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二人正說着,忽地察覺綠蘿過來,被她冷眼一瞪,當即埋頭噤聲不語。

綠蘿這才一等侍女派頭十足的進到屋內。

桓晔這半晌的光景皆耗在葉府,自詹事府屬官抱來奏折,他便開始批閱一刻未停。東宮來的內侍寶和輕手将書案上的燭臺點上,又躬身退至一旁。

綠蘿欠身請安道,“太子殿下萬福。”

桓晔輕微擡手,示意她接着說。

綠蘿這才又道,“我家老爺和姑娘暫未回府,晚膳恐要晚上些時辰,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要先行用膳?”

“無妨,等侍郎回府便是。”

“是。”

因還有旁的事,因而綠蘿傳完話,就退了出去。

她離開不久,桓晔就聽得卧房傳來弱聲的詢問,嗓音帶着将醒未醒的沙啞。

“什麽時辰了?”

原是桓允醒了。

寶祿就在外間守着不曾移步,聽得自家殿下喚,他趕緊進去,答道,“将近戌時。”

桓允望着帳頂荷塘月色的刺繡圖案,好一會兒才思緒回籠憶及自己身在葉府。

“阿不還未回來?”否則怎的不在?

一個時辰前,寶祿就聽綠蘿道,流月已出發去外舍接葉微雨下學,葉微雨是知禮數的人,便是因故耽擱,也會使人知會一聲,萬不會到此時還毫無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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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祿不知原因,只躬身道,“葉姑娘尚未歸家。”

桓允聞言立時眉頭緊蹙,他勉力掀被起身,面色不虞道,“太學至葉府路程不遠,花費不了多少時辰,阿不下學快一個時辰卻還未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府中的下人也不憂心去尋一尋!”

他語氣太急被嗆了口,話音未落便疊聲咳嗽起來。

桓晔聞聲疾步過來,見他只着了單薄中衣,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不由愠怒道,“病情才有所好轉就不曉得仔細些!”

寶祿給桓允拍完背,又立馬将外衣給他披上。

“方才葉表妹的侍女前來傳話,表妹因事拖延了回府的時辰,你這般着急還難不成還想親自去找?”桓晔道。

桓允不滿道,“阿兄的話好生無理,阿不遲遲未歸,她又是個女兒家,我定然頗多想法,若相同的情況放在裴知月那胖丫頭身上,阿兄也不會無動于衷罷?”

桓晔啞口無言,只得端起兄長的架子,“如今我說一句,你便頂三句,愈發不知禮數!”

“哼。”桓允穿鞋下床,剛着地就覺腿腳發軟,想是卧床太舊渾身乏力之故,只他絲毫不在意,憤憤道,“你不關心阿不的去向,我自己使人去找!”

別看他病容戚戚,走路卻不含糊。

寶祿拿了鬥篷三步并兩步的追出去,嘴裏喊着,“殿下,您把鬥篷披上,莫又着了風…”

桓晔無奈搖頭,也只得跟上。

太子身邊的暗衛有一個是話唠,平日裏最是喜好捉弄斐宇,而斐宇往往被擾得煩不勝煩,最終兩人都會以大打一場作為結束。

今日也是如此,就在斐宇忍無可忍之時,卻聽到桓允喚他。

他狠瞪那話唠一眼,就板着冰山臉跳下屋脊。

“你去書局,還有梅娘子的酒樓找找阿不是否去了這兩處,若是沒有再回府禀告于我。”桓允開門見山道。

“已進院門。”斐宇沒頭沒腦的,惜字如金得很。

未及深想,不遠處就有綠蘿的聲音傳來,“姑娘,可是去梅娘子那兒了,所以才回的晚了些?”只瞧着葉微雨灰撲撲的模樣,綠蘿又覺得不像。

“待我瞧了維玉,後面再說罷。”

桓允看來人的方向,果不其然是葉微雨。

她應當是回府後便徑直來了遠山苑,不僅衣裳未換,書袋都還拿在流月手裏。

桓允心上一喜,趿着大步過去,拉上她的手,帶着幾分委屈癟嘴道,“怎的才回來?讓我擔心的很…”

葉微雨搖搖頭,一臉一言難盡的模樣,而後她又仔細打量一番桓允。

他雖病容蒼白,眉目卻是清明了不少,可見已經好了多半,她輕聲道,“我衣裳沾了些塵土,莫要緊着我,以免累得你的衣裳也髒了。再則現今已經起了風,你別在外面溜達。”

