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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的身子骨自小便比他人孱弱,曾一度虛弱到橫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一段生氣。但她貴為大夏王朝的嫡長女,每時每刻用千金珍惜草藥吊着,一日複一日,也總算磕磕絆絆地熬到了登基。

登基,她登基。

朝中一幹大臣眼中含淚,持笏板的雙手哆哆嗦嗦,不知是要力勸當今陛下打消出家為僧的念頭,還是以死抗議當朝第一位女帝的誕生。

安樂也愁,她的父皇有難言心結,每日下了早朝便躲去寝殿裏凄凄苦苦地獨自飲茶,一十六年屁.股不挪地,坐壞了兩個黃心梨花木椅。現在又說厭倦凡俗塵世要去寺廟清修,萬一一個想不開,跑到寺廟後山萬丈高崖一躍而下了呢?她個病怏,萬一因着父皇去世受了刺激,一口氣喘不上來,也跟着一命嗚呼了呢?

花花三千界,她可真舍不得!

于是,某一天,從天而降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俠。

女俠面目柔和,一雙杏眼含笑,彎下腰來好奇地瞧她。

安樂還沒回過神,就見她父皇像是嗅到什麽莫名香味,神色緊張地從殿中跑出來。他一眼望見安樂身邊的那位女俠,霎時眼裏湧了淚,哭哭啼啼一頭往女俠懷裏鑽,嘤嘤嘤哽個不停,話都說不利落。

安樂向天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她父皇是個哭包,雖然隐忍了一十六年沒有在人前落過淚,但就是個哭包。

女俠安慰地揉揉汀意的後背,口中哄勸:“不過是晚了一些時候,這不是回來了嘛。哎,你家崽崽都這麽大了,你是爹爹呢,別哭了呀。”

汀意後知後覺想起安樂的存在,睜着哭出紅線的眼,期期艾艾地凝視着眼前人,小聲介紹:“這是安樂。”

女俠大方地抛給安樂一個瓷瓶做見面禮,笑意盈盈:“你好呀,我叫孫六。”

汀意窺見孫六像是喜歡安樂,悄悄放下心來,語氣裏也帶了歡快意味:“安樂,來見過你母後。”

然而搶在安樂之前,孫六已是擺手回絕:“不可、不可。宮中哪位妃嫔為你誕下皇嗣,于理你便應該立她為後。我不過是一介江湖人,浪蕩為家,怎麽能擔得起“皇後”身份呢。”

汀意瑟縮了一下,咬緊唇瓣想要辯解。

孫六又道:“咱們今日相見,正巧我這裏也有一人同你介紹。霄兒,過來。”她略一招手,一旁粗壯高樹上便是躍下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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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瞧那少年與自己一般年歲,雖然一身布衣,卻當真是芝蘭玉樹,落英洋洋。

俊秀少年幾步來到衆人面前,先是利落地撩袍下跪,拱手稱道:“見過皇上,見過安公主。”而後起身,眉目如雲風,他輕笑:“娘親,您喚我何事?”

從眼見少年的那一刻,汀意就煞白了臉,明黃寬袖下的手止不住顫抖。他緊攥了孫六的衣衫,無聲地哀求,然而孫六卻像是未有所覺,她卷起唇角,有着身為人母的驕傲和自豪:“這是我家隽霄。”

汀意止住後退的步子,想要故作自然地回應孫六,然而不過眨一下眼,卻又是撲簌簌地落起淚。他掩面而泣:“多年不見,你竟是已經成婚了?那十六年前,你說要遠行,我不問歸期、兀自候你至此。可你卻是将我忘了徹底!”

他的尾音哀婉凄切,聽得孫六也蹙起眉頭:“你我之前早就說了清楚,現在又何故指責于我?我此番前來,只不過是因為擔憂安樂的身子。哎,其實你我相見也不過徒增尴尬,還是散了吧。安樂,你随我來。”

孫六牽了安樂的手轉身要走,安樂掙脫不掉,心中立刻大叫不好。

就見她那哭包皇爹撤下廣袖,濕着眼神瞧他們相疊的雙手,他臉色不正常的潮紅,哪還有半分帝皇矜貴傲然的模樣。汀意奇異地呢喃了一句,驀地癡癡笑出聲。

倏然間,從暗地裏竄出數道黑影,幾步縱躍閃現在孫六和隽霄的身後。影衛出招狠戾,全然不顧會傷及無辜。安樂狼狽躲過一劍,迎面而來又是一擊殺招。孫六終究狠不下心,唯有與隽霄一齊護住不會武功的安樂。鬥纏幾十個回合,兩人發揮受限,不但被影衛卸下佩劍,還被點住周身的大穴,動彈不得。

汀意小跑至孫六面前,拈了一粒紅藥要喂她。想了想,他先把藥往自己嘴裏送,再親自渡到了孫六口中。唇色戀戀不舍地與孫六唇舌纏吻片刻,他固執地擁緊懷裏的人,在她耳畔撒嬌地傾訴:“十六年前假意放你走,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狠下心一走了之。這麽多年查不到你一星半點兒的蹤跡,你倒是跟我講,你都跑去了哪裏玩?”

孫六別開視線,無聲拒絕着他的親近。

汀意委屈地蹭她,眨了眼睛又要哭,哼一聲,忍了忍。他小心翼翼牽着孫六的手往寝殿帶,一邊走,一邊偷偷用龍袍的衣角揩淚。

殿前的侍衛、奴才皆垂眸斂目,不敢多言。偏生這時,被人遺忘角落的隽霄要不甘地喊一句:“娘親——!”

孫六也想回應,可惜她被汀意擁着,口不能言。汀意餘光瞥一眼少年,眼色不屑地浮一下,伏在孫六耳畔得意道:“這個小孩不如安樂像你。”

孫六愣一愣,看一眼身邊人,慢慢瞪大了眼睛。

汀意卷走孫六後,安樂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同樣面無表情地少年。

安樂:“你是不是傻,不知道啥叫粉切黑、超恐怖嗎?走都走了,你還嗷一嗓子往槍口撞。”

隽霄:“這叫搶鏡頭懂不懂,沒有戲份,哪來的雞腿?”

安樂:“為了加戲連命都不要了?”

隽霄怒斥:“你貴為公主,自然是不曉得我等平民的苦!”

安樂挑眉:“想我貴為公主,自然也是不需要你等會搶戲的平民吧!來人,把他給我押入大牢,秋後問斬。”

隽霄掙紮:“我可是神醫!”

安樂:“那太可惜了,我沒病!”

隽霄:“不可能,你給我跑兩圈試試!”

安樂:“我這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沒啥大礙,就是虛。”

隽霄:“虛——哦咦哦——虛——”

安樂:“雖然虛,但艹翻你還是綽綽有餘。”

隽霄:“喪心病狂!你以為我會乖乖地束手就擒、任你糟踐?”

安樂:“你現在就被綁着呢好嗎?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能掙脫?”

隽霄含恨:“不能!”

安樂:“影衛,把他按在地上,給我摩擦。”

隽霄哀叫“可惜了我的一身新衣服”,安樂在一旁樂不可支。她正樂呵,誰知一口氣沒喘上來,腦中空白,身體軟下去就要往地上癱,被一旁的侍從眼疾手快扶住了。

安樂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向隽霄伸手:“歐巴,撒浪嘿!”

隽霄:“哈?”

安樂:“我是說: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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