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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是在坐的諸位素來清楚桓允的性子,可眼下仍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譏諷給驚得變了面色。

他不願葉家小娘當衆表演,覺着這是藝人才做的行當,那此前如趙宣令、郭蓓之流又是什麽?在他眼裏可不就是與那三教九流之人無二?

他将貴女貶低到塵埃裏,讓李貴妃這個主導之人的心情也頗為五味雜陳。便是各家的女孩兒沒有桓允的龍血鳳髓,可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出身,他這般看不入眼,會否也會讓貴夫人們覺着李貴妃既是同意她們的女兒展露才華,也是存了瞧不起的心思?

李貴妃心中惱恨桓允言語不當,卻不能發作于他。原本和樂融融的場面愣時冷了下來,作為宴會的主人,她少不得要打圓場。

為顯她作為庶母的大度,李貴妃并未直接斥責桓允的不知禮數,而是笑着對夫人們解釋道,“九殿下與葉家小娘子自幼/交好,她又是頭一回參加宮中的宴會,殿下有維護之心倒也無可厚非。方才所言并非有看輕之意,還請各位夫人不要怪罪才是…”

李貴妃已經極力避重就輕,可桓允就是要找她的不痛快,“貴妃你欲為四皇兄聘娶王妃,直言就是。現下你跟逛市集似的相看這些個小娘子,你居于宮中十幾載,怎的還留着在李家時的小家子?”

別看桓允站在下首,他那得意洋洋的勁兒,說完不僅毫無收斂還擡着下巴看李貴妃如何招架他。

陛下對其寵溺無度,真是将人養得目無尊卑,毫無孝悌之心!

李貴妃青蔥白的十指緊握在一起,她便是妾身,可也是有一宮之主,陛下親封的貴妃!

因桓允出生前遭的禍害,嘉元帝平日裏将先皇後所出的幾個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等閑不與後妃來往,她只道桓允渾名在外,不過是驕矜了些,沒成想桓允竟這般瞧她不入眼!

她平日裏與嫔妃們相處,便是有龃龉,也是你來我往的暗中打機鋒,哪裏會像他這樣直來直往戳破人心中所想,一時間李貴妃臉上青白交加,暗恨自己不多個心眼将這魔頭招了來。

桓允與李貴妃有争執,那是兩個身份尊卑高下難分之人之間的事。若是葉微雨沒眼色不出來圓融,加之這事又因她而起,便是礙于她是外侄女,嘉元帝日後曉得不會明着說什麽,但心裏對她産生偏見卻是必然的。

思及此,葉微雨起身拉住桓允示意他切莫再沖動,而後小步輕移至殿中,矮身對李貴妃行禮道,“承蒙貴妃娘娘賞識,只臣女才疏學淺,恐難達娘娘期望,若有不足之處,還請娘娘保函。”

元嬷嬷見多識廣,評價此女風華殊絕,此時帶她離得近了,李貴妃才知所言非虛。懷寧公主其時儀态萬方,少年英傑見之無不傾心。葉微雨繼承了公主的優點,又結合父母外貌的長處,當得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又因其常年浸身書香,隐去那攝人奪目的之姿一轉而為“态濃意遠淑且真”。

文人有傲骨,葉微雨亦然,只讓李貴妃詫異的是她又比表面之見要懂得人情世故,若旁人對她不甚了解,聽她言語誠懇,想必也就信了着自謙之詞。

未及李貴妃回應,葉微雨又道,“若娘娘不嫌棄,臣女今日為娘娘繪一幅仕女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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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李貴妃心有微詞,面上仍是毫無芥蒂道,“無妨,能得葉小娘子親筆,榮幸之至。”

“娘娘謬贊。”

很快就有內侍将畫具顏料歸置好。

葉微雨執起畫筆,對李貴妃道,“工筆繪畫最是費時,娘娘不必照看臣女的進度,仍可看歌舞自娛。”

繪畫的桌案置于大殿一側,絲毫不阻礙殿內繼續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阿不,”桓允知她是為着自己着想,憤憤卻又無奈道,“又何須你小意讨好于她?”