“你去哪兒了?”桓允追問不放。

兩人邊說着,進到屋裏。

葉微雨先是給桓晔見了禮。因是有事要說,故而三人就在正堂裏坐下。

葉微雨抿了一口茶道,“全是在騎射課上,裴七郎同蔣四公子起了沖突,衛三郎等人前去幫忙,以致于幾人厮打在了一處。”

“在場衆人也制止不住他們,唯恐生了禍端,我便和知月姐姐去請了學正來解決此事,所以就耽擱了些時辰。”

“衛三兒他們向來不與蔣祺芳兩人來往,莫非又是與沈蘭庭有關?”桓允說着還暗自瞅着葉微雨有無受傷之處,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他直接問,“別看衛三兒斯文,打架可會下狠手了,你未被殃及罷?”

“我無事。”葉微雨淡聲道,“演武場多是沙土,他們鬧得陣仗太大,難免會沾染上些。”

“沈蘭庭…”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桓晔咀嚼道,“小九你幾次與成安伯府結怨便都是因他之故?”

“我可沒那好心,”桓允道,“皆因裴知月那胖丫頭心軟,我才幫忙的。”

他此話一出,桓晔神情略有古怪,但也只是一瞬,接着又聽葉微雨道,“今日之事無關沈蘭庭。而是蔣祺宇他們有意尋釁無辜的同窗,我們看不過眼罷了…”

至于後來為何傅明硯和沈蘭庭兩人也加入戰局,卻是不得而知了。

他們沒說多會兒話,就有家仆來報葉南海回府。

主家回來,自然就可以開宴。

因着桓晔在府上,晚膳便擺在花廳。往日裏只有葉南海父女加齊殊元三人,菜式就相對簡單,而今儲君在場,少不得要拿些山珍海味招待。

以至于齊殊元見菜式豐盛還以為今日是甚大日子,張大了嘴吃驚不已。

晚膳過後,桓晔便告辭離府。桓允以為他會帶自己回宮,提前已經想好拒絕的說辭,然而桓晔卻只字未提,只道,“好好養病,待病愈後立時回宮。”

桓允聞言歡天喜地地送走了自己的兄長。

桓晔的車駕使出浣花巷,本該右拐往皇城走,駕車的侍衛卻聽他吩咐道,“去裴國公府。”

宮裏亥正下鑰,殿下緊趕着去裴國公府難不成與國公有要事商量?否則這檔口上門拜訪,全然不是知禮守節的太子能為之事啊!

侍衛滿心狐疑,卻也只能按命行事。

葉府這邊,桓允到底身子不好以致精神不濟,加之服用的藥物有安神的功效,他膳後繞着院子走了幾圈消食,不多時就疲累不止。

可晚間還需再服一帖藥,因還沒到時辰,也不能入睡。桓允只好半卧在床頭,聽葉微雨給他念書。

“此前讀到哪一章目了?”原本話本子裏夾了書箋,方才被葉微雨不小心給抖落了出來。

桓允想了想,“入九龍池處第七。行次前過九龍池,猴行者曰:“我師看此是九條馗頭鼍龍,常會作孽,損人性命。我師不用匆匆。”

葉微雨照他說的翻到那一頁,忽而斂唇笑道,“你竟一字不差的記下了。”

“我腦子好使得很,你又不是不知。”桓允叫她笑,不由得自己也被感染,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将他的病氣都吹散了幾分。

“好使又不用到正業上,也是無濟于事。”

“我就曉得你會這般說。”

待讀完唐三藏和猴行者成功将惡龍收服的內容之後,葉微雨合上書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還想聽。”桓允拉着她,“再接着念罷,阿不?”

“念嘛念嘛念嘛。”

他慣會撒嬌賣乖,葉微雨不忍拒絕,“那…再聽半個時辰。”

“嗯嗯。”桓允乖乖坐好,手仍是抓着她的摸摸捏捏。

韋莊曾寫“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桓允初見此句尚不能體會其妙,而今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膚如凝脂玉,兩只素手也狀似無骨般柔嫩。

幼年時,他把玩貓兒的爪子便是這般翻來覆去的揉捏,在察覺到桓允摳自己掌心時,葉微雨把手抽回來,“登徒子。”

“阿不,我們會永遠這樣在一起罷?”桓允莫名有感而發道。

“‘永遠’這一提法我卻覺着是謬論,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時光匆匆而過,哪裏有甚永遠?

