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暢快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在這兒的是衛國公,亦或者是常山王妃,只聽喬毓這句話,就知道她又要惹事了。

可惜,在這兒的是蘇懷信與許樟,年少氣盛,滿腔熱血,即便是閻王殿,怕也敢闖一闖。

喬毓躍躍欲試道:“雁歸山中劫匪甚多,奸淫擄掠,屢行不義之事,又依仗山勢陡峭,官兵難至而肆意妄為,現下咱們既有閑暇,不妨将起一舉殲滅,還此處太平。”

蘇懷信與許樟果然贊同:“幹了。”

“痛快,”喬毓贊了一聲,又同二人商定如何行事,計劃完之後,又有些奇怪:“長安乃天子腳下,帝都所在,怎麽會有盜匪橫行?即便我們不動手,用不了多久,也會被京兆尹剿滅的。”

“岐州不久前遭了水患,此地距離長安頗近,流民湧向長安,也不奇怪。”

“再則,”蘇懷信頓了一下,方才繼續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當年聖上登基時,便同太上皇鬧的很不愉快,現下将此事鬧大,未嘗不是……”

許樟默契的接了下去:“未嘗不是借機打聖上的臉。”

蘇懷信道:“是這個道理。”

“管他呢,反正同我們無關。”喬毓既不涉官場,對此也不甚有興趣,眼前天色漸黑,便叫那二人各自回房歇息,養精蓄銳之後,明日再行出發。

……

第二日,喬毓起個大早,照常妝扮過之後,又去後廚要了二十個包子,兩壺熱水,帶着上樓,充作早飯。

許樟昨日聽那二人談吐不凡,相貌卻寒碜的緊,隐約猜到是易容了,可即便如此,第二日清早,見蘇懷信英俊凜然,喬毓明俊非凡的模樣,也禁不住吃了一驚。

“長安果然是好地方,地傑人靈,”他笑着贊譽道:“二位兄長都這般出衆。”

蘇懷信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蘇豫蘇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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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樟忙作揖道:“鐵柱哥哥客氣了。”

蘇懷信忍俊不禁,許樟又問喬毓:“大錘哥尊姓大名?”

“實不相瞞,我前不久生了場病,之前的事情,統統都忘光了。”

喬毓既然已經對蘇懷信明言,也就沒必要再瞞許樟:“別說是姓名,連我家在何方,家中還有何親眷都忘了。”

“啊,”許樟從未聽過這等情形,眉頭大皺,略一思忖,又笑道:“忘卻前塵,未必不是件好事。”

喬毓心知他是想到親身經歷了,略微一笑,不再提此節:“吃完之後,我們就出發。”

昨晚那場雨下的不久,雖沾濕了路,卻不至于泥濘難行,只是林木蓄水,枝葉沾露,不慎拂動時,免不得落人一脖子,倒抽一口涼氣。

尋常人到了雁歸山,往往避之不及,恨不能多生幾條腿,趕緊避開才好,這幾人卻是藝高人膽大,順着山路,專門往山中鑽。

安營紮寨的地方就那麽幾個,喬毓問店家要了份地圖,勾畫一陣之後,便選出了位置,帶着兩個義弟,輕車熟路的奔赴那幾處。

蘇懷信見她騎射非凡,心中敬佩,再看她似乎懂得些排兵布陣的道理,更是奇怪,加之她早先所說的“連斬三将”,不禁問了句:“大錘哥,你是否出身武家?”

喬毓頭也不回:“我要是知道,還能有家不回,在外邊兒溜達?”

蘇懷信與許樟都笑了,後者道:“我倒覺得鐵柱哥說的有理,看你這等做派,倒真像是在軍伍中待過的。”

這話若叫葛老太爺等人聽見,必然要憐憫的說一句:無知真好。

不過他們此刻不在這兒,也只有喬毓模棱兩可的說了句:“誰知道呢。”

他們的運氣不算好,但也不算壞,總共圈定出五個位置,走到第三個,便發現了山匪們暫時搭築的簡易山寨,相隔一段距離停下馬,借助茂密林木遮掩,細細觀察敵情。

“人數不少,約莫百十號人,”蘇懷信略一打眼,便估量道:“不能硬闖,先除掉山寨門口的負責警戒的,再剪除兩隊巡邏的,剩下的再分而劃之。”

另外兩人颔首,表示贊同,喬毓自背後取下弓箭,調試弓弦:“我負責左邊那兩個,右邊兩個誰來?”

許樟有意一展身手,笑着應道:“我來吧。”

幾人将馬拴在此處,向前幾步,尋了個好些的位置,舉目去看,正好見一支巡邏隊經過。

許樟大略點了點,訝異道:“一隊十二人,巡邏隊起碼有兩支,山匪可能比我們想象得多。”

喬毓拉緊弓弦,眉梢微挑,目光如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什麽?”

許樟撥了撥弓弦,到她一步之隔的地方去,拉弓笑道:“勉之啊,大錘哥,若是不敵被他們抓到,我們大概會被砍了做下酒菜。”

喬毓冷笑一聲,道:“要真是被他們抓到……”

蘇懷信與許樟都以為她是要放句狠話,卻聽她道:“大不了投降,當他們的走狗……”

許樟險些被這句話閃到腰,正待說句什麽,卻聽喬毓一聲笑:“三,二,一——”

話音剛落,一支冷箭帶着勁風呼嘯而出,徑直将山寨門前負責警戒的山匪心窩射穿!

