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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行宴講究的都還是分餐而食,到國朝初,部分地區逐漸産生“合食”的習慣,最後擴大至全國,并沿用至今。若是宮宴,為顯莊重,則還是保留舊時傳統。
自然,宴會的具體形式,全取決于宴客主人的性情。
敬親王好熱鬧,十人座的大圓桌三面圍着“聽音閣”的戲臺而設,再按照身份地位的尊貴與否從第一排最正之處為中心向外發散。
每桌旁皆立有四名容貌姣好,衣着統一的侍女,為賓客添茶倒水布菜之用。
去到裴知月被安排的那一桌,葉微雨才發現太學裏平日相處甚好的同窗也被敬親王請了來,傅明硯、沈蘭庭等人均在其列。
仔細了看,裴知行臉上還有因着前些日子與蔣氏兄弟打架留下的傷痕,許是家裏好生照料着,如今只剩下淺淡的印子。
大周無甚“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定,宴飲時更少繁文缛節。除卻有官職在身的成年男子同座,餘下的便是長輩與晚輩分坐而食。
通常這般情況,便是同族小輩湊在一處,沒了長輩的約束,很是自在。
傅明硯因是獨身赴宴,與同窗好友同席倒也無可厚非,而那沈蘭庭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成安伯府攜家帶口來得齊全,老夫人高坐主位,兒子出息,媳婦孝敬,孫兒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讓她甚是自得意滿,全然府上無沈蘭庭這號人一般。
京中知曉她府上舊事的老人不少,而今遮羞布被揭開,也就破罐破摔地不在乎外界風評如何,只苦了沈蘭庭,不曉得人們要在其背後如何議論。
倘若不是敬親王特意相邀,恐怕他都無資格出現在此。
裴知行與傅明硯談論着宴後玩樂之事,兩人匆匆與葉微雨招呼過便罷。
裴知月拉着她坐下來,向她四姐介紹葉微雨道,“四姐姐,這便是我時常與你提起的微雨妹妹。”
裴知月的四姐名喚“知雪”,其名諱嬌柔可人,實則是個爽利的性子,見到葉微雨便眉開眼笑道,“未見妹妹前,我總以為是五妹妹诓我,還道世上哪有九天仙女兒似的人物,今日見了,才知五妹妹所說不及微雨妹妹萬一。”
裴知雪天花亂墜的誇人本領,可與桓允相比,葉微雨淺笑道,“知雪姐姐謬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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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雪又低聲與裴知月笑道,“難怪近段時日我瞧那趙宣令勤奮非常,恐怕是有勁敵當前,自覺她‘京城第一貴女’的名頭難保之故。”裴知雪如今是內舍生,與趙宣令同齋。
“歲末便有升上舍的考核,她是為此努力也不一定呢。”裴知月道。
裴知雪煞有介事地搖頭,“這你便不知了罷?趙翰林夫人見趙宣令當太子妃無望,便在今春春闱裏給她相看了一年青進士,預備讓其明年出嫁呢。”
她說完這茬,見齊殊元生得玉雪可愛,懷裏又抱着可愛的小狗兒,就去逗着他倆玩耍。
裴知月唏噓了一會兒,突然問葉微雨道,“你可知趙宣令是誰?”
“略有印象,上月貴妃娘娘生辰應當是見過的。”
“對哦。”裴知月恍然道,“貴妃生辰那日,貴妃只邀了二嬸攜三姐姐赴宴,我和四姐姐卻是沒去的。”
“我說貴妃是給信王相看王妃,你卻認為不是,否則怎還會盯上微雨妹妹?”裴知雪摘下耳墜逗湯圓去奪,耳朵卻聽着葉微雨她們的談話,以便适時的插話。
“姐姐,若非我同意,湯圓是不會拿旁人的東西的。”齊殊元奶聲奶氣,驕傲無比道。
“我可不信,”裴知雪不覺得這般幼小的狗兒會如此聽話,又試着逗引了幾次果真如齊殊元所說,将耳墜給他,洩了氣道,“你試試。”
齊殊元依言接過耳墜,在湯圓眼前晃了幾晃,湯圓地爪子就伸過去想要抓那耳墜。
眼見他倆動作越來越大,葉微雨止道,“阿元,收斂些。”
齊殊元收了動作,又将耳墜還與裴知雪,“此番你可信了罷?”
