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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允絲毫不顧忌皇子風度,跟亡賴小兒一般的撒嬌打滾,束好的發冠半歪,身上的寶藍錦袍也滿是褶皺。

葉微雨鬧不準他是真的心口疼,還是只是裝模作樣的逗她,靜默半晌,最終還是靠過去些,道,“你坐卧好歹有個正形…”

“接下來,你是否會說,‘成何體統’?阿不?”桓允斜眼幽幽的看向葉微雨,忽而生無可戀道,“走哪哪都有人揪着我提醒體統體統,我這皇子當的也沒甚意思!”

他話裏有話,葉微雨料定桓允定是在宮中遭遇了不順心的事,便道,“你竟也打起了啞謎,有事便說,無事就家去,眼下小試在即,我瞧你愣是半分不放在心上。”

“不回去!”桓允的手肘墊在頭下,翻身閉眼背對着葉微雨賭氣道。

綠蘿端來一疊芙蓉酥并一碗蓮子粥,輕手放上榻上小幾,見桓允氣悶得自顧躺着,便知這九皇子又在使小性兒,她也不敢打擾,于是很快輕腳退了出去。

他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葉微雨也不急,桓允向來跟她憋不住話,因而她也就氣定神閑的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間或還吃一塊點心。

桓允久未等來葉微雨的關切,洩氣似的轉過身子見葉微雨吃獨食也不喚他一聲,氣到,“葉阿不,你便是這樣對我的?對我不聞不問也罷了,連吃食也不留我一口?”

他怒目圓睜一臉不置信自己在她心裏居然無甚分量,葉微雨看着好笑,把蓮子粥往他那邊推了推,忍俊不禁道,“好了,先墊着肚子,待爹爹回來就擺飯。”

“阿不,我都無家可歸了,你可要對我好一些,”桓允拿着瓷勺吃了一口,悶悶道。

“究竟發生了何事?”他說得不明不白的,讓葉微雨着實費解他在宮裏怎的還會受委屈?

蓮子粥是混着蓮子、薏米、紅棗、糯米熬煮的,為了增加甜度還放了葡萄幹進去,軟軟糯糯又很是香甜可口,加之桓允下學回宮未來的及用膳還跟人起了争執着實耗費了些力氣,平日裏磨磨蹭蹭小半個時辰才吃得完的分量眼下三兩下很快就吃得精光。

寶祿本在外間候着,葉微雨将他喚進來伺候着桓允漱口。待收拾妥當了,桓允才細細給葉微雨講起他回宮之後發生的事情。

照桓允往常的習慣,他一般是下學後徑直回自己的澹明殿,挂羊頭賣狗肉似的寫寫課業,瞅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去嘉元帝的福寧宮或是太子東宮。

只今日前腳剛踏進澹明殿的宮門,後腳就被東宮桓晔跟前的近侍喚住。

“九皇子殿下,”近侍弓着身子,對桓允鞠禮道,“太子殿下請您速去福寧宮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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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

他又沒犯事,阿兄何故用“問話”一詞?桓允不解其意,臉上倒是一派平常,心中只道是桓晔曉得了他學業不佳,捉他去好生教訓。可有父皇在場,定會攔着阿兄不讓他太過嚴厲。

這般想着,他悠悠哉哉毫無心理負擔的去到福寧宮,行至勤政殿門口。

內侍宮婢一幹人等皆在殿外候着,嚴陣以待的模樣。

嘉元帝跟前的禦前大總管李尋白手持拂塵,位于衆人之首,見桓允到了,撇一眼殿內的情形,悄然靠近桓允。

李尋白比嘉元帝大上幾歲,而今已知天命,他是看着幾個孩子長大的,對桓允也尤其疼愛。

他小聲提點桓允道,“蔣,寧二家之人在內,殿下小心應對。”

桓允聞言一挑眉,便知這兩家人因何而來,不以為意道,“公公放心,我自然曉得。”說完便昂首踏進殿內。

嘉元帝坐于殿中禦案後,桓晔立于其左側。禦案下方,殿中左右兩側分別坐着成安伯老夫人、威遠侯寧安及其繼室王氏。

來得這般齊整,看來是要興師問罪了。

桓允冷着臉,不将他三人放在眼裏,只對着嘉元帝和桓晔行禮,“父皇,阿兄。”

嘉元帝神色古怪,看看桓允又看看桓晔,最後不斷給桓允使眼色讓他站到自己身邊去。

他父子二人的小動作,桓晔看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麽。

桓允依言過去。

成安伯老夫人見嘉元帝僅僅是将桓允喊來,卻無甚懲罰,甚至還有維護他之意,當下便覺怒極攻心。老人家年紀大了,心态未見平和,反而愈發沉不住氣。

成安伯老夫人如今六十有七,頭發花白近銀,身子骨還算英朗,其控制欲極強,以致于稍有不順心之處就睚眦必較。

桓允跟嘉元帝眼珠子似的,她料想若是自己不持理态度強硬,那桓允是半分罪也受不着,當即就拄了烏木仙鶴杖起身,沉聲對嘉元帝道,“皇帝侄兒,九皇子既已傳召而至,還請其今日給老身一個交代,為何要屢次為難他那兩個表兄?”

“可是仗着身在皇子,又有皇帝寵愛便視朝臣親屬于無物嗎?”

“成安伯老夫人說得極為在理。”桓允立在嘉元帝身旁,位置本就高一些,看人的時候完全是鼻孔對着對方,他假模假式的拍拍手掌,臉上卻是不屑,“若是随随便便甚麽阿貓阿狗都要本殿下以禮相待,那何來身份高下之分?另外,成安伯老夫人老糊塗了罷,本殿下可無甚狗屁表兄。”

他這話豈非只是不認蔣祺芳、蔣祺宇兩兄弟,更是未把成安伯老夫人當自家人!

