爺,這可是咱們家這麽多年來頭一樁喜事,應當鄭重對待。”

花月一陣羞,輕聲回:“還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娘這話說的早了。”

蔡氏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真是個傻丫頭,你當是挑地裏的蘿蔔?這種事也就看一眼的功夫,有的人貌美如花卻偏偏沒什麽心思,有的人其貌不揚卻能讓你念念不忘。就說你爹那模樣,年輕的時候多少人說我瞎了眼看中這麽醜的人,可你看我的日子過得不比他們好?你們兄妹兩又争氣都随了我,村裏人嘴上不說心裏指不定有多羨慕。聽娘的,別在意人的相貌,只看他是不是能踏實過日子的,娘是過來人會幫着你的。好了,你去王大家割半斤豬肉回來,趁着今兒有空我做個肉碗子,不管成不成,咱家也該換換口味了,你病好了還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等家裏的活忙完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雞給殺了炖湯喝。”

花月有些哭笑不得,她躺在床上那段日子頓頓吃的與家裏來說都是舍不得吃的好東西,不過娘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她也沒說什麽,拿着錢挎着爹編制的精致小籃子往王大家走。才走到村口就聽一道溫朗卻不甚客氣的聲音傳來:“前面那位姑娘可知道花月家怎麽走?”

花月回頭沉聲問:“你找她做什麽?”難不成又是舊主胡鬧惹得人過來算賬?

程連聽她的口氣頓時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就是花月,咧嘴笑道:“昨兒答應了幫人帶句話給你,天色太晚便作罷,既然遇着你了倒省得我進村子裏費功夫。”l程連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這個身型嬌小的女子,細細彎彎的柳眉,水亮有靈氣的眼,小巧圓潤的鼻頭,櫻紅的唇,白皙光滑的皮膚無一處不精致,只是身上的衣服未免太過寒酸,陸良倒是有眼光的:“陸良托我轉告你,他三日後就會回來,你切莫因此心存僥幸,若是被他知曉你與旁人定了親可別怪他到時候下狠手。”

這人倒是真來傳話的,說完便策馬離開,花月看着遠去的背影,心裏卻是一陣氣急,這般陰魂不散的人。兔子再溫順也是會咬人的,她暗自咬牙決定若是見過人感覺尚好便定下來就是,她是個貪戀普通生活的人,安穩地過完一輩子足矣,那些會招人說閑話的事她不會讓它發生。

一大早聚在外面說閑話的女人不少,她提着籃子快步走過去,正巧聽到她們說到陸良,步子不由放慢下來。

“鳳喜那個大嘴巴沒個收斂,想什麽做什麽,昨兒陸良被抓走,今兒她就追到陸大娘跟前問陸良是不是犯了什麽事,被翠蓮給了個沒體面。我對陸良犯了什麽事沒興趣,倒是好奇這翠蓮常年的往陸家跑,可是真的和陸良有一腿?我聽別人說他們早成兩口子了,熟飯都不知道煮了幾回了。女人不就是那樣,跟了誰就死心塌地,翠蓮倒是個能忍的,沒名沒分還跟着陸良。陸家倒是不虧,白撿了個媳婦……”

身後傳來一陣大笑,花月聽着皺起眉,她見過陸良三次雖對他兇狠的模樣有些怕,卻不覺得他是這種人,只是也有話說人不可貌相,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無心探聽,彎着嘴角笑了笑,快步離開了。

卻不知身後的人已經話題轉到她身上,有閨女的人家無不羨慕她能嫁到劉家,窮人家最看重的不是日子好過與否,而是臉面,劉家兒郎前途無量,将來若真做了大官,自己出去豈不是能挺直腰杆讓別人恭維?只是這般好事被花家搶了去。

花月回家後大哥已經回來了,顯然是剛洗過身子,頭發還濕着,将肉送到廚房去,趕忙出來見左右沒人才慌張地說:“大哥,你從哪裏聽來得話?那陸良三日後就回來了,他讓人帶了話,說我要是敢趁着他不在應了劉家的親事,他不會放過我。這可怎麽辦?我是不是撞到鬼了?怎麽就躲不過他去,你可得幫我。”

花城被妹妹使大力氣攥着搖晃,将自己的手抽出來,點着她的額頭說:“你這混賬丫頭,要是給爹娘知道了,看他們怎麽敲打你。先別急着,穩下來,橫豎他也不過是個人。他喜歡你,肯定想你服服帖帖地跟着他,這樣咱們自己的腰杆就得挺直,別怕,有哥在,他敢上門,哥就拿家夥伺候。”

花月被氣笑了:“你不是再惹事嗎?我想好好的同他說清楚,讓他別纏着我,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算了,也沒見你身邊有個姑娘,白問。”

花城看着她起身回了屋裏,氣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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