裴知月沖他握拳揖道,“五體投地。”
“小九兒,自曉得你入太學讀書,又廣交志趣相投的友人,王叔就甚感欣慰,故而特發請帖邀他們赴宴,與你共敘同窗情誼,是否覺得王叔善解人意?”
葉微雨聞聲回頭,就見桓允與一身量高大,頭戴金冠,面若冠玉,眉眼斜挑有飛揚入鬓之勢的年青男子過來。他身着绛色錦衣,腰束玉帶,更襯得他神色飛揚,妖孽惑人。
大周太/祖皇帝就是名滿天下的絕色男子,宮中後妃又多是妍麗之姿,血脈代代相傳,以至于桓氏男兒的容貌均為翹楚,且各有異色。
如今盛名在外的除卻太子桓晔,另一位便是敬親王。怪道說其風流成性,仍是引得衆多娘子飛蛾撲火,今日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桓允面帶不虞之色,根本無心敬親王的叨叨,待見到葉微雨時,幾個快步過去問道,“阿不,阿姐與我說你在此處,我便過來尋你了。”
葉微雨道,“你不與太子殿下一道兒?”
桓允撇嘴道,“圍在阿兄身邊的盡數為朝中重臣,一開口便是談論國事,乏味至極。”
他二人說話間,敬親王落後一步過來。在座的幾個少年人紛紛起身向其行禮。
敬親王只随意微擡了一下手道,“無須多禮。”繼而又笑眯眯地對葉微雨道,“啊,這便是我那遠房小侄女兒罷?确實與懷寧姑母甚為相像。”
敬親王的母妃病逝後,太皇太後憫其無人照料,便得了嘉元帝的同意,把敬親王帶回自己宮裏教養,因而他才知曉懷寧公主是何模樣。
葉微雨恭聲道,“此前老祖宗也這般同我說過。”
其實敬親王還有下句,“也與我這九侄兒頗為相配。”可若是說了,指不定會惹得他小肚雞腸的桓允侄兒告到皇兄跟前,他又得吃一頓挂落。
齊殊元好奇地盯着敬親王看,敬親王回看他。
只一眼,便被怔住,目光又牢牢盯住齊殊元的臉,仿若透過他,便可以看到當年那個與他一同“年少青衫薄,騎馬倚斜橋”的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郎。
三年時光匆匆而過,世間早已是物是人非之景。
末了,敬親王悵然的搖搖頭,對葉微雨道,“這是阿元罷?自你們回京,當年好些個齊沛的好友也未曾見過他的獨子,此番我帶去與他們看看可好?”
葉微雨遲疑道,“阿元年幼…”
桓允知她擔心敬親王那夥子人酒興上頭便會失了分寸,恐會疏于對齊殊元的照顧,便道,“阿兄與侍郎都在,阿不你放寬心便是。”
“小九兒所言極是。”敬親王道。
“請王爺多擔待阿元些。”葉微雨這才同意,并且使流月也跟了過去。
待敬親王與齊殊元走後,桓允在葉微雨旁邊落座。
此時時辰已到,午宴正式開始。
戲臺上的帷幕拉開,參軍色手持竹竿出場,像在場諸位道一段骈文“致語”,以告知今日有何演出。
參軍色退場後,就有十餘少女組成的隊舞進行歌舞表演。
席間,端着托盤的侍女列隊而行,井然有序地穿梭為賓客們上菜。
“這胖丫頭怎的今日看我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桓允喝完藥,再吃下一顆蜜棗,眼風瞥到裴知月又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便對葉微雨道。
葉微雨看一眼裴知月,她氣鼓鼓的一張臉,斜着眼對桓允,卻是瞧他不甚順眼地模樣。
裴知月忍了忍,終是對桓允啐道,“告狀精。”
桓允将筷子一擱,眉毛一挑,瞥眼看她道,“說清楚我因何事,何時,向何人告你的狀了,否則我可不擔這污名。”
“我不說。”裴知月咬牙道,“總之你自己敢作敢當便是。”
“呵,無稽之談之事,我為何要認?”
