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春夏之交,時至五更,天光已然大亮。

這“牡丹宴”非同于一般的宴請,其中名目繁多,不單單僅是觀賞牡丹一項,攏共須得耗時整個白日,因而各方受邀的賓客早早就動身前往玉瓊山。

不辭院的茉莉花苞一夜之間盡數綻放,在晨露的浸潤中緩緩吐露着香氣。

“姑娘,老爺使人傳話說,他已拾掇規整,特意詢問您何時出發?”綠蘿邁着小碎步自院中進到卧房,掀起水晶翠玉珠簾對葉微雨道。

“麻煩爹爹耐心等待片刻,”葉微雨道。

她此時正由蘇嬷嬷梳妝,自個兒手上在挑着盒子裏的首飾,“嬷嬷,就只戴這個碧玺蝴蝶花钿罷。”

“姑娘,”發髻已經挽好,蘇嬷嬷左右看或無甚差錯後,聞言無奈道,“赴牡丹宴的京中貴女不知凡幾,往時您打扮素淨些老奴不曾插嘴,今日便要好生與您說道說道。”

“您知曉那些個待字閨中的貴女但凡宴飲便盛裝出席是為何故?”

“因何?”本朝男子都有簪花的習慣,女子好打扮有甚稀奇之處嗎?

“自然多是為相看如意郎君!”蘇嬷嬷急到,她這小主子不開竅,若哪天恍然明白過來,心儀之人卻被率先被旁人定下,才真是追悔莫及。

作為未雨綢缪,事事為主子考慮在前的前宮廷女官,蘇嬷嬷本着宜早不宜遲的觀念對葉微雨道,“當年姑娘的娘親便是在秋日的賞菊宴上與您父親相識,加之我朝又不似前朝那般盲婚啞嫁,兩人相處的時間長些,日後一起過日子才愈發親昵。”

本朝婚嫁的年齡,無論男女普遍在十八左右。葉微雨才剛過了生辰,虛歲也不過十五至多十六,而今談婚論嫁為時尚早。葉南海不提,葉微雨更沒這份心,她道,“嬷嬷多慮了,這宴會不過是尋常賞花作樂而已,過分穿金戴銀反倒累贅又顯刻意。”

葉微雨貫來有主見,蘇嬷嬷說不過她,嘆氣道,“姑娘心裏有成算,老奴就不多言了。”

葉微雨從銅鏡中瞅到蘇嬷嬷黯然的神色,退了一步道,“按嬷嬷的心思來罷。”

蘇嬷嬷年紀大了,大半輩子都困于後宮內宅,雖不是掐尖要強之人,為着生存,可深谙後宅的手段。只是如今葉府人丁簡單,統共兩個主子,她滿身本事沒了施展的機會,閑暇時難免會産生不被需要的失落感,為照顧老年人的心理,葉微雨也只得任她搗弄。

“阿姐~”齊殊元抱着湯圓撲騰撲騰跑過來,撅着小嘴道,“姑丈使我來問你還需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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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好了。”葉微雨搭上披帛,拉起齊殊元的手,垂眸看他一眼,“你要将湯圓也帶去麽?”

“宴會裏定然人多手雜,湯圓又頑皮,跑丢了可不是好事。”

“啊?”齊殊元緊緊抱着湯圓的手,他不想湯圓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因而糾結道,“可是我想帶它去玩嘛,它都沒見過那麽多人…”

“好罷,那你要負責照看好它。”

“嗯嗯。”齊殊元堅定道。

同葉南海在垂花門彙合,幾人便行至府門登車。

去往牡丹宴的達官貴人衆多,皇親國戚不說,旁的還大多身兼朝廷要職,可馬虎不得他們的安危。避免有心之人有機可乘暗中作亂,敬親王府明言只允許女眷至多攜一名侍女赴宴,而男客則不必帶下人,宗室之人不在此限。

是以,葉微雨便只帶了流月一同前去。

葉南海将齊殊元抱上馬車,就見巷口有皇室車駕緩緩而來。

未及靠近,桓允就已打開窗戶,探身出來沖葉微雨招手,“阿不!”

