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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這等尴尬情形,便是桓晔喜怒不形于色都頗為忍俊不禁,更遑論桓允本就不是穩重之人,當下就笑得前仰後合,眼角迸出淚花兒。
齊殊元雖說才四歲,已然有了羞恥心,被人毫不留情的嘲笑,他既想尋求葉微雨的安慰,可又礙于衣裳上的髒污,一時間進退不得,放聲哭得愈發厲害。
“不要笑了。”葉微雨摸了摸齊殊元的頭以示安慰,回身對桓允不滿道。
桓允聞言,聽話的捂住嘴,可臉上未被遮住的地方仍是肌肉抽動,眼睛眉梢都是笑意。
最後還是桓毓道,“快跟我去方才歇息的院子裏洗洗,阿元哭得這可憐勁兒,真真兒讓人心疼。”
齊殊元這才止了哭聲,癟着小/嘴,被葉微雨拉着抽抽嗒嗒的跟着大人們走。
因是臨時歇腳用,故而這院子不大,布置得很是秀致精巧,尋常所用之物一應俱全。
桓毓一面吩咐侍女擡熱水,一面又使了人去請敬親王妃。
至于湯圓也有內侍捉走,給它洗香香去了。
如今的衫子薄,不僅外衣,齊殊元的襯裏也被弄髒,流月盡數給他脫了,赤條條的裹在毛毯裏,過了起初那陣子羞恥勁兒,齊殊元被不甚熟悉的人圍着也沒那麽不自在了。
反而還覺得自己裹得跟蟬蛹似的稀奇不已,在榻上滾來滾去。
桓毓越看越喜愛,加之她又即将成為母親,見之心中更覺柔軟,對葉微雨道,“元哥兒可真機靈,小九這般大時,經年累月的吃藥,整日裏悶悶的,也不愛理人。”
“元哥兒多乖巧啊。”
桓允與桓晔一起坐于外間吃茶,聽自家姐姐在喜歡的姑娘跟前埋汰他,揚聲道,“阿姐,你喜歡這小蘿蔔頭便罷了,不至于順帶貶低弟弟罷?”
“我何嘗貶低你了?”桓毓嗔道,完了便不再理他,接着道,“阿元可否挑食?每餐飯量如何?”
葉微雨道,“他喜愛之物甚多,慣常不會挑剔。若是覺着餓,一餐最多時能用兩碗米飯。”說着她還比了瓷碗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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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毓以手帕掩唇驚道,“可真好帶呢,若我那婆母見着阿元,指不定要如何喜歡他呢。”
碧衣女子聞言,揶揄她道,“阿毓,怕不是你婆母喜歡,而是你自個兒想要把元哥兒引回府上去罷?”
“姑姑慎言,你這般說,倒顯得我是那偷人孩子的惡賊了。”桓毓輕睨碧衣女子一眼。
姑姑?葉微雨心中暗道,往前并未聽說嘉元帝有甚如此年輕貌美的妹妹啊?
見葉微雨驚奇,桓毓笑道,“定然是小九未曾告知你了…”
說起來這事還是先皇作的孽。
大周疆域以西偏南之地,有一大理國,是為周之附屬,年年上供朝賀。
時值先皇壽誕,大理國派王世子與使臣攜賀禮來朝。汴梁富庶,天下聞名,使臣的女兒心向往之,便一道同去。
事情壞就壞在壽筵那日,先皇酒後微醺輕薄了一宮婢,事後才知這宮婢原是使臣之女,為照顧大理國的顏面,先皇就将女子納為妃子封號“宜”。
先皇彼時垂垂老矣,換作一般的年輕女兒家定然哭天搶地不願入宮,可使臣的女兒全無二話,面容平靜地就乘着一頂小轎進了宮。
進宮封妃未及一年她就誕下一女兒,先皇龍心甚悅,封為公主。
可先皇時期,前朝鬥争劇烈,後宮也危機重重。就在宜妃之女被人揭露并非先皇親生之時,先皇也因此刺激大甚而龍馭賓天。
終歸這事還是被嘉元帝知曉。
先皇留下的後妃衆多,嘉元帝着手遣散地同時也處理了宜妃之事。
這才揭開一樁陳年舊事。
原本宜妃與大理王世子情投意合,卻因那世子受母妃所迫而使得後院莺莺燕燕衆多,宜妃接受不能與之決絕,卻在入宮後發覺已有身孕,為保性命只得将錯就錯。
宜妃在此前奪嫡之争中于嘉元帝有恩,嘉元帝便秘密解決此事,将宜妃母女從玉碟上除名,放其歸鄉,對外只當是一杯毒酒賜死了她二人。
宜妃所生之女便是這碧衣女子,本名為“段清影”。
她出生後,桓毓也呱呱墜地,二人幼時多有往來,感情甚好。後來段清影随母親回大理國後,桓晔都只是兩歲的無齒小兒,桓允就更不知在何處了。
這還是她聽聞幼時玩伴懷有身孕,才動身前來探望桓毓,旁人不知其身份倒也正常。
只桓毓這從小便叫慣了地稱呼卻是改不過來了。
“原來如此。”葉微雨掉頭道,走起身給段清影賠罪,“先前有得罪之處還請娘子見諒。”
段清影不在意的笑笑,“将将來汴京時,就被你與小九兒瞧見我與人撕扯,我還未來得及羞愧無顏見人,又何至于會怪罪你?”
