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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去尋阿不,你自行上山罷。”桓允一下馬車,便匆匆對桓晔道。

方才出城時,因車馬過多,以致城門擁堵,葉家的車輛跟兄弟二人的沖散了。

且今日來往官員甚多,他們見太子在此,指不定要圍上來七嘴八舌的阿谀奉承,還有那古板的老臣,見着身無長物的九皇子少不得也要端起元老的架子訓/誡于他,桓允懶怠看這些人的嘴臉,是以提早溜之大吉為妙。

桓晔拿他沒法子,只得點了兩個羽衛跟上桓允,這才自顧自的走了。

葉南海回京任職的時日不長,交好的同僚卻不在少數,他們多是平日裏喜好賦詩作文之人,詩酒集會上一來二去便引為知己。

上山途中遇見幾個攜家眷赴宴的同僚,少不得要閑聊一二。

要說葉南海如今也算京中貴族圈子裏婚嫁對象的香饽饽。

滿打滿算,他而今不過三十五歲,身量容貌自是不必說,且素有才名,又受亡妻家族的蔭蔽,仕途也是光明順暢。但凡與之相交過,衆人對其評價皆是豁達胸襟,胸有溝壑,可見性子也是極好的。

再說婦人家最為關心的後宅,葉府也是無甚腌臜事,唯有一獨女,甚為珍愛。故而哪怕嫁入葉府是為續弦,也有不少人家盯着這侍郎夫人的位置。

就是,不知葉南海那女兒是何性子?

在葉南海與自家夫君擺談的同時,帶着隐晦的目的,幾位官夫人暗自打量葉微雨。

汴梁雖大,可貴族圈子多是沾親帶故之家,族中與葉微雨同為太學生的子侄也不是沒有,可是甚少與其往來,只道其學識淵博,得父親真傳,面上看去容貌皎皎,為人也很是沉穩,旁的卻是一概不知了。

爹爹與旁人閑聊,葉微雨便領着齊殊元先一步走在前頭。

上山的石階平坦寬大,走起來倒也輕松自在。

山上的物候變化較晚,道路兩旁仍有成片的杜鵑花盛放,花色灼灼如泣血。

“湯圓,你乖啊,爬不上去就不費力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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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階的高度對人而言,踏上無需費半點力氣。可湯圓身小腿短,又是閑不住的,固執得想要憑自己的力量跳上臺階,卻奈何不得。

流月在後面護着,齊殊元撅着屁股,彎腰把執着蹦跳的湯圓抱起來,拍去它毛發上沾上的雜草,“雪白白的不好嗎?”

“阿元,将湯圓給我罷。你力氣小,只怕還未歇下,就撐不住了。”葉微雨道。

“阿姐,阿元可以。”

沒有人不喜愛乖巧之物,一大一小的兩個團子,皆是白胖胖,肉嘟嘟,引得衆人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到他們身上。

“飛卿,恕在下冒昧,不知令嫒可否定親?”飛卿是葉南海的字,問話之人是左谏義大夫溫璨,其與葉南海為同科進士,平素往來甚多。

“不曾。”葉南海知他接下來要說什麽,故而趕緊止住其話頭,“兒女親事,我自然以囡囡心意為主,加之太皇太後早與我提過,囡囡未來的夫婿要由她掌眼,我卻是做不了主的。”

“你這人,我還未開口,反倒先斷了我的後路。”溫璨啐道,“只可惜我族中那幾個小子,無甚福分吶!”

