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娘家
明熙的嘴,唬人的鬼。
部分記憶沒找回來,從前某些本領倒一個個悄然複發。
費憶南舍不得對她生氣,但她嬌嗔地樣子,讓他內心深處倍感酥麻,表面于是裝作被她氣傷,一言不發地睥睨着她。
“別生氣了,以後我再也不對你吼好不好?”明熙搖了搖他手臂,明眸真誠無比地看着他,然後悲劇的發現,費憶南這人也太難哄了吧,她嘆了一口氣,然後踮起腳尖,盡可能拿眼睛與他平等對視,聲音充滿可惜,“瞧你這俊臉,崩地跟大餅似的,一點都不美了。”
“你自己進去。”費憶南冷笑了一聲。
“別,別啊。”明熙死抱着他手臂不放,表情為難道,“在我家大門口呢,被爸媽發現我們剛過一天日子就吵架了,指不定讓二老怎麽擔心。你行行好,你是世上最帥的男子,昨天我在球場見到你,高興地都哭了,擁有你讓我感覺擁有全世界,求求你了老公。”
“你吊着我我怎麽進去。”在明熙火急火燎之際,他終于大發慈悲地睨了她一眼。
表情完全冷漠。
明熙公開他手臂,後退一步,在陰影裏對着他修長的身影,使勁舉了舉小拳頭,突然前面來了他一句,“還不走?”
吓得她心肝顫三顫。
前面的費憶南低頭一笑,不用回頭,就知道她一定是從前那副滑稽模樣。
。……
“看什麽呢?”明母正從廚房裏端了菜出來,擡頭就瞧見明熙她父親,扶着眼鏡,趴在窗戶玻璃上左看右看的。
“你過來瞧瞧。”明父聲音充滿着笑意。
他在窗邊剛好看到小夫妻倆鬧別扭的一幕。覺得甚是欣慰。
明母卻不以為然,聲音冷淡,“男強女弱,不一定長久。”
“這是當媽的說的話嗎?”明父極度無語,“也就是憶南好教養,否則就沖你兩年整不給他見明熙,昨天晚上也只是帶走人而沒有跟你多辯一句,你就該慶幸,明熙不知道你這麽對待過她丈夫。”
明熙昏迷的五年裏,是是非非,多如牛毛。
明父不想再提了,只望着妻子沉默堅硬的側臉急道,“憶南原本也是你得意門生,什麽性情,你是知道的,外冷內熱,專一又長情,這五年他一直為明熙守着就是證明。是是非非過去了,咱大大方方的應他一聲爸,媽,以後再過幾年,明熙有了孩子,你就當外婆,整日含饴弄孫,莳花弄草,不好嗎?”
“我老了,顧及不了那麽遠。你願意快樂,你就快樂,我只做好眼前。”什麽含饴弄孫,明熙那身子,能不能行夫妻之事還是個問題呢,明母猝不及防想到這點,心裏便一個咯噔,然後,瞪着眼睛望了望自己老伴,“你剛才說什麽?含饴弄孫,你怕是昏頭了吧!”
“我是說過幾年。”明父簡直要瘋了,他覺得更年期的女人沒法兒溝通,“哎呀,”他苦嘆一口氣,“我還是找女婿喝點酒吧。”
頭疼地搖手走了。
明家住的是獨棟院子,他站在大門口,迎接着自己的女兒女婿,又成了一副笑模樣,“回來就回來,帶什麽東西。”
明熙把大包小包獻寶似的給爸媽奉上,飯都來不及吃,先把母親拖到房間,抽出那兩套自己親自挑選的內衣,把導購原本無用的話全部原封不動獻給了自己親媽,“你看哪,這款是桑蠶絲面料,無鋼圈設計,穿着舒适挺拔,減少對胸部壓力,而包邊細肩帶設計,也是将舒适不壓感展現到極致,總之,我眼光很好呢,這款主打的就是舒适。”
“你哪來的錢?”明母沒半點動心的樣子。
“我有錢,你放心。”明熙拍拍自己胸脯,顯示出自己是大款的樣子。
“嘴能生錢,你倒是億萬富翁。”
“哈哈,我先生能賺錢就行。”明熙不以為然,她認為自己身為費太,花費先生錢理所當然,不明白母親有什麽好計較,從前母親不是這樣的,她出身書香門第,墨香銅臭,曾幾何時,優雅學識淵博的母親,竟然會為兩件內衣,愁眉不展。
想來想去,明熙大概只有一個答案,過去五年她花費憶南太多錢了,母親因而心生愧疚。
“明熙,我和你爸爸準備把這棟房子賣掉,搬到郊區去住。已經在聯系中介商談了。”
“為什麽?”明熙呆掉,她忽然後悔大手筆買下那兩件胸罩,看看,都把她媽吓成啥樣了,“賣房子不至于吧,”她急了,“你們想清楚,以後我怎麽回娘家啊,郊區那麽遠,我要和他吵架,我就只能住賓館了!”
