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心悸(二更)
原來是這件事。
費憶南輕嘆一口氣, “是我。”
“你知不知道往後餘生你就只能穿草鞋了啊你知不知道!”六百萬啊六百萬……明熙想到價格都要哭了, 特麽還是她自己一手炒上來的!
“什麽草鞋?”費憶南渾然不知她小腦瓜裏的想法,只彎唇笑了笑說,“畫喜歡嗎?”
“喜歡。”明熙把臉埋在他一條肩胛骨的位置, 拿鼻尖使勁蹭了蹭他的骨頭。
她感覺到挫敗。
這麽好的男人, 對她不離不棄五年, 醒來後還疼愛有加, 她卻一點記不起來,太遺憾了。
“你今天休息,準備陪我做些什麽?”為了緩解自己突然而來的失落情緒,明熙強笑着在他耳邊問了一句, “你每次休息, 都是我的開心日。”
“不要妄想今天會帶你去抓雞。”想到那天晚上她睡夢中的一聲吼, 費憶南至今下。身都疼,她不但吼了, 還踹了他一腳,不偏不倚正中他子孫根,呵,不舉了,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為什麽排斥抓雞啊?”明熙兩手不依地在他肩膀上抓, 她像猴子一樣往上爬了爬,然後伸長頭顱到他臉前面來,不依不饒地眼對着眼嚴肅申明,“費憶南那天我都受傷了耶, 那只小母雞我都抓到了可是它叫地像我強。奸了它一樣,那麽慘烈,是誰在旁邊看不下去的大笑讓我放了它?因為你,我都沒吃上它——”
“但你吃上了一只更肥的。”費憶南面無表情盯着她眼。
“你怎麽回事……”明熙察覺到他表情的冷漠,受傷道,“不就一只雞,你是覺得我上不來臺面嗎?”
“我只是……”見她傷心了,費憶南也不忍心,但有些話他真說不出口。
“只是什麽?”
“……有陰影。”
“……”
。
周末的超市人來人往,費憶南挺拔的背影,引得無數美女側目。
他穿了一件黑色夾克款短外套,褲子同樣是黑色的,修身的款式将他那雙無與倫比的大長腿修飾的令人過目不忘。
那一塵不染的鞋面上似乎能印出過往路人的臉,包括他露在外面的臉,脖子和兩只手,都是完美到毫無瑕疵的境界。
明熙盯着他墨綠色高領針織衫的胸口看,覺得這件打底衫是不是太薄了,她都看到他兩塊胸肌的形狀了,可惜随着他從貨架上拿東西的姿勢,而再不能看得仔細些,但是,當她目光下移,看到他上衣抽起,那堅韌而又性感的公狗腰露出來的時候……
“哎,算了,我不要吃了。”她慌亂地一把撲過來,将他夾克往下拽了拽。
旁邊走過去兩個滿臉通紅的姑娘,一邊走,還一邊回頭。
“剛才不是說要買?”費憶南莫名其妙地把那包薯片扔進了推車。
明熙忍辱負重地道,“擺在上面肯定都要過期的,我吃下面就好。”
他卻笑了,手指輕輕捏了捏她肉嘟嘟的下巴,聲音輕且啞,“知不知道,商家通常都是将最新鮮的日期擺在顧客不易接觸的位置,而最前面的都是日期陳舊或者快過期的。”
“受教了,費總小課堂。”明熙露齒一笑,仍舊扣着他衣服,挂在他身後道,“咱們往前走吧,我要看看布鞋去。”這層女狼太多了。
“你怎麽老記着鞋?”
“你抓雞都抓出陰影來了,我怕你昨晚花六百萬陰影更大,所以買雙布鞋從我穿起,以表示我以後勤儉持家的決心。”
“周游拒絕了我的支票。”他突然開口提起。
“什麽?”明熙腳步頓住,睜大眼睛望着他,“不收支票你畫又怎麽拿回來的?”
“他托德衆,把拍賣會産生的開支去除後,剩下的全捐了給寧城兒童福利院。”費憶南一雙黑瞳在燈光的印射下深邃無比,就這麽淡淡凝視着她,裏面好似有千言萬語訴說,可明明只有簡單的一句關于他人的話而已。
不知道為什麽,明熙覺得很奇怪,經過一夜後,她現在對視費憶南的眼睛時,覺得好艱難,以至于她躲躲閃閃回避,腦子裏忘記他說了什麽。
幸而超市裏人聲鼓噪,她反常的行為沒有引起費憶南的警覺,他說完周游的情況後,只看到她發呆的樣子,以為她受驚過度暫時不想說話而已,便一手推車,一手攬着她腰,順着人潮往前走。
明熙鼻尖聞到的全是他身上雪松般迷人又清爽的味道,她腦子裏忽然莫名其妙短路,不是短暫幾秒就過去,而是一種疊加的仿佛有臺攪拌機在裏面攪動,攪斷了她的神經。
“我要那個。”她嘴巴發麻地突然講出這句話,手指也舉着遠處貨架很高的一個位置,實際上明熙根本沒看見那個位置到底擺放的什麽。
她只是想讓他走遠一點。
“汽車玻璃水?”費憶南掃了那個位置一眼,有點疑惑地挑眉。
“是的,我要。”她還沒有駕照,出門都是專屬司機,何時需要用什麽玻璃水,但她語氣迫切,眼睛幾乎是發直的盯着那裏。
費憶南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也只是一瞬間,她已經康複的很好,出院時曾院長親口說她除了失去的記憶和正常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除了将來正常的生老病死,她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好,我拿給你。”當他放下心,提步往前走的時候,身後突然一片嘩然地驚呼聲,他受驚地回頭,在一片站着的人海裏,沒看到明熙的影子,“明熙……”
他音量在嗓子裏卡了一下,叫出的聲音幾乎微乎其微。
撥開人群走來的時候,費憶南仍然沒有相信會是明熙出了什麽事情,直到他們的購物車腳下,看到她着粉色長裙如花瓣一樣墜落枝頭,生死天聽由命的躺在地下的樣子,他仍是先呆了幾秒,想着——
天要亡他。
老天不公。
他兩眼通紅,傾身過去,跪在地上把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先看她兩個眼睛,很好,還有思維,“……明熙?”