待馬車停穩,他掌着侍衛的手跳下來,大步走至葉家父女跟前,對葉南海拱手行禮後,轉而看向葉微雨時,忽而眼睛一亮,誇贊道,“阿不今日甚是光彩奪人。”

葉微雨本身偏好珍珠飾物,平日裏着衣也以淺淡為主。今日在蘇嬷嬷的主意下,她不僅身着鳳仙紫為主色的齊胸襦裙,更是戴了黃金嵌寶石的步搖,搭着月白暗紋的披帛,卻是比她平日裏更華貴些。

但因着貴女間流行這花枝招展的裝扮,倒也無甚怪異之處。

葉微雨還未搭話,只聽桓允又道,“怎的不簪你生辰時我送你的那枚花钿?”

她自然不能說原本是要戴的,可蘇嬷嬷覺得不合适便取了下來。

葉微雨道,“今日這衣裳與那花钿不甚相配,改日再戴可好?”

桓允将信将疑道,“好罷。”

“小九,莫要誤了時辰。”桓晔的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葉南海父女才驚覺太子也在此。

葉南海告罪道,“微臣惶恐,竟不知殿下也在…”

“原是本宮未曾告知,侍郎何罪之有?”桓晔道,“小九本就是來接侍郎父女,還請快快上車,以免到得遲了,敬王叔會怪罪。”

“微臣…”葉南海看看桓允,再看看葉微雨遲疑道,“多謝殿下厚愛,微臣乘殿下銮駕恐怕不合禮數。”

如今朝中表面上相安無事,可暗地裏已然有拉幫結派之勢。蓋因太子胸有大略,隐隐窺得這應酬唱和、太平盛世下湧動的種種危機,故而有銳意進取之意,在此過程中難免會觸及一幹老臣的既得利益。

其中以內閣首輔李恪謹為首的頑固派與以桓晔一手提拔起來的次輔寇霆為代表的改革派分庭抗禮,餘下諸人要麽處于觀望中以便日後站隊,要麽就如葉南海這般,全然無心摻和黨争。

繞是如此,可在外人看來,因着妻子娘家那點子血緣親脈的關系,葉南海早被歸屬于太子一派。

桓晔知他心思,便也不強求,又喚桓允,“小九,莫要再磨蹭了。”

此前兄弟二人在宮裏還未出發之時,桓允興致勃勃地與桓晔要求,要順道兒将葉微雨接上。

其時桓晔為多說其他,只道,“且看她願意與否。”

桓允還信誓旦旦的認為葉微雨不會拒絕。

可眼下葉南海要避嫌,他也恍然明白過來,葉微雨又何嘗不會。往時他倆走的近些,倒是無妨。可今日人多口雜,若葉微雨公然從太子的銮駕上下來,定然會引得多方議論。

思及此,桓允耷拉了腦袋,對葉微雨道,“阿不,此去玉瓊山不遠,路上我讓車夫将車駕與你的并排,咱們就能說話了。”

葉微雨好笑的看他,“你也不嫌累得慌。好了,太子殿下催促,你趕快上車罷。”

玉瓊山在汴梁城以南,出城必然要途徑朱雀街出南薰門。

日頭未上中天,就有接二連三,前後相接的貴人車駕從禦街駛過,那不明真相的百姓便駐足看起了熱鬧。

敬親王這“牡丹宴”聲勢浩大,數日前一連從多家官辦酒樓或是勾欄裏調走大批伎藝人,不用深想也是為貴族們宴嬉逸樂所用,有那消息靈通之人當街就跟人顯擺起來。

“今日敬親王在玉瓊山的莊子行宴,王爺一年到頭都好宴請賓客,其實也無甚稀奇的。”

“怎的不稀奇?以往只有聖上外出狩獵,咱們才有幸見到愣多貴人。尋常日子裏,今日這還是頭一遭呢!”

