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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府上境況落魄,又怎會有閑錢送我如此好料的翡翠,出手闊綽非同一般。”桓允道。
寶祿聽得連連點頭。
可不就是,這玉佛是通體透亮的綠玻璃種,且身高兩尺,無一絲瑕疵。如此大的玉石原料實為罕見,若不是威遠侯府搜尋而來的,便是有旁的別有用心之人為巴結桓允而走了威遠侯的路子。
至于為何要巴結桓允,這就不得不提四日前的大朝會。
嘉元帝與往年一樣,早早就尋思着給小兒子送生辰禮,可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某日,桓允照常随桓晔到勤政殿議事,他眼見着孱弱多病,也讓皇後最舍不下的小子一日日長成有了擔當的男子漢,深感欣慰的同時,心中也決定好了桓允的生辰禮物。
是以,在大朝會這日,由李尋白代嘉元帝頒布诏書,封九皇子允為沂王,賜親王爵。
世人皆知桓允備受聖上恩寵,可毫無功勳在身便被封王的皇子,他可是開國以來的第一人。皇帝如此盛寵仍是教朝中諸人大吃一驚,一時間嫉妒有之,羨慕有之,淡定觀望者仍有之。要知道信王桓奕是靠戰功換來的爵位,而八皇子如今都定親了仍是一介白身,嘉元帝如此偏頗,如何不引得衆人議論紛紛。
甚至有那多心的人去探究太子的心思,被桓晔疾言厲色的斥責後,才安分守己起來。
桓晔此前還與嘉元帝讨論過,小九無功授勳無疑是将其置于烈火上炙烤。
嘉元帝和桓允卻不以為意,尤其是嘉元帝,只道九兒年歲大了,早早入朝議事,才有利于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待他百年之後,兄弟兩人才能守好這祖宗基業。
桓晔見其執意如此,也只得作罷。
往時桓允雖得寵,可到底是沒甚實權的皇子,眼見其有爵位在身,而嘉元帝和太子的目的也很明顯,勢必将來桓允會在朝堂上大施拳腳。只礙于朝臣不得與皇子私下結交的禁令,這些個官場老油條就絞盡腦汁的疏通門路,美其名曰孝敬桓允。
這不就走通了威遠侯的門道,将此等可說是連嘉元帝都沒見過的極品翡翠送到了桓允的桌案上。
桓允用完早膳,又由宮婢伺候着漱口,完了他才道:“張玉泉,你領着人去庫房清點一番今次送來的壽禮,将那些個來路不正的都清理出去。”
“是,殿下。”張玉泉道,“屆時可都原路返還?”
“那是自然,”桓允不将大半朝臣放在眼裏又不是一日兩日的光景,再則,他道,“桓允只跟阿兄是同路人,旁的人想從本王這裏得到些什麽,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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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的明白,此事也不宜耽擱太久,張玉泉當即就領了內侍去庫房,而桓允則帶着寶祿去福寧宮給嘉元帝請安。
.....
到下晌,落日西斜,暖黃的餘晖直直投入到勤政殿內。
午時嘉元帝攜同桓晔、桓允到寶慈宮與太皇太後共進午膳。晚間桓允會單獨在澹明殿擺一桌酒席宴請平日裏走動較多的小輩,因而桓晔仍留在殿內處理政事,桓允就已經擱下毛筆準備離開。
他臨走前還問桓晔,“阿兄,酉時你可會過來?”
桓晔沉吟道:“你們不必等我,看完今日的折子我便過去。”
“好罷。”
桓允回到澹明殿,衛褚和裴知行二人已經到了,正搭弓射箭在園子裏玩耍。
“怎的只有你們?”桓允立在廊下,看着他們問。
“阿姐說是酥玉齋出了新口味的糕點,她要去買了帶過來給大家嘗新鮮,就讓我和小七先走,她們稍後便到。”衛褚邊道邊比試着射出一箭。
桓允回到室內換衣裳,張玉泉敘敘說着宴客之事,“禦膳房按着各位公子、姑娘的口味備好了相應的菜式。老奴想着幾位小公子已經到了能喝酒的年紀,又準備了一壇今春釀的梅子酒,酒甘味甜,不易醉人。”
“嗯。四皇兄那處可給了話是否會來?”
