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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開學這日,飄着靡靡細雨,雨絲潤物無聲在空中結成了蒙蒙的雨霧,景物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葉微雨腳踩木屐小心的邁着步子走在前面。流月撐着油紙傘,臂上挎着她的書袋緊跟其後。

齊殊元人小腿短,步子不大,由綠蘿拉着落後幾步走的不甚順暢。

待到得門房,葉微雨停步回身看過去,緩聲道,“地上落滿青苔,仔細腳下。”

齊殊元前兩日已經進了蒙學館讀書,眼下尚還有些不适應。若是晴天還好,可是就連雨天都要去上課,他一早起來心情很是郁郁,小嘴一直撇着,可礙于葉微雨的威嚴都沒敢說出心裏的想法。

現下地濕路滑終是忍不住,他的兩只大眼睛包着一泡亮晶晶的眼淚,哇哇大聲道,“阿姐!天上下雨,路又好難走,阿元不想去學館!”

早膳有他喜歡的玫瑰餡兒浮圓子,齊殊元都興致寥寥只用了兩顆,不經意地看向屋外雨幕時,還學着大人長籲短嘆,心事重重的模樣,葉微雨又怎會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只是不去上學是斷然不可能的,因為下雨就想告假不去學習也是萬萬不能的。

在齊殊元上蒙學前,葉南海給他領了個年齡只有七、八歲卻能識文斷字的小書童回來。許是在鄉下長大,又時常做農活的緣故,手上有點力氣,聽聞小公子不願意淌着雨水走路,笏生便說,“我有力氣,可以背着你走。”

葉微雨搖頭,“讓他自己走吧,不過是不想上課找的借口而已。”

被阿姐一眼識破心裏撥的小算盤,齊殊元立即就耷拉了腦袋,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一把油壺,而且他心裏實在太難過了,一邊走,眼淚珠子一邊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小模樣別提有多可憐。

太學外舍的學舍同齊殊元就讀的蒙學館在一條道兒上,所以兩人就乘坐同一輛馬車去上學。

葉家的馬車講究卻不鋪張,以青黑色為主,低調又內斂。

趕車的是世代都在葉家為仆的家仆,陳叔。

他一把将齊殊元抱上去,預備等姑娘上車後就立即打馬啓程。學舍外的巷子很窄,只能同時過兩輛馬車,若是走得晚了,又是雨天,恐怕會被堵在巷口不得進出也未可知。

馬車“嗒嗒”的走出浣花巷,正要轉彎,卻被自皇城方向來的帶有東宮标識的馬車給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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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自覺拉缰讓路,卻不想那車不僅沒走,還從車廂裏鑽出一個清秀內侍,寶祿。

寶祿回身再度掀開車簾,桓允才半探着身子出來沖葉家的馬車招呼,“阿不,你在裏面嗎?”

陳叔初初以為是東宮太子出行,沒想到卻是這麽一個活祖宗,當下就要行大禮,桓允虛擺了一下手就不再搭理,而是繼續隔着車窗對葉微雨說話,“阿不,你倒是說句話呀!”

“找我何事?”葉微雨以為他有急事,否則斷不會雨天出宮,可聽聞他的語氣又不像,轉而素手輕掀車窗簾子,對上他如玉的臉問道,“春寒料峭的,你随意外出就不怕着了風?”

幾年沒見,她卻是曉得的,他如今的身子比當年在蜀中時不知好了多少,可見他仍藥石不斷,想必還得處處小心才是。

“不過一點毛毛細雨而已。”他意氣洋洋的扯了扯肩上鑲毛邊的狐皮鬥篷,道,“我可不是無事瞎逛,而是從今日起我便同你一樣,都是太學生了。”

國朝初年,皇室子弟除宗親入國子監學習外,皆在宮中設學堂,由名師單獨授業,并不與一般貴胄或平頭百姓一同進學,後來逐漸不設此限,但為以示差別,仍沿襲舊例。所以開國至今150年,還從未有皇子進過太學讀書的。

因而葉微雨聽到的第一反應就覺得他在說笑。姑且不論桓允是言出必行的人,就說他每日奔波皇城和太學之間多有勞累,于他的身體休養諸多不利,僅憑這一點,太子都不會同意他任性妄為。

見她滿臉懷疑,桓允好脾氣的解釋,“我說的自然是真的,否則阿兄也不會撥人護送我了。”

他的馬車後面,還有十二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宮羽衛嚴陣以待。

九皇子羸弱,早年又走失民間,嘉元帝恐其壽數不長,又意在護其周全,便違制特設12親衛随侍左右,由太子手下的衛隊長管理。

他又繼續催促,“阿不,我的馬車寬敞,你到我這兒來。”

因太學有規定,不住宿的學生不可帶仆從進學舍侍奉,但是侍女家仆在學舍外等候總是允許的,所以葉微雨就只帶了流月一人,只是她照顧稚齡小童不如綠蘿周到,笏生自己都還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顧,葉微雨自然不可能将齊姝元丢下,當下她便催促陳叔道,“不了,快走吧,否則該誤了時辰。”

桓允不允,“你那馬車比我父皇養鳥的籠子大不了多少,坐在裏面多憋屈,我特意繞了遠路過來接你,你竟不願意領情?”