“這路過的馬車多是精巧奢侈,也有乍然一看質樸無華,卻內有乾坤的,餘下的便是那大小、裝飾都不盡人意的,可見貴人也分三六九等,還不如我們這平頭老百姓生活得自在!”

“再不甚自在也比咱們好!不知太子是否也會赴宴?”

街邊湊趣兒的小娘子可不管貴人們過的好壞與罷,她們踮足探身,希冀着深居簡出的太子也會出現,一解她們這幫擁趸的相思之苦。

在小娘子們的翹首以盼中,太子的車駕姍姍來遲。

前後各六名騎着高頭駿馬的銀色甲胄羽衛,以黑金兩色為主調的漆漆雙駕馬車被簇擁其中。

太子聲名在外,卻鮮少露面,城中居民有幸者還是三年前齊國公父子殉國時,他至城門親迎其棺椁才得見真容。只當時舉國哀恸,也無暇春/心蕩漾,可少年儲君的驚鴻一面,到底深刻百姓心底。

有人得意道,“你們真是沒見識,上月我便在城外見過太子,九皇子也在…”

這話一出,更是引得衆人想要見太子的心情愈發迫切。

太子尊駕雖至,然車窗緊閉,路人們以為定無緣得見了。

事有峰回路轉之時,因為車窗不期然地被打開小半。

窗戶是桓允開的。

只因他坐于車內無所事事還坐立不安,被桓晔勒令看書靜心。桓允不願,兄弟倆就又起了些小摩擦。

桓允氣悶不已,便欲窗戶透氣。忽而想到,他的阿兄不喜被人圍堵觀之,當下玩心大起,開窗後他自己反而躲至一旁。

是以,桓晔英挺的側面便露于多數人眼前。

待聽得車外傳來驚喜的議論之聲,他回頭低斥桓允道,“胡鬧!把窗戶關上!”

桓允意興闌珊地撇撇嘴,暗觑一眼那些個為着得見太子天顏而激動不已的小娘子,随手關上窗戶,心道,幸而阿不不似她們這般。

葉家的馬車不近不遠的跟在他們後面。

湯圓膽小,不耐煩在密閉都環境久待,齊殊元就抱着他趴在敞開的窗戶上,看外面的街景。見過路百姓都翹首以盼的心切模樣,隐約可聽見他們在欣喜地議論太子,便回身道,“喜歡太子哥哥的人好多哦。”

葉微雨聞言,微微探身向外看一眼,對葉南海道,“聽聞爹爹當年摘得探花郎打馬游街時的盛況也不亞于此。”

葉南海今日是披發簪玉廣袖長袍的打扮,便是而立之年,也因歲月的沉澱,氣質溫文儒雅,又一派博學之相,聽得女兒提及往事,他淺笑聞聲道,“可不,近年來興許也無人再現為父當年之景。”

葉微雨又想起一事,直言道,“此前女兒曾在樊樓有幸見過四皇子一面,他也如爹爹這般,恣意灑脫得很,與傳言相去甚遠,爹爹覺得如何?”

哪知葉南海搖頭道,“不甚了解。”

葉微雨無言以對,她算是可以肯定她的老父親定然又将在杭州時不務正業的态度帶回京城來了。

葉南海随意道,“為父知曉你因維玉之故,會關注朝堂之事。可皇家相争,從來都是成王敗寇,你也無需多慮,太子殿下是能擔大任之人。”

爹爹都如此說,葉微雨也只得作罷。

僅半個時辰,就到了玉瓊山腳下。

上山的道路只有石階而無寬闊走道,所有車馬止步山腳,衆人步行至敬親王府別院。上了年紀或腿腳不便者,敬親王府已安排轎椅可坐,以保其穩妥上山。

葉微雨自馬車上下來,環顧四周,暗嘆京城飨宴果然不同凡響,就山腳下整齊停放的馬車來看,赴宴之人的衆多,方可用“三千玳瑁之簪”才能形容其彬彬盛況。

作者有話要說:“三千玳瑁之簪”意思是,形容來客衆多且富有,出自《史記·春申君》,春申君和平原君誇富的典故。

謝謝“R”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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