葉南海聞言腹诽道,你有自知之明便好。話說回來,男人家向來不上心兒女的親事,溫璨會主動提及,想來也是得了夫人的授意。

只也無怪乎葉南海自視甚高,以他的眼光,這大半的世家貴子他都看不上眼的,更遑論與葉微雨相配。

敬親王府別院正門右側有一株上百年的大榕樹,樹冠過處,将樹底蔭蔽得嚴嚴實實,陽光透不過來,以至于此處甚為陰涼,不少賓客未及進門便先在此歇腳。

果如葉微雨所說,齊殊元抱着湯原上山,累得雙臂酸疼不止,他們一面等候落後的葉南海,一面由流月給齊殊元按捏手臂解乏。

桓允緊趕慢趕,總算在榕樹下追到葉微雨。

虧得這石階不長,否則以他的體力還得讓斐宇光天化日、在衆朝臣及其家眷的眼皮子底下背着他不可,到那時他九皇子的顏面可就一掃而光了。

“慢慢走上來便是了,何至于這般着急?”葉微雨微蹙了眉頭看他。

這日子天兒大,日頭未及中天也照得人渾身發汗,便是桓允體虛,此時額頭上都浸着汗意。

“寶祿公公,替你家殿下擦擦汗。”葉微雨道。

桓允本想使小性兒由葉微雨來,但到底知道不合時宜,也就撇開不提又尋了別的話頭與她說,“今日我阿姐也在,你頭回見她,由我引着,她定然對你更刮目相看些。”他口中的“阿姐”便是長公主桓毓,加上太子,三姐弟一母同胞皆為先皇後所出。

“允哥哥,為何我的阿姐要得你的阿姐刮目相看,難不成阿姐此後便是你的阿姐,不再是阿元的阿姐了嗎?”齊殊元捉着湯圓的一戳毛,眼睛圓溜溜的一錯不錯的仰頭盯着桓允。

葉微雨閉口不語,反而噙笑看桓允如何回答齊殊元。

“你這小童,說話還彎彎繞繞的,”桓允說完又轉頭葉微雨微微笑道,“父皇與阿兄都覺得阿不甚好,自然我阿姐也不能例外。”

這邊廂,待葉南海一到,幾人便遞了請帖進府。

方才在門外,只覺別院院牆高大,然門楣卻是不顯,比之尋常府邸要小上許多。誰知進得內裏,才曉得其中乾坤。

轉過影壁,就是第一進院子,是為正院。由于這別院最初是皇家所屬,故而屋宇修造得高大威嚴。

廊下屋柱需得雙人合抱,飛檐鬥拱有入天之勢,玲珑翹曲可見工藝的精湛。

正殿殿門大敞,其中仆侍環立,高幾上布有茶點瓜果,男客或坐或立,三五成群相談甚歡。

因賓客未到齊,且還未正式行宴,男女賓客便分散開各自玩耍,女客多是由敬親王妃招待在府中各處游覽。

葉南海是男子,便是心疼女兒,在此種情況下也無跟上跟下的可能。葉微雨無家中女性長輩領着,在宴飲的場合難免要束手無措些,桓允考量到她如此情況,便徑直拉着葉微雨,身後還跟着倆小團子去見長公主。

行過層層樓闕,便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之景,水際竹間盡數栽種着各類品種的牡丹,其中多是珍奇異種。若放在旁人家裏,定是用名貴的花盆精心養護着,多看一眼都舍不得,也就是敬親王才這般財大氣粗。

“這粉奴香是洛陽的匠人新培育的品種,去歲春移植過來的,如今看來開的倒也甚好。”敬親王妃對身邊的貴夫人們道,“還有這醉顏紅,一拂黃也是。年初天寒,有這個花種經不得凍,我家王爺費了好些心力才救回來。”

敬親王妃臉若銀盤,眉細如春日柳,櫻桃檀口,身着藕荷色的錦衣,發髻簪金翠玉。

又因其出自書香門第,祖父是當世大儒,桃李天下。是以,她也是個雅致的人兒,說話軟語溫聲的,很是悅耳。

據聞,這王府別院在建造時,如何布置格局也有她的主意在裏頭。

“如此好物,除了宮裏,也就您這王府裏頭能見着了。”其中一圓臉婦人奉承道。

婦人一開口,餘下的貴婦好些個也跟着附和。

敬親王雖無官職藏身,可有嘉元帝寵愛,風險之人也直走捧着哄着。

敬親王妃年歲未滿二十五,可端的是老成的性子,對婦人的追捧之語只斂唇微笑而不接話,複又引着衆人借着賞花。

不遠處,桓允和葉微雨幾人站在高處游廊遙望,卻發覺長公主桓毓并未在一衆女眷裏。

“咦?阿姐一向與敬王妃交好,怎的現下卻不在?”桓允奇道,轉而有搖頭道,“罷了,咱們先在府裏逛着,屆時自然就會碰上。”