“說起此事,今日那郭夫人必定也在場,屆時見到你還不知該是如何有趣的情形呢?”桓毓雖說以嫁為人婦,多數時候卻還保持着少女的心思。
段清影哼笑道,“那還用說,我都可以想象她青白交加的神情了。”
幾人說着話時,侍女們不僅擡來熱水,敬親王妃也帶人趕了過來。
身份貴重的小客人在自己府上丢了醜,敬親王妃忍着笑意主動為齊殊元擔起換洗之事,果斷利落的安排了手腳麻利的婆子、侍女抱着齊殊元去淨房,又命令府上有與齊殊元年齡一般大孩子的劉側妃去自個兒院子裏取幹淨的衣物。
她布置妥當了,才與一幹貴夫人坐下來與公主等人敘話。
一時間,四方大小地暖閣裏被擠得滿滿當當。
婦人們蜂擁而至,桓晔和桓允兄弟二人早給吓得逃出此地,徒留葉微雨一人等候齊殊元,間或應對旁人有意無意的打量和探究。
汴梁城的貴女容色姣好的不少,可美得獨特,又有自我特點的卻還是少數。年輕一輩兒的小娘子裏,此前有那翰林家的趙宣令獨占鳌頭,如今葉微雨一來,只怕格局将變。
敬親王妃靜眼瞅着葉微雨不驕不躁,性子又是寵辱不驚的淡然,越看越喜歡,便對桓毓笑道,“你這小表妹是個妙人兒,比旁的那些個不曉得強了多少。”也是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否則如此落人口實之言她是絕不會說的。
葉微雨雖甚少與世家大婦來往的經驗。可言多必失,她們說着,她只毫不在意地垂首順着剛洗了幹淨的湯圓的雪白皮毛。
桓毓心思通透,聽得敬親王妃之言,先瞥一眼葉微雨,見其神色不明,注意力也不在她們處,就撇開話頭轉言道,“元哥兒該沐浴好了,怎的劉側妃還未将衣裳拿來?”
正說着,暖閣的珠簾被掀起,還帶過一陣香風,就聽劉側妃風風火火道,“公主莫急,妾身這便來了。”
劉側妃着緋色秀西府海棠錦衣,一步三扭地,頭上的珠釵也随着她的步子晃動。
她走到桓毓和敬親王妃跟前,笑道,“讓公主和王妃久等了。”說着,又側身喚身後的侍女,“喜翠,将衣裳呈過來。”
叫喜翠的侍女依言上前,只見她手中端着一個紅木托盤,劉側妃拿起擱在其上折疊整齊的衣裳,又抖落開,對桓毓二人道,“這是今春用王爺賞的料子做的,一年也就産兩三匹,精貴的很。若不是瞧着灏哥兒身量長了,妾身也是舍不得拿來做衣裳的。前些日子才做好,下水後灏哥兒也未來得及穿,小國公應當不會嫌棄罷?”