“現如今你恣意而為,是因有聖上與太子殿下作保,可往後呢?”葉微雨淡聲道,“想你自己也明白貴妃野心,為着皇位,子弑父者自古有之,更何況你與貴妃并無親緣,待她勢大,欲暗中加害你,你又如何自處?”

“以阿兄的手段,斷然不會任由事态向他控制之外的地方發展。”

葉微雨見他仍頑固不化,愣時也無甚耐心道,“別處待着去。”

桓允雖得了她的冷眼,步子卻是一步不挪的守着,暗道,阿不自小就有主見,做出的決定少有更改之時,就當今日便宜李钏一回!

今日赴宴的貴女中有好些是太學的同窗。

葉微雨在學舍很是低調,從不拔尖要強,偶有與老師對答時,方才讓其他學子知其博聞強識,才情富麗。便是繪畫課,她也是不顯山不露水,既然敢在貴妃跟前露臉,想必丹青是極好的罷?

卻不是所有人都這般認為。

那趙宣琪因着與裴知月有嫌隙,連帶着也不甚歡喜葉微雨,她低聲與趙宣令不屑道,“貴妃娘娘高看她,故而将她誇得天花亂墜。依我看,卻不如姐姐你萬分之一。”

趙翰林就是丹青高手,趙宣令的畫藝由父親啓蒙,後又師從大師,自然也是個中好手。作為內行人,趙宣令看出葉微雨起筆停頓間都很是老辣,因而對妹妹的話不以為然,她收回專注葉微雨的目光卻不多說,只道,“未見結果前,不可輕易下定論。”

趙宣琪撇嘴不語。

絲竹聲繞梁不絕,輕歌曼舞中,葉微雨全然不受影響。

所謂“意在筆先”,便是工筆畫也是如此。她心中有溝壑,除卻偶爾打量李貴妃眉目、神态,多是專注于筆下。

戌時将過,只聽順和殿外內侍又高聲唱起,“皇帝陛下到——”

“太子殿下到——”

衆人聞聲,立即離座起身拜見。

“恭請聖上聖安。”

“太子殿下萬福。”

嘉元帝年四十有六,身形修長有力不見頹勢,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美姿儀,而今更是宸寧之貌,太子桓晔的容貌就與其肖似。他未着明黃龍袍,而是一身素色道袍加身,頭簪桃木簪,想是先前在佛堂誦經,步履走動間帶起幽幽的檀香。

先皇後忌日将近,嘉元帝一月前就開始茹素,并且日日為其抄寫佛經以表寄托與哀思。今日是她的喜事,李貴妃心道,不與我同賀便罷了,卻毫無顧忌連常服都不願換上,從佛堂出來就直接來她的順和宮,真不知是看重她還是走過場而已?

後宮的女人就是如此,哪怕暗地裏怨怼再多,在皇帝偶然光顧之時,就得笑臉相迎。當然,相比于那些個連姓名都讓皇帝覺着模糊的嫔妃,嘉元帝能來看她,李貴妃的內心還是深感熨帖。

她迎着嘉元帝的步下臺階,略略行禮後驚喜道,“妾身未曾料到陛下會親臨,真是受寵若驚。”

“貴妃生辰,于理,朕都當親自為貴妃道喜。”嘉元帝笑道。

他轉眼之際,見葉微雨在作畫,而桓允卻是悶悶不樂之态在同桓晔嘀嘀咕咕。

嘉元帝鮮見小兒子如此,好奇道,“小九怎的了?”

桓允在嘉元帝跟前慣常沒個禮數。

聽得他問,他止住向桓晔牢騷的話頭,道,“父皇,貴妃娘娘為四皇兄選妃跟這些小娘子挑白菜便罷了,可她卻平白将阿不也湊做一堆,你說她安的什麽心?”