“沒主人家引着,我們便在人府裏随處走動,可是不合禮數。”葉微雨道。

“敬王叔宰相肚量,對此不會有微辭的。”桓允寬慰道。

“阿姐阿姐!”原本抱着湯圓自顧玩耍的齊殊元突然驚道,邊說着還沖向葉微雨,很着急的模樣,“湯圓好似要拉粑粑。”

湯圓在葉府有專門的如廁之地,現今到了陌生的地方,它茫然摸不着頭腦,卻也被訓練得知曉不可随處拉撒而急得團團轉。

“不知茅廁在何處?”葉微雨道。

“小不點事兒倒不少。”桓允聞言輕嗤一句,他蹲下身拍拍湯圓的頭,“可能憋住?若是能,我喚人帶你去茅廁。”

湯圓嗚咽一聲。

桓允不解其意,看向葉微雨等她解釋。

齊殊元卻搶先道,“湯圓說,它可以。”

“那便好。”

桓允起身四處搜尋了一番,此處未見家仆,也沒有侍女經過,就轉念欲吩咐寶祿抱着湯圓去如廁。

念頭剛閃過,就看到一叢山茶花樹後出現一角粉色的裙角,他高聲喚,“來人!”

未等到那侍女回應,反而引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九,喚我的侍女做何用處呢?”

随着話音落下的還有随聲出現的女子,她一手被桓晔摻着,一手被另一容色豔麗的碧衣女子扶着。

葉微雨定睛一看,細想過後便記起這女子竟是“春耕”那日,她和桓允撞見的與吏部尚書夫人厮打的那位。

而中間這位能得太子尊重的年輕婦人不用想也知是桓毓。哪怕她如今大腹便便,且身上衣袍寬大,也不難看出她原本窈窕有致的身段。

桓允見來人是長公主,上前撒嬌道,“阿姐,弟弟找你找得好苦。”

還未靠近人,他就被桓晔擋開,“毛手毛腳,仔細沖撞了阿姐。”

桓毓十九歲下嫁于梁國公府世子顧琛,迄今六年才得以受孕,且孕事還相當艱難,卧床安胎三月,今日才得了太醫準許外出散心。

桓允知曉其中糾結,悻悻地不再近桓毓的身,只道,“阿姐,我以為你跟敬王妃在一處呢。”

“方才覺着累,便在屋裏坐了坐。”桓毓淺笑,說完又對桓晔道,“小九如今愈發乖順,你怎的還事事訓誡他?”

桓晔只覺額角抽抽,耐心道,“阿姐,我也是為你的身子着想。”

桓毓動動眉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碧衣女子幫腔道,“小九兒孩子心性,比不得太子沉穩,他時刻看顧着也無可厚非。”

桓允對碧衣女子初識之時的觀感便不佳,是以她說話,就閉嘴不言。

本是要給桓毓介紹葉微雨的,卻因打了個岔,他還未開口,反倒是桓毓親切地對葉微雨和齊殊元道,“眼前出落得跟小仙女似的姑娘定然是葉家表妹了?這小小的一團便是小表弟罷?”

葉微雨矮身道,“長公主萬福。”

見阿姐動作,齊殊元本也該向桓毓行禮,可湯圓內急久久未得解決,在他懷裏躁動不安,嗚咽不止,齊殊元包着一泡眼淚可憐巴巴地向葉微雨求助,“阿姐…”

葉微雨見狀不妙,正待向對桓晔、桓毓說明,“這小狗兒…”

話将将說了一半,齊殊元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嘴裏還告狀般喚着,“阿姐…”不過須臾,在場衆人就聞到一陣臭烘烘、來源的不明味道。

再反觀湯圓,面上一派舒坦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生死時速,給客服打了電話總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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