他發啞而沉重地叫她。
明熙捂着自己心髒的位置,望着他,“我心好疼啊。”
聲音泫然欲泣。
“不怕,”費憶南安慰地揉揉她臉頰,掏出手機叫120,準确報出位置後,挂上手機,接着問她除了心髒還有哪裏不舒服。
明熙指了指自己腦袋,“這裏。”當看到他眼神忽地驚惶大變時,她就知道自己吓着他了,于是鎮定地改口說,“主要是心,砰,砰,砰,好難受。”
“年輕人一定是熬夜了,這是心慌心悸!”一個老大爺跳出來,舉着自己剛從貨架上取下的藥酒,“年輕人啊可不能熬夜,不然不到大爺我這歲數,就有猝死的風險。”
周圍人紛紛地附和。
明熙害怕了,但是費憶南顯然沒有聽旁人出謀劃策的心思,将她抱起來,朝着一樓狂奔,跑了幾步後,才顧及她身體,放慢了速度。
救護車來的很快,他們身後看熱鬧的來得也快,幾乎将整個超市大門堵住。
明熙被放上救護車,後面事情就記得不太清了,只隐約聽到費憶南跟急救醫生交代她當年車禍的病史,他仿佛背了下來,一字不漏,醫生問什麽答什麽。
她心髒更痛,絞着般,閉上了眼睛。
。
醫院是人人不願來的地方,除了新生兒科,大概沒有哪個科室是歡歡喜喜的。
再回到這個地方。
明熙緩了好一會兒,才認清眼前這格子狀的天花板是哪裏的天花板。
“別怕,這裏是心電圖室。”費憶南的聲音沉着穩定地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他臉色微有些白,但絲毫不損他英俊的面容,五官突出,線條優越,下颚線有一道漂亮的弧度滑到脖子間的那一點滾動着的凸起上,這裏洩露了他的慌張。
“你出去一下。”明熙聲音沙啞地對他說了一句。
“做什麽?”他以為她要他出去做什麽事情,表情疑惑地望着她。
“你走開。”她眉頭緊皺,這一句十分不客氣。
“……”費憶南眼底的光有一瞬間的停滞。
明熙語氣更加不耐煩,“請你走開一下好不好。”
。……
心電圖室外的醫院回廊白天依舊開着燈,下午的時間使得這裏不複早上的繁忙,空曠而又冷寂。
一個高大的身影用腰臀抵在牆上,背部和雙腿彎曲,像一個大寫的C冷酷倚靠在走廊裏。
費憶南盯着地上的地磚,數着一塊地磚上紋點的數目,然而功虧一篑,他擡手猛地朝後面牆上砸了一拳,氣怒不堪。
“別拿醫院牆撒氣啊。”科室門口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正步伐急切地往裏面走,看到費憶南面對牆壁,揉捏鼻梁的舉動,卻仍舊控制不住胸膛劇烈起伏的形狀,就知道裏面的人是明熙沒錯。
“她什麽情況,出院檢查不是好好的嗎?”來人是費憶南的朋友,一邊安慰他肯定不會有大問題,一邊陪他在心電圖室外等候。
費憶南氣地臉色都白了,又恨又惱地指着那扇門,“我不知道她什麽情況,突然說心髒疼,接着像換了個人一樣,不準我靠近了?”
“別氣,別氣。有力氣鬧,證明她肯定沒大礙,肯定是你無意間得罪她了。”
“我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她含嘴裏,你說我會得罪她嗎?”費憶南氣惱地又在牆壁上捶了一拳。
眼看着過一會兒就得給他噴雲南白藥的架勢,他朋友忙安慰他,“你說你跟她生氣有什麽用啊,你敢跟她吵嗎?你以為你是老七,一跟他媳婦吵架,兩個人能鬧得山搖地動,人家行,你行嗎?你舍得嗎?”
“所以我活該麽。”費憶南自嘲笑了。他仰頭望着天花板,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我倒覺得,你們夫妻生活越來越正軌了,哪對夫妻不鬧別扭,哪個女人會一直嬌滴滴,而半點壞脾氣沒有呢?”見他臉色緩和下來,陸醫生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而且我猜啊,照心電圖,袒。胸。露。乳的,她是不是還把你當外人看,所以不好意思才把你轟出來?”
“……”費憶南啞口無言地看了對方一眼。
“我的天。”陸醫生看他眼神,就知道自己可能猜對了,驚詫道,“哥啊,我的哥,你可是我們八個人中第一個結婚的啊,我的天,該上的時候咱要上啊,心慈手軟有什麽用,拿出你當時倒追人家的那勁兒來,什麽事辦不下?”
“閉嘴。”費憶南聽到倒追兩個字,眼角下方的肌肉抽了抽。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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