見她仍安然不動,還有撒手欲走的趨勢,只得洩氣道,“也好,那本殿下就将就将就去你那鳥籠子般大小的馬車裏擠一擠了。可我近日覺得心口疼,時常還伴有呼吸不順暢的症狀,就是不知在人多的地方會不會受得住…”

這一招以退為進很是有用,果不其然葉微雨淡然的神色動了動,道,“我過去,阿元同我一道。”

因着桓允的授業恩師同樣也是太學祭酒陳均道聽聞其欲入太學求學,便如桓晔所料對嘉元帝進“讒言”道,“便是微臣徇私允了九皇子不必通過入學考核順利進入太學,可周遭滿腹經綸者衆,怕是以他所學定會跟不上旁人的進度,只怕到時候讓聖上,讓太子顏面難存…”

嘉元帝對陳均道的話深以為然,于是在學業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桓允被他的父皇勒令且派人時刻緊盯着臨時抱佛腳數日才得以解脫。

在這期間,他連葉微雨的頭發絲兒都沒見到,想念得緊,有很多話想跟她說,自然就不願意齊殊元這個小拖油瓶也在場。可若是他不同意,阿不就不會過來了,當下他勉為其難道,“好吧,本殿下大度,就讓這眼淚鼻涕泡都還挂在臉上的無齒小兒享受一回皇家待遇。”

......

外舍學舍距離皇城很近,就設在大內背後偏北的位置,與開寶寺相鄰,遠離市井喧嚣,每日伴着晨鐘暮鼓上課下學,環境甚是清幽。

待到得學舍附近時,雨已經停了。

還未靠近巷子口,就已經遠遠見到裝潢不一,且帶了各家家族徽記的馬車排隊停放。雖說桓允未設皇子儀仗出行,但有十二親衛開道已別無二致。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行至學舍大門方才停下。

外舍每年只招生員200,四品以上官員的适齡子女可免試入學。餘下名額則由太學出題試士,擇優錄取。可不知從哪朝起,有世家子弟不願走此捷徑,而意在與他人同場競技通過入學考核取得就讀資格。再一再二再三,後世之人争相效仿,也就導致了普通人家的子弟入學名額大大縮減。

舉目看去,周圍多是送學子入學的各家親眷和仆從。開封府下轄縣鄉考取太學生員資格,只身背着被褥用具前來報道的寒門學子的身影卻是寥寥。

皇家親臨太學多是去上舍,還從未有過皇子儀仗駕臨外舍的情景。而且汴梁城中百姓多聽聞九皇子有十二親衛,卻甚少親眼所見,故而當下便駐足一探究竟。

桓允下車後,早有學官整衣戴冠垂首相迎,他意興闌珊的揮退衆人而後回身等葉微雨下來。

此前在入學考核中,葉微雨就已經以榜首之姿的身份被錄取。

在大門處設桌做學生身份輯錄的學官一見她的名字便贊到,“有乃父之風。”

當年葉南海也是叱咤太學成績榜榜首五年,若不是他春闱時得了風寒,狀元的稱號花落誰家就不一定了。

做好學籍登錄,葉微雨和桓允便踏過門檻入內去找自己分配到的齋舍。

太學采取分齋教學的方法,将各個學生打亂分為每齋三十人。

葉微雨他們到的時間稍晚了些,卻仍有不少學子簇擁在廊檐下看分齋的紅榜。他們多數都身着绫羅綢緞,打扮講究,可以看出不是出生勳貴就是富賈之家。所以一見到披甲帶刀的羽衛就知道是九皇子親至,原本還鬧鬧喳喳的少年們,生怕惹惱了脾氣陰晴不定的九殿下而立馬如秋後的蟬蟲,噤聲不敢說話了。

桓允本就生得出衆,皇家子弟又氣度不凡,他雖說眼高于頂,可那睥睨不将等閑之人放在眼裏的矜貴模樣卻又惹得在場的少女頻頻暗自打量。

在場的就有沉不住氣的小姑娘扯了扯旁邊之人的袖子,悄聲道,“他就是九皇子啊!比太子殿下生得還好,我以前竟一次都未見過呢。”

被拉扯袖子的姑娘正是那日在樊樓見過的阮靜姝,只見她眼下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仿若眼前所見都不是真實的而是置身夢中一般,好友同她說了些什麽,也一字未聽入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清芷送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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