裴知雪凝眉思量半晌,悄聲與裴知月道,“是因前幾日小七與人打架之事麽?”
聲音雖小,但因葉微雨離得近,她也是聽到的,便與桓允道,“定然是你無意中向太子說了知月姐姐在外打抱不平之事。”
桓允不以為意道,“路見不平是好事,我阿兄知道了也無甚要緊罷?”
“馬上好戲開鑼,殿下你就不與我五妹妹一般見識了罷?”裴知雪打圓場道。
裴知月聽聞桓允之言,臉“刷”地一陣通紅,不知被氣的還是怎的,心道,她再也不理桓晔了,還有桓允。
随着器樂的伴奏聲,臺上如花似玉的少女常年困于內院,閑時坐于院牆頭憧憬牆外之景,卻與打馬而過的年青公子有了一面之緣,就此相思入骨,夜不能寐。
飾演女角的正旦面上着粉敷末,身穿粉色刺繡戲服,手持團扇,輕移蓮步,靠至假山石上,眉心微攏,眼波含情,語調幽怨地唱,“怎肯道負花期,惜芳菲。粉悴胭憔,他綠暗紅稀。九十日春光如過隙,怕春歸又早春歸。”
好似一首調子表達她心中哀怨未盡,又唱,“…為甚西園陡恁景狼籍?正是東君不管人憔悴!”
“這折子戲往時竟未看過,是新排演的嗎?”裴知月與葉微雨道,“不過戲中故事我怎的覺着有幾分熟悉?”
“應當是依據白樂天〈井底引銀瓶〉改作的吧。”戲中曲詞寫的甚好,葉微雨興趣之餘,稍聽了一時片刻就知曉其中端倪,聽得裴知月問,便答道。
說完,她又輕聲道,“可原作結局甚為慘然,卻不想如今這出戲如何?”
“定然是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了。”桓允道,“而今世人最喜才子佳人的風流趣事,且還要有情人終成眷屬才合他們的口味,這些戲目本就在民間演出居多,自然要迎合觀者才有銀錢可圖。”
“如此侃侃而談,可見以往沒少去勾欄瓦舍裏看戲。”葉微雨揶揄道。
“可不,每回宮宴,教坊司排的便是這大團圓結局的戲,我一時好奇便問了問。後來我與衛三兒等人尋摸着無事,就去各處瓦舍打發時日,才知不過是民間百姓的喜好傳到宮裏去了。”
……
飲宴過後,諸位賓客又至王府安排的小院歇息。
葉微雨小睡了半個時辰,對鏡梳妝時,就聽流月道,“方才王府的侍女過來告知,說稍後有蹴鞠比試,請各位貴客前去觀戰呢!”
“可知都有誰上場?”葉微雨淡聲問道。
“蹴鞠”這項運動,遠可追溯至上古時期,到春秋戰國時在軍隊中流行,用以訓練士兵的體能,到大周朝更是舉國風行。
“具體不知,只聽說一方有太子作球頭,帶領各位年青的少年郎君比試。”
“那咱們便去看看罷。”
作者有話要說:“怎肯道負花期,惜芳菲。粉悴胭憔,他綠暗紅稀。九十日春光如過隙,怕春歸又早春歸。…為甚西園陡恁景狼籍?正是東君不管人憔悴!”出息白樸元雜劇《牆頭馬上》,
“參軍色”就是報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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