她問題想得倒真夠實際。
明母看着她那慫樣,就氣地失笑,“吵架,你不會把憶南趕出去嗎,為什麽要自己出來?”
“有道理,”明熙點點頭,“但是媽,好好的為什麽要賣房子?”
賣房這件事,在明熙出事之後,明母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當時在意着她若是醒來,不但失去了親哥哥,連小時候住過的房子都沒了,物是人非,不但悲涼,對她的康複也沒有好處;然而,她太争氣了,醒來後身體奇跡般地一日一日強壯,她可以思考,可以慢慢自理,甚至去重新學習知識,将來可為自己找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明母為蘇醒後的明熙想了很多,唯獨不去想,她會再回到費憶南身邊,成為費太太,進入費家那種複雜的家庭。
可是現實,卻偏偏是明母不願去想的那一種。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把房子賣掉,做為明熙的一份嫁妝,保她日後無憂。
當然,這些想法,她是不會告訴明熙的,只說郊區環境好,适合養老,且他們早有這種打算。
“真這樣?”看着母親的笑顏,明熙始終不敢相信,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可母親連連點頭說是,她也不好說什麽,房子是老人的,他們有權利做任何決定。
只是明熙吃飯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一張黃鹂鳥兒似的巧嘴跟被黏住了湯圓似的,也不來勁兒了,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用雙臂托着自己下巴颏,小腦袋轉過來,又轉過去。
“你幹什麽?”明父拿沾了酒的筷子戳了下她小鼻尖,“不就喝點酒?你爸爸我,只有這點愛好,讓你老公陪陪我不行嗎?”
費憶南端着杯子,直接失笑。
“我沒說不行啊?”明熙覺得自己也太冤枉了,她直起身子來,問那個老頭,“你哪點看出來我不給他喝酒了?”
“無聲勝有聲。”明父拿筷子點了點她,“瞧瞧你那暗示的眼神,再喝,再喝晚上睡大街上去,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潑婦女兒呢?”
“我暗示了嗎?”明熙把頭轉過頭,水靈靈的眼向費憶南眨着。
“沒有。”費憶南抿一口酒,明明沒醉,卻覺得此時嘴角上揚都不由自己控制。
“我說了吧。”明熙一聳自己肩,十分無辜地朝父親吐了吐舌頭。
明父拿手指點了點她,大笑不止。
自從兄妹倆出事,明家已經多年沒出現過這種笑聲。
這頓晚餐,可謂氣氛融洽。
費憶南給岳父岳母倒酒,然後拿低杯子,敬他們兩位,明熙就在旁邊看着,忽然覺得嫁這個男人挺好的,至少她心中連篇累牍的話,對父母的愧疚,敬佩,感激,都通通在他一杯酒裏了。
挺好。
飯畢,月色清亮,夜風吹動着海棠樹。
費憶南還是喝多了。
明熙站的離他稍稍有點遠,她怕自己初恢複的身子經不住他壓,來的時候他自己親自開的車,這會兒一家四口都站在門口,等代駕的司機過來,有路過的鄰居看到他們一家難得齊齊整整,都笑顏呵呵地打招呼,“這你家女婿?真玉樹臨風啊。”
“說得過去。”明父反正很高興,一時都有點站不穩。
明熙扶着他,深深為自己大病初愈的身子擔憂。
至于明母,是沒空管他們父女倆,這會兒和費憶南在旁邊站着,沉聲叮囑他,“明熙大病初愈,你們過幾年再要孩子。”
這對曾經的師生,如今再相對,如果不是明熙的存在,恐怕是半分情分都沒有了。
“我知道。”費憶南點點頭,心裏被酒精燒得厲害,他側眸,在海棠樹下找到明熙的身影,定定看着。
“你知道就好。很多事情你都應該知道,且深刻銘記,明熙是你們費家人弄殘的,她哥哥也是你們費家人送走的,下半輩子,你對她不好,天都不饒你。”
……
如履薄冰。
回家路上,他借着酒意,把她牢牢鎖在懷裏。
只苦了明熙,粉拳塞他胸膛,不可思議低呼,“喂,喂!我有事跟你說呢公大白菜別睡啊你!”
作者有話要說: 2019.3.30)六更謝謝荼靡的地雷,還有某小三只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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