敬親王妃微不可察的擰了擰眉心,暼她一眼道,“又不是甚稀罕物,值當你費好些口舌?回頭本妃使人還你便是。”
“王妃說笑了,妾身哪裏是舍不得料子呢,不過是想着小國公身嬌玉貴應當穿不得低賤之物罷?”
“元哥兒不是奢侈講究之人,側妃娘娘走眼了。”葉微雨突然擡眸淡聲道。
這小娘子看着沉默寡言,卻不想也是個有脾氣的,劉側妃臉上嬌笑依舊,捏帕子的手卻是緊了緊。
“葉家小娘寬心,我府上這側妃最好以己度人,你聽過便罷了。”敬親王妃安撫她道。
敬親王府上的王妃和側妃不睦,早不是一兩日之事。
如今敬親王之所以年紀尚青卻已是六個孩子的父親,這其中劉側妃的貢獻可是不小,僅她一人就有三個孩子。
要說這劉側妃有什麽來頭,其實也就是占了敬親王母家侄女的便利。當年敬親王母妃入宮後不久,娘家就迅速敗落,唯獨留下幼女送往汴梁,乞求其姑母照應。
劉側妃與敬親王青梅竹馬,可到底身份差了些,最初也只得了妾室之位,還是後來她一連兩胎都是兒子,敬親王才請旨為其讨了個側妃的名頭。
雖說身份不入流,可她強就強在比王妃先嫁入王府,又生性活脫,比詩書傳家的王妃更溫柔小意,也懂曲意逢迎。
府上姬妾衆多,唯有劉側妃的寵愛經年不衰,自然引得王妃心氣難平,可她是文雅之人,最多也就是占占嘴皮子上的便宜,旁的卻不曾苛待于人。
劉側妃勾/引男人在行,腦子卻不如王妃活泛。眼下被其當衆下臉,她不願丢醜,便道,“可不是呢,正是因妾身善解人意,王爺才最愛尋妾身把酒言歡,日日在妾身房中聽妾身唱曲兒呢。”
“噗嗤!”段清影忍不住笑出聲道,“劉側妃,眼下還有未出閣的姑娘在呢,你與敬親王那起子閨房之樂就不用宣告諸人了,也不覺臉臊得慌。”
旁的貴夫人也臉帶諷意地看着她,劉側妃一陣面紅耳赤,卻不知如何反駁,只得恨恨作罷。
齊殊元這邊拾掇妥當,前院就有侍女過來傳話說,因即将開宴,敬親王請王妃過去。
敬親王妃應了,話不多說就帶着衆位貴人前去入席。
為使賓客盡歡,這擺宴之處就設在別院名為“聽音閣”的園子裏。
“聽音閣”樓高三層,底下一層有偌大的戲臺,據王妃介紹說,修建這戲樓時用了特殊的裝繕方式,使得四面在座的觀衆不僅能清楚地看到伎藝人的表演,也能聽到他們的說唱之辭。
葉微雨仔細看了看院中布置,四角花木衆多,且還種有幾大缸碗蓮,想來也是為聚音之用。
她四處找尋着爹爹都身影,卻見其在與太子、敬親王等人說話,便熄了過去招呼的心思。
桓毓引着葉微雨跟自己一道兒,“今日你與阿元便跟在我身邊,若遇到那些個話多的婦人,也是無需理會的。”
葉微雨正要點頭應是,就見裴知月面帶喜色的過來。
她先是跟桓毓見禮,其後才拉着葉微雨道,“微雨妹妹,聽聞你一早便來了,怎的我沒找着你?”
見齊殊元抱着湯圓睜着大眼睛“滴溜溜”好奇地四處看,未注意到她,葉微雨低聲與裴知月說了他的糗事。
裴知月聽完,笑眼彎彎地覺着齊殊元可愛至極,趁機捏了捏他的小臉。
“公主,”裴知月道,“微雨妹妹是要與您同座嗎?我可不可以領她與我一處啊?我四姐姐對微雨妹妹好奇已久,正想見見她呢!”
桓毓淺顏笑道,“去罷,可莫失了分寸才是。”
“公主您就放心罷。”
作者有話要說:“聽音閣”其實就是我對比故宮“暢音閣”的功能來寫的,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了解一下,百年前皇帝聽戲的時候怎麽制造一個“音響”地效果出來。
謝謝“一米”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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