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偷聽

趁那兩人沒發現，姜楚連忙退回了月洞門外面。

她正打算裝作什麽都沒看見，離開這個園子，卻聽得從花枝漏窗傳過來的聲音：“靈兒見過三殿下。殿下，沒想到居然能在此處遇上您，還真是有緣分呢。”

姜楚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好奇，不知道姜靈會跟盛錦說些什麽。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漏窗旁，側耳凝神聽那頭的動靜。

“原來是四姑娘啊。”盛錦的态度并不熱絡。

他聽下人說，三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緋色，頭上梳着飛仙髻，遠遠見到背對着他站在竹園的女子，盛錦便以為是姜楚，誰料等她轉過身，竟是姜靈。

盛錦一個男子，自然分不清什麽初荷紅，香葉紅，在他眼中，紅色都是差不多的。

就連他知道飛仙髻，也是因為他後院的一個寵妾經常梳這個發髻，他從她口中聽來的。

“殿下，上次在茶樓......”姜靈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被盛錦不耐煩的打斷：“本殿還有事，先行一步。”

姜靈心裏一急，這次若是不成，不知道下次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她連忙說道：“三姐姐今日也來了呢，她還跟我說想見殿下您。”

聽到姜靈矯揉造作的聲音，姜楚被膈應到了，身子不自覺地顫了顫。

而且，她什麽時候說想見盛錦了？

盛錦聽不出姜靈聲音的變化，卻因她的話止住了腳步。

“楚楚在何處？”盛錦懶得跟姜靈周旋，直接問道。

姜靈面上閃過一絲不樂意，嬌嗔道：“殿下，你怎麽總想着三姐姐，難道靈兒在你眼中就一點地位都沒有嗎？”

這是母親教她的，在适當的時候撒嬌，可以讓男人對她欲罷不能。

方法是沒錯的，可惜現在顯然不是适當的時候。

盛錦一臉怪異的看着她，不小心竟說出了內心話：“楚楚是京城第一美人，你拿什麽跟她比？”

說完，他便覺不妥，如此傷一個女兒家的顏面終究不是君子所為，他放緩了語氣補救道：“本殿不是說你容貌不好，只是，本殿心系楚楚，自然更在意她。”

姜靈瞬間一臉菜色，在他說了第二句話之後臉色也沒變得多好看。

剛才三殿下的意思是，說她長得醜，還自不量力的跟姜楚比較？

姜靈怎麽都沒想到，三殿下心裏居然對她如此嫌棄。

她咬着下唇，眼眶含淚，偏偏因着心裏那份倔強，怎麽都不肯将淚水落下來，只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盛錦。

這也是紅莺觀察來的姜楚的習慣，母親說這樣會讓男人最心疼自責。

姜靈私下裏練了很久，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場。

盛錦眉心攏上一層郁色，他不過就是說錯了一句話，這女人就用這種眼神看他，實在是不可理喻。

“本殿沒工夫跟你耗。”盛錦說完，正欲擡步離開。

姜靈只好使出最後一招，捂臉啜泣着跑開了。

跑的時候她還故意做出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像是随時都會摔倒，等着盛錦追上去。

可惜盛錦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而後換了個方向離開。

姜楚沒想到這兩人走的方向居然完全相反，等盛錦穿過月洞門看到姜楚，她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三，三殿下。”姜楚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彎腰對他行了一禮。

盛錦看到靡顏膩理的姜楚，只覺眼睛像是被清水洗過，渾身都是說不出的暢快。

“楚楚，你方才一直在此處？”盛錦心跳不禁加快了些，眼中也帶上了笑意，聲音含着戲谑。

她在暗中偷聽，是否說明她其實是在乎自己的？所以才怕他被姜靈搶走。

姜楚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尴尬的說道：“母親找四妹妹有事，我聽人說在這邊見過她，就過來找，不知三殿下可見到四妹妹了？”

言下之意，她只是偶然路過這裏。

盛錦卻不信，剛才姜楚看到他那一瞬間的慌亂，可沒逃過他的眼睛。

“楚楚，你既然對我有意，為何還要躲着我？”盛錦上前一步，拉近了跟姜楚的距離。

姜楚低下頭，連忙後退，“三殿下說笑了，我還要去找四妹妹，請三殿下自便。”

說着，她便轉身快步離開。

還沒走出去兩步，褙子的袖子卻被盛錦拉住了。

“楚楚，你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盛錦拽着她寬大的袖子不肯放手，“只要你肯原諒我，正妃的位置我一直為你留着。”

姜楚袖子被他抓住，掙了幾下都沒能掙開，她面上已有不悅之色，秀眉微蹙，沉聲道：“請三殿下自重，我現在是你未來的皇嬸。”