“有。”桓允肯定道,“天道不止,造化之外便有。”

“好罷,就依你所說。”葉微雨不與他争辯,話說完就接着讀話本。

桓允卻又打斷她,“阿不,京中才貌過人的郎君甚多,你可有中意之人?”

都說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小娘子不也是如此?舉凡有那才色雙姝的郎君出現,世人便追捧不止。然至今日,文武兼備又容色甚比潘安的年青郎君第一人仍是太子桓晔。

葉微雨搖頭道,“汴梁聲華極甚之人,我至今只見過太子殿下,旁的卻無緣目睹其英姿。”

桓允緊盯着她,幽幽道,“我觀你神色,竟有遺憾之意。”

葉微雨睨他一眼,“我自己便是才貌雙全,平白歡喜旁人作甚?”

她一說完,桓允驀然大笑,好半天才直起腰道,“往時你嘲笑我臉厚,原不想自己也是這般。”

葉南海好參禪宗,在求學的過程中又吸收了黃老思想,葉微雨耳濡目染之下,由外人看來則是超然物外的清冷之态,就連桓允也是如此認為,故而才反應頗大。

葉微雨一本正經道,“容貌和學識,前者是天生,後者屬于自我所得。只得之一,已是幸事,若二者都得,那便是天命所顧。于我而言雖會更專注于後者,卻不會忽視前者。”

“哦,我曉得了,你又在暗諷我空有皮囊,卻無內在修養了。”桓允撇嘴道。

葉微雨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自我認識甚佳。”

桓允心道,阿不小看于我,日後定要你瞠目!

……

每月逢一是休沐日。

五月初一這日,敬親王在京郊別院擺“牡丹宴”。原本是“春日宴”,可敬親王選的日子恰好在先皇後忌日後一日。嘉元帝得知後,将其召至勤政殿,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痛罵,敬親王這才恍然大悟,連連悔過,灰溜溜地回去改了日子。

這一時節牡丹開得正盛,倒也不違背敬親王喝酒賞花吟詩作樂之本意。

敬親王無官職在身,又好玩樂,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之舉,早讓接到他帖子的大小官員避之不及。

可今日這“牡丹宴”卻不同凡響。

作為在先皇時期,皇權傾軋之下除嘉元帝外有幸得存的皇子,嘉元帝對敬親王的厚愛非同一般。

京郊有名山為“玉瓊”,山巒重疊綿延百裏。山頂終日雲霧缭繞,山林繁茂參天,林間多珍奇異果,飛禽走獸。

山下有貫穿汴梁的汴河經過,河兩岸平坦寬闊之地,多是以農耕為生的百姓。

玉瓊山在國朝初年,本還是皇家別院之處,至世宗皇帝起,就改至清幽秀麗,且還能沐浴佛法的開寶寺所在的景仁山。

自世宗至本朝,玉瓊山便多為世家豪富建別莊所用。

嘉元帝登基之初,憐敬親王內無母族依仗,外無錢財傍身,就賜予其諸多錢財及房屋良田,其中便有玉瓊山那處原是皇家所屬的莊院。

敬親王喜愛玉瓊山的神秘幽邃,便是在景仁山有宅子,他也時時居于玉瓊。

只玉瓊山這處莊子年代久遠,加之其占據大半個山腰,不利修繕,故而破損嚴重。

敬親王就自掏腰包,請能工巧匠按其心意在原有的基礎上重建修整,因工程繁複,到後期囊中羞澀時,嘉元帝還自開私庫予以補貼。

重整完成後,莊園的富麗堂皇,姿勢浩大之處,只初出城門時,便可領略。

只親王別院,等閑之人只可遠觀,至今欣賞過莊園內景的也只有皇室諸人罷了。因而,此次有幸又得敬親王邀請的官員貴族們,待在看得請帖上所書地宴會地點之時,當機立斷便做好赴宴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出自韋莊《菩薩蠻》其二,葉微雨讀的話本內容出自《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這個話本也是古代章回小說的雛形。

不知道有沒有小可愛發現,桓允和葉微雨想法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一個是“我想跟你風花雪月!”,一個是“聽我講大道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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