而今桓奕在兵部當差,加之又快到征兵的時節,整日裏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信王給了準話會過來,只是會耽擱些時辰。”
“知道了。”
天色擦黑之時,赴宴的客人到了七七八八。
嘉元帝子嗣不豐,桓允上頭的長姐俱已成親,自然不比在閨中時可任意玩鬧。幾個兄弟中八皇子桓瑜與桓允沒甚交情,雖說桓允盡到情分邀請了他,可他卻委婉推脫了。
是以在場的多半是先時桓允太學中關系較為密切之人。
裴知月将大大小小裝有各色糕點的紙盒交給宮婢,“裏頭這軟松小貝最是嬌氣,可要仔細取出來,莫磕碰了哦!”
末了,她拉着阮靜姝和趙宣令往裏走,臉上挂着大大咧咧的笑,“恭賀殿下生辰,為着殿下的生辰熱鬧些,我又請了殿下昔日的同窗,不知殿下可還滿意?”
阮靜姝面對桓允仍是有些羞怯,只淺淺的矮身行禮後,便不發一言。
趙宣令在旁人面前是一貫的落落大方,周全了禮數便和阮靜姝由宮婢引着尋了坐處歇腳。
聽裴知月一說,桓允這才注意到又有兩人從夜色從走來,竟是傅明硯和沈蘭庭。
要說這二人何時與他綁在了一塊兒,桓允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了,似乎也就是前年秋日太學組織賽馬,他騎術不精,眼見要連馬帶人的掀翻在地,千鈞一發之際被傅明硯和沈蘭庭倆人合力救起之日起吧。
因着葉微雨對傅明硯極為欣賞之故,桓允每每見到他總覺着膈應,可也不似以前排斥,當下只着人好生招待着,自己便拉着葉微雨坐到暖和的地方。
桓允身子弱,每歲冬日除卻太皇太後,是阖宮裏最早用碳的。只眼下還不到燒地龍的時候,殿內就只備了熏籠,用的是無色無味的紅羅炭。也是桓允不講究這些,在那些後妃的宮裏,這樣的熏籠總是要在裏面點上熏香才覺得雅致。
“昨夜裏溫度下降的厲害,今日可穿的厚實了些?”桓允先是捏了捏葉微雨的手臂,感知到厚厚一層夾襖,這才握了她的手,冰冰涼涼的,給她暖着。
“你莫說我,我可比你有分寸。”葉微雨任他捏了會,就把手抽回來,這麽多人看着,她怪不自在的。
桓允由着她去,轉言道:“若是玩得晚了,今夜便宿在老祖宗那處如何?我已經提前使人知會了,不會礙着老祖宗就寝的。”
“應當是要在宮裏歇一宿的,許久不曾看望老祖宗了,既然我都已經入宮,自然要去瞧瞧她老人家。”葉微雨點頭道。而今天冷了,夜市雖還去平日裏熱鬧,但汴梁多處地方到夜裏都沒甚人走動。
裴知月還好,回去時有裴知行護着,像是阮靜姝,若是桓奕不在,只怕也是要留宿大內的。
冬日裏自然不會僅吃一些風一撂就冰冷的菜式,在場的又是一衆同齡男女,這席上便未有過多的排場。
張玉泉做事謹慎又周到,因而禦膳房送來的菜品不僅有珍馐美馔,還有尋常人家在冬日常吃的暖鍋子。
葷素搭配好的菜一應的切好,碼在白瓷碟子裏,由侍奉一旁的宮婢瞅着情況伺候各位小主子吃喝,倒也樂呵。
“微雨妹妹,”裴知月笑道,“昨日我與四姐姐去看了清輝園新出的雜劇,劇情凄美柔婉,可把四姐姐哭壞了。”
“你這小腦袋瓜是如何長的?怎的就能寫出那般纏/綿悱恻的詞來?”