盛錦不屑的嗤笑：“楚楚，你不會真的想嫁給我那個皇叔吧？”

“聘禮都收了，還能有假？”姜楚氣得面頰泛紅，暗自思索把褙子丢下脫身可不可行。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這個蠢想法，要是讓人看到她衣衫不整地回去，外衣還落在了盛錦手裏，那她就是跳進荷花池也洗不清。

她真是被盛錦的胡攪蠻纏給氣昏了頭。

“楚楚，你使小性子也該有個度，若是你還不跟他退婚，就真的要嫁給他了。”盛錦到現在還以為，姜楚之所以堅持不退婚，就是為了吊着他，讓他焦心後悔。

“三殿下，光天化日之下，你拉着你未來的皇嬸，就不怕別人看到，到聖上面前狀告你行為放浪嗎？”姜楚強自鎮定，微微顫抖的聲音卻暴露了她的緊張。

盛錦驀地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低聲道：“楚楚，別鬧了。若是你真的嫁給我那個不舉的皇叔，成親了以後會很難熬的，還是嫁給我吧。”

姜楚依然不懂什麽叫做“不舉”，只知道那是旁人用來說秦王殿下身子不好的詞句。

可她瞧着，秦王殿下身子好得很，怎麽都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嫁給你？你也配？”一道冰寒刺骨的聲音驀地插了進來。

盛錦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裏一顫，幾乎想也不想就松開了姜楚的袖子。

反應過來之後，他心中無限懊惱。

這樣楚楚豈不是以為他怕了盛允？

不過懊惱歸懊惱，看到長輩，他還是要乖乖上前問安的。

“皇叔。”

盛允沒有溫度的視線落在盛錦身上，帶來濃濃的壓迫感，讓盛錦不自覺地把頭壓得更低。

“若是你想要塊封地，本王可以替你向皇兄求來。”半晌，就在盛錦快要頂不住壓力的時候，盛允寒涼的聲音再次響起。

盛錦猛地擡起了頭，眼眸因驚恐瞪到了最大。

他顧不上在姜楚心中的形象，忙不疊認錯：“皇叔，是錦孟浪了，以後錦再也不會糾纏皇嬸，還請皇叔手下留情。”

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如果他得了封地，被封為王爺，那就意味着，他再也無緣皇位了。

父皇他最看重這位皇叔的意見，若是秦王真的開口，就算父皇不舍得直接剝奪他争奪儲君之位的資格，對他的印象定然也會大打折扣。

盛錦雖因着母妃的命令，再加上姜楚絕色的容貌，确實真心想迎娶她進府。

可若是有可能為此賠上自己的前途，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姜楚。

“跟你皇嬸道歉。”盛允眯了眯眸子，聲音清冷，透着不容置疑。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裏，身上那股懾人的氣勢便散發了出來，讓盛錦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盛錦硬着頭皮上前，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汗水，拱手對姜楚道：“皇嬸，是錦的錯，不該冒犯。”

姜楚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還不走？”盛允見盛錦居然還敢偷看楚楚，聲音再次冷了幾分。

盛錦哪敢再說什麽，連忙離開了此處。

待他走出竹園才發現，後背的衣服居然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微風吹過，令人遍體生寒。

不過盛錦心中卻是慶幸的，幸好皇叔最後決定放過他這一次。

盛錦離開後，竹園只剩下了姜楚和盛允二人。

“跟我來。”盛允視線在姜楚身上繞了一圈，随後開口說道。

他嗓音溫潤清朗，與剛才的冰寒陰戾完全不同。

姜楚耳根泛紅，輕輕點頭，跟在他身後。

盛允帶着她去往一處無人的偏殿，經過門口時，他低聲吩咐了小厮一句什麽，姜楚沒聽清。

見他擡腳進殿，姜楚也毫不猶豫地跟着進去，對他沒有絲毫防備。

一時間，盛允心裏很是糾結。

楚楚信任他，就算被他帶到這個陌生偏僻的地方，也不會多問一句，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他轉瞬又想到，萬一帶她離開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這個傻姑娘會不會有危險？

就在他糾結不已的時候，姜楚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偌大的殿裏只有他們兩個，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盛允只是靜靜看着她，并不說話，讓姜楚心裏有些緊張。

他不會生氣了吧？

姜楚覺得應該說些什麽來緩解這樣的靜默。

“殿下，您真的不舉嗎？”姜楚剛說完這話，就察覺到盛允的眼神驟然變得很奇怪，灼熱中似乎夾雜着其他的東西，燙得她渾身不自在。

盛允向着姜楚的方向走了幾步，距她不過一拳之遙。

姜楚有種不詳的預感，身子顫了顫，正欲後退拉開距離，卻被他一把撈進了懷裏。

“楚楚想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