桓允自小多災多難,同嘉元帝又父子分隔兩年之久,因而他對桓允的寵愛毫無原則可言,偏聽偏信還是小事。關鍵在于,他會依據桓允所說來自行發散,譬如曾經有位大臣諄諄勸誡桓允應當不負光陰,學而不厭。

可嘉元帝卻覺着這位大臣對桓允有輕視之意,當即就将此大臣申斥一番,欲貶其去崇文館修書。幸而桓晔制止及時,才使嘉元帝避免在史書上留下昏君之名。

因有前車之鑒,李貴妃唯恐嘉元帝不分青紅皂白變定了自己的罪名,立馬解釋道,“陛下,不外是各位夫人們為着給妾身的生辰添個彩頭,才提議讓小輩們也展露平日所學助助興。又聽聞葉侍郎之女微雨才貌雙絕,妾身一時心癢想開開眼罷了。恐是妾身話不中聽,讓小九誤會了。”

“而葉家小娘子識大體,願為妾身作畫以表敬意。”李貴妃笑道,“陛下來的湊巧,可否一同前去看看進展如何?”

“葉南海有奇才,他家的姑娘自然是不差的,”嘉元帝一聽就頗感興趣,“朕自然是要瞧瞧的。”

的少年時期艱難,為能穩居東宮,終日勤勉,孜孜不倦,無暇寄情詩文歌賦,書畫鳳律。

及至登臨紫宸殿,才有雅興吟詩作賦,可他有文治武力,卻無藝術天賦,因而極為欣賞有八鬥之才的人。

“父皇!”桓允惱道。

“小九稍安,”嘉元帝安撫道,“葉家小姑娘才情出衆,當為衆人所知,你不可藏私。”

阿不既為掃眉才子,桓允自是希望能廣而告之,可眼下他分明是不願如李钏的願!

桓晔拍拍他的肩,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贅言。

葉微雨心性穩定,下筆又快又準,少有錯處。

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就描白完畢。

雲母熟宣上的仕女正是淡妝紗衣的李貴妃。

夏日苦悶,她卧于紫藤花架下淺眠,許是又惱人的蟬鳴聲聲不息,她娥眉微蹙,用手上的仕女圖宮綢團扇輕輕扇動着。

“好!好!好!”嘉元帝見之連贊三聲“好”字,足見他的欣賞之情,“不曾想我這外侄女青出于藍,葉南海好命!”

葉微雨躬身福了福,道,“臣女之才不及家父十分之一。”

李貴妃也甚是喜愛這畫的意境。

畫的構圖源于葉微雨的想象,可畫中之人是她又不是她,若說是少女的她,可眉眼又分明是如今的模樣,若說是眼下的她,可那面容嬌俏分明又時閨中女子才有的神情。

描白尚且活靈活現,若是着色完畢那還了得!

李貴妃暗道,難怪桓允小心翼翼的捂着,這般才情的小娘子,待到适婚之齡,那登門求娶的少年俊才可不得将葉家的門檻踏破?

她嫣然笑道,“陛下,依妾身所見,葉家小娘子日後怕是要引得家家争娶哦!”

作者有話要說:桓允是個被寵壞了的幼稚鬼,他會慢慢成長的,還請各位小可愛能接受他。“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出自《紅樓夢》,“态濃意遠淑且真”出自杜甫《麗人行》。

推一波基友下星期就開的預收文,很有意思der~

《朕教你日理萬姬》作者荀二

文案:“大噶好,我是渣渣輝,給大家介紹一款很好玩的皇帝後宮養成游戲——”

明月輝點進一款皇帝後宮養成游戲中,游戲的最初,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

【日理萬姬,子孫成群!】

收集姿态各異的美人,蒸蒸乖巧可愛的包子,盡情地操縱着男主司馬沅,享受後宮的衆星捧月、争風吃醋……

明月輝搖晃着紅酒杯,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可惜主角原配袁皇後,是個善妒的打胎小隊長,淩虐妃嫔、殘害皇嗣不說,床上還形如一條鹹魚。

好不容易熬到了劇情裏袁皇後倒臺,明月輝喜滋滋地等着收拾她:

“罪人袁氏已被打入冷宮,現在進去你是要——”

【寵幸她——冷宮虐戀】

【折磨她——為愛複仇】

【處死她——另立賢後】

明月輝想,如果知道她會穿成這個毒婦袁皇後,當時就絕對不會手賤點了第三項。

小劇場:

明月輝:我家陛下老是不日理萬姬怎麽辦,挺急的?

背後男人掐了一下她的腰,從後面攬她入懷,“怎的還不睡,不累?”

明月輝怕了他了,只得默默心疼自己,“累……”

只是她尋思着,自己也不叫李萬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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