這變故來的突然,他身邊的山匪吃了一驚,将将扭過頭去看,另一支箭已經裹挾了無邊威勢,風馳電掣而至。

又是一箭穿心。

許樟贊了聲“好”,手上動作卻不遲疑,連射兩箭,俱無虛發。

現下并非敘話之時,三人并不遲疑,兵刃出鞘,徑直往山寨前去。

喬毓身負佩劍,卻總覺得用刀更爽利些,人到了山寨之前,便将佩劍收起,取了被射殺山匪的大刀拎在手裏,喝道:“我往左轉,你們往右轉,先去解決掉巡邏隊,再圖其他。”

那二人也不拖延,颔首之後,分頭行事。

喬毓拎着大刀時,總有種找到了本體的感覺,雄赳赳氣昂昂往左側走,約莫半刻鐘功夫,便瞧見十來個山匪無組織無記錄的聚在一起,一邊走,一邊說笑,心下大喜,揚聲喝道:“站住!”

山匪們慣來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慣了,只有別人怕他們的,哪有他們怕別人的?

故而雖說是巡邏,卻也不甚認真,驟然聽人一聲暴喝,先是一凜,望見喬毓之後,卻又齊齊笑了起來。

“哪裏來的小郎君?”為首之人笑容猥瑣,目光黏膩的在她身上掃:“這小臉蛋兒,瞧着比窯子裏的姐兒還要光滑……”

喬毓只是冷笑,身體前傾,一刀橫劈,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那人脖頸噴血,腦袋咕嚕嚕滾出好遠,僵立原地,竟是呆住了。

“前邊落單的人聽着,”喬毓手提大刀,哈哈大笑:“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一衆山匪僵立幾瞬,作鳥獸散,距離最近的一個剛想跑,勃頸處便多了一把大刀。

喬毓笑容滿面的問他:“我帥不帥?”

山匪看了看抵住脖子的大刀,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帥得緊。”

喬毓滿意的颔首,又道:“帥在哪裏?”

山匪結結巴巴道:“帥在,帥在……”

“你媽個頭,這點小事都說不出來!”

喬毓一刀将他砍了,快步追趕,連斬幾人,恰在此時,卻聽前邊跑遠的山匪們傳來幾聲慘叫。

喬毓了然一笑,刀刃抵在最近的山匪脖頸上,笑呵呵的問道:“我帥不帥?”

山匪戰戰兢兢道:“……帥。”

喬毓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又追問道:“帥在哪裏?”

大刀還沾着血,距離他脖頸如此之近,就如同近在咫尺的死亡一樣。

那山匪忍了又忍,還是哭了起來,哽咽道:“帥就帥在身手非凡,英氣逼人,玉樹臨風……”

喬毓輕松躍起,一刀将他斬殺在地。

山匪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喬毓吹去大刀上的血珠,冷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許樟與蘇懷信趕來,将将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一陣抽動,卻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好時機,蘇懷信道:“方才動靜太大,怕已經打草驚蛇,我們不必再分開,潛進去,逐個擊破便是。”

喬毓與許樟應聲,不再廢話,尋處低矮些的院牆翻進去,真如猛虎進了羊群一般,砍瓜切菜,酣暢淋漓。

此處山寨存在的時間不算久,但禍害的人卻不在少數,從過往客商,到周遭村落裏的婦孺,三人在這簡易的山寨中竟救起了幾十人,其中多半是被劫掠的女眷,還有些則是被強行捉來,伺候山匪們的可憐人。

女眷們被救起時,多數都衣衫不整,蘇懷信畢竟是男子,便不曾入內,拉着許樟在外查漏補缺,叫喬毓進去顧看。

時下風氣開放,還沒出現後世那些“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混賬話,婦人二嫁、三嫁的都不在少數,有此一難,屈辱憤恨是真的,卻不會為別人的過錯而懲罰自己,一根繩子吊死。

喬毓監禁她們的鐵鏈打開,将山匪們劫掠而來的金銀分了些,山寨外有河流經過,叫她們自行擦洗之後,指了路,叫各自離去。

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生的很是秀美,或許因這緣故,被折磨的最為凄慘。

喬毓見她躺着不動,上前去看,才發現她的腿被打斷了,下身更是血肉模糊一片,伸手去摸她脈搏,更是弱的可憐,已經救不得了。

“小哥哥,我好痛啊,”她無神的眼睛忽然間湧出淚來:“阿爹死了被他們殺了,我大概也活不成了,你行行好,殺了我吧,別叫我再活着受罪了……”

喬毓定定看了她幾瞬,輕輕吐出一個“好”來。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短暫的一個笑。

喬毓擡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

蘇懷信與許樟擒拿了十幾個山匪,奪去兵刃之後,叫蹲在地上等候問話。

喬毓一過去,便見個絡腮胡子的山匪涎着臉,同蘇懷信說情:“大爺容禀,咱們做這個,也是迫于生計,實在沒有法子,将您問的說了,是不是就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喬毓問許樟:“鐵柱想問什麽?”

“長安這等地界,若沒有人支持,怎麽會有山匪前來放肆?”

許樟不知從哪兒摸出根黃瓜來,掰了一半兒遞給喬毓:“二哥想問出幕後主使。”

喬毓打開他遞過來的手,在許樟怨念的目光中搶了前半截吃,這才冷笑一聲,上前去将蘇懷信拉開,擡手一刀,将近處山石劈成兩半。

“我叫葛大錘,生平最讨厭別人跟我談條件,更別說你們這群狗都不吃的渣滓!”

喬毓在那半截黃瓜上咬了口,“咔嚓”一聲脆響:“我先說結果,你們肯定是要死的!唯一的區別就是痛痛快快的死,跟受盡折磨再死!我數十個數,你們自己選!”

“一,三,八,九,十!”

那山匪戰戰兢兢道:“大爺,你只數了五個數……”

“老子又不是好人,憑什麽要跟你講道義?”

喬毓手提大刀,惡狠狠道:“怎麽高興怎麽來,你管得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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