“是啊,我也同母親去看過,微雨的寫作功力确實了得。”阮靜姝安安靜靜的甚少說話,許是談到自己興趣的點上也忍不住道。
葉微雨來汴京的這些年,與同齡少女來往的多了,性子也不似幼時那般沉靜,要開朗許多,她也笑道:“頭一次寫才子佳人的戲碼,還想着你們能提出意見,過後我與清影姐姐商量着改進。”
“眼下一應的誇贊,我卻不好意思再聽了。”
那邊幾個少年郎聽着姑娘們的談話,裴知行忽而想到什麽,覺着有意思,也讓成日裏困守皇城的沂王殿下聽個新鮮,便對桓允道:“上月裏,開封府不是舉辦了甚勞什子花魁比賽嗎?”
桓允自然知道,只不知他突然提及是為何,便等着他說下文。
“其時與清輝閣的卿柳柳鬥得極為激烈的是清輝閣對門那處叫‘倚翠樓’的妓館。”
傅明硯笑着對裴知行道:“眼下還有幾個姑娘在,你談論此事不太妥當吧?”
衛褚倒不覺有甚,總歸只是京裏的趣事,席間無事拿來談笑一二也無傷大雅,幾位姑娘也未有異議。反倒是沈蘭庭,若仔細留心他,就能看出他神色有不比尋常。
裴知行聽傅明硯所言擺手道:“我阿姐指不定比我還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呢!”
裴知月一聽不樂意了,“小七你休要污蔑我,我所了解的可都是你告訴我的,我都不曾向爹爹告發你每每下學便四處晃悠不按時着家呢!”
“行行,”裴知行妥協道,“您對汴梁坊間的奇聞異事知之甚深,現下我這驚堂木就交到你手中,由阿姐給在場諸位說道!”
姐弟倆唱作俱佳的表演引得幾人開懷大笑,便是伺立在側的宮婢內侍也是極力忍笑。
“那我便說了啊,”裴知月清了清嗓,做足了說書先生的架勢,手裏還拿茶杯做驚堂木在桌上輕敲一了下,才道,“話說那日,黑雲壓城,遮天蔽日...”
桓允不耐道:“說重點。”
好吧,今日他是壽星公,裴知月就不予計較,轉而說着正話,“那倚翠樓在花魁比試的最後一程中力挽狂瀾賽過了卿柳柳,一時間聲名鵲起。不止京城的百姓,便是周遭的市集也有不少人聞風而至,就為目睹花魁的風姿。”
“然而十日前卻鬧出一樁命案。”裴知月看向葉微雨,“此事跟梅湘姐姐還略有幹系。”
“你如何得知的?”
平頭百姓扯上人命官司可不是什麽好事,近來葉微雨甚少與梅湘見面,自然不怎麽了解她的情況,故而憂心問道。
“因為我看到了呀!”裴知月笑,“那日我也很好奇花魁是如何的花容月貌,就央了小七和阿褚帶我去開開眼。”
“到倚翠樓時,卻見內裏亂作一團,有人大喊是死人了。混亂中我看見梅湘姐姐和一男子拉扯争吵,卻見那男子聽聞此事,顧不得梅湘姐姐,撒腿就跑進倚翠樓,後來聽人說,死的是兩個年輕男子,渾身光溜溜的被人在榻上發現的呢,而與梅湘姐姐争吵的那男子還抱着其中一死去的男子不撒手呢!”
末了,她還奇怪道,“倚翠樓又不是小倌館,怎的會是兩名男子呢?”
“裴知月,幾日不見,你還真教本宮刮目相看,博學多聞到小倌館都知道了。”突然間,一道不緊不慢,又帶着諷意的聲音響起。
衆人聞聲回頭,卻是桓晔和桓奕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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