成安伯老夫人這一生過得最為恣意之時是她承歡成宗膝下之時,她最驕傲的也是自己是成宗最寵愛的公主的身份,而今她竟淪落到不被皇室認可的境地?

桓允雖是小輩,可他說的話又何嘗未有皇帝之意?!成安伯老夫人大感其辱,氣得胸腔一起一伏,她布滿青筋老年斑的手抖索着指着桓允,“你…你…”她本欲怒斥其大逆不道,卻因為心口吊不上氣而無力反駁。

嘉元帝見狀也知桓允過分了,便以手抵唇虛咳了一聲,桓晔動了動眉,就有宮婢從門外進來上前扶着成安伯老夫人坐回椅子上,撫着她的心口為她順氣。

“慎言。”嘉元帝悄聲對桓允道。

桓允鼓了鼓嘴,收斂了些桀骜不馴的模樣。

論遠近親疏,威遠侯是桓晔和桓允二人的外祖父,比成安伯老夫人這個姑祖母血緣要近那麽些。

桓允直言他未有什麽表兄,又何嘗不是把寧致也算在了裏頭。威遠侯作威作福慣了,加之又甚少跟幾個外孫來往。他只道世人覺着桓允乖戾應當是在外人跟前,對着他這外祖父再怎麽也會有尊敬之意,可眼下才知其根本沒有将他當一回事。

起先寧安因為太過震驚而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王氏扯了扯他的衣袖,寧安才憤然道,“陛下!老臣原先以為九皇子不過是年幼無知,才行事沖動了些,竟不想他竟被教養成了目無尊長的性子,若是老臣那苦命的女兒在天有靈,知曉九皇子如此頑劣,該是如何心情?”

說着,他竟聲淚俱下起來,“想當初望舒得老臣教導,知書達禮,溫柔賢淑,于長孝敬備至,于幼愛護有加,而今九皇子卻目中無人,不問緣由只為一己之私就扔了兄長下大獄,可見其心無孝悌,老臣痛心得很啊!”

聽他提及皇後,嘉元帝和桓晔都沉了臉色,桓晔冷聲道,“依威遠侯之意,竟是在責怪父皇教子無方了?”

威遠侯一時嘴快,不料竟将他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趕緊補救道,“臣并無此意。”

為表真心,他起身跪伏到地上,痛心疾首道,“陛下,試問有哪個知書識禮之人會口出諸如‘狗屁’之類的穢言?還請陛下三思,否則在外丢的是皇家的顏面。”

“老匹夫!”若不是嘉元帝拉着桓允,這話他定然不是小聲嚷嚷,而是衆人皆知了。

被人劈頭蓋臉的罵沒教養,不僅桓允火冒三丈,嘉元帝和桓晔作為其監護人,也讓威遠侯夾帶私貨一齊罵了個痛快,只他二人心有城府,不似桓允沖動。

嘉元帝安撫住蠢蠢欲動要跟威遠侯對嗆的小兒子,好整以暇道,“既然威遠侯于教養小輩上有如此心得,那你給朕解釋解釋寧致是因何故會在鬧市當街縱馬,且行兇作亂的?”

“陛下,此乃讓人胡謅之言,寧致絕不是開封府少尹口中所說得那般作惡之人。”

昨日威遠侯府聽聞寧致被關進開封府大牢,其時只有女眷在府中。王氏立時帶人浩浩蕩蕩去要人,卻被告知是九殿下下令,此人放不得。

期間又發生了哪些糾葛卻是不知,只後來王氏回府跟威遠侯等人道是桓允仗勢欺人,刻意刁難。威遠侯府就這麽一個獨孫,所以威遠侯将王氏的話信了十成十,故而現在嘉元帝問,他也胸有成竹不是寧致之過。

“老臣也知,九皇子是驕縱了些,可也不該因為跟表兄生了幾句口角便尋釁把他關了吧?這樣置律法于何地?”威遠侯道。

“笑話!”先前威遠侯罵他,桓允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忍了,可眼下威遠侯又紅口白牙的污蔑,他無論如何都忍不了了,“威遠侯你在父皇面前講律法?那當年威遠侯寵妾滅妻又該如何判呢?你跟低賤之女所生的後人,可不要拿來攀扯皇室,只會讓人惡心!”

“九兒!”嘉元帝呵道,“長輩之事,小輩不可妄議。”

不想他們老一輩的陳年往事桓允曉得一清二楚甚至還被當衆拿來攻讦,威遠侯和王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倒是想指着換作再惡聲痛罵,只怕這樣做了,轉彎他就得進刑部大牢。

桓允出了惡氣,便是被嘉元帝吼了一通,也覺着無甚影響。

“威遠侯既然不覺寧致有過,那便讓本宮給威遠侯說道說道,以免威遠侯慣常聽信無知婦人之言,在外鬧了笑話是輕,毀我皇室名譽犯了重罪可就得不償失了。”

王氏潑婦,可在天家至尊面前也不敢犯上,誰知她已經極力降低存在感卻還是被這兩兄弟夾槍帶棒的諷刺,心中憤恨,面上卻更加縮緊了腦袋。

“昨日酉時,寧致騎馬自張家瓦舍而出,狂奔至保康門撞倒一無辜女子,女子剛烈,欲讨其說法。寧致卻蠻橫以對,非但不覺有錯在先,反對女子拳腳相加。後掙脫女子之手,不顧圍觀者衆,再駕馬疾奔,若非小九及時制止,敢問威遠侯,其後果威遠侯府可有能力承擔?”

作者有話要說:“亡賴”出自辛棄疾《清平樂·村居》,“最喜小兒亡賴,溪頭卧剝蓮蓬。”“亡”通“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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