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再多喜歡我多一些吧
李文瀚趕到現場,金有勵已經癱軟在地,痛暈了過去。
李小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被人抱起轉移到院外的救護車上,小臉眉頭緊皺,顯得難受極了。
此時房間裏的燈光并不十分明亮,陸行州跪坐在沈妤身旁,左手捂住她的眼睛,右手細微地顫抖,額頭附着着薄薄一層汗水。
王磊跨步向前,臉色凝重,他踢開陸行州身邊的槍支,蹲下身,伸手細看他手臂上的傷口,沉聲發問:“啧,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
陸行州輕咳一聲,皺着眉頭,卻是沒有回答:“先把我女人送醫院去,她狀态有些不對勁。”
王磊從小看着陸行州長大,深刻體會過他待人涼薄的性格,此時猛地聽見這樣一句話,難免有些失了神,等陸行州擡頭看他一眼,才又重咳一聲,面露尴尬,招手喊來身後的下屬,将沈妤扶上他的後背,低聲囑咐了一句:“這是老首長的兒媳婦,送醫院裏找個有本事的醫生,不許敷衍,知道嗎。”
那兄弟長得人高馬大,此時站在原地,被王磊一句話說得舉手就是一個軍禮,大聲喊到:“王隊你放心吧!”
王磊兩眼一瞪,伸手一個錘頭:“誰他媽讓你這麽大聲嚷嚷的!”
小兄弟比誰都委屈。
李文瀚此時蹲在陸行州身邊,看着他正在被女醫生處理的傷口,臉上也挺委屈,唉聲嘆氣,忍不住輕聲開口道:“陸教授沖冠一怒為紅顏,撿起放棄十幾年的槍法,實在牛逼。我覺得,你從今以後,在沈小姐心裏的形象,很可能等同于董存瑞。”
陸行州閉着眼睛不作回應,只在王磊回來之後,開口問了一句:“那小丫頭怎麽樣了?”
王磊平日裏邋遢慣了,聽見陸行州的話,也不嫌棄地上的污跡,幹脆就地坐下,望着陸行州的胳膊,低聲回答:“幸好你們來的早,還沒造成實質性的侵犯,不過那丫頭上身的傷口不輕,最關鍵的是,這種事兒精神上的刺激醫生沒有辦法估計。”
陸行州點頭表示知道,沉默一瞬,又道:“這個姓金的有問題。”
李文瀚“哼”上一聲,表情不屑:“何止是有問題,他在日本和韓國都有過這樣的犯罪記錄,還不止一起,只不過那倆政府不夠強硬,居然把他給放出來了,啧,美國的渣滓,到處禍害幼女,不過他現在既然來的是中國,咱們就不能這麽放過他。”
王磊坐在一旁,神情倒是不像李文瀚那樣憤慨。
他年過五十,實在是經歷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人間醜惡,所以此時看向陸行州的胳膊,他內心考慮更多的,其實是陸家的聲譽:“你不該去碰那支槍的,雖然這種人的确該死,但不該由你來,小洲,你是站在社會最頂層的人,不應該沾上這種渣滓的血,一點把柄也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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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州臉上表情平淡,微微皺起眉頭,卻是因為身旁的女醫生力道過于大了,長呼一口氣,恢複往日冷靜,挑起半邊眉毛,沉聲回答到:“磊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槍,難道不是金有勵自己失手打的嗎。”
王磊沒有聽懂他的話,擡起頭來,不禁小聲發問:“小洲,你這話?”
李文瀚于是輕笑出聲,他伸手攬住王磊的後背,若有所指地回答:“磊叔,你有些年沒見過這家夥了吧。我跟你說啊,這小子自從進了研究所,開始接觸那些化工腐蝕品,整個人就變得格外嬌氣,做事之前總喜歡帶一副納米手套,随身揣兜裏,你說,他這麽一大男人,也不嫌臊得慌。”
王磊聽見他的話,立即低頭向陸行州手上看去,等看見他雙手上細微反射出的光,不禁意識過來,搖頭笑道:“你們年輕人現在的東西,我可是看不懂了。”
說完,他又站起身來,如釋重負一般,一邊掏出口袋裏的手機,一邊說到:“好了,我先去跟首長交代一聲,他很擔心你。”
陸行州聽見王磊的話,眼睛不禁往下垂去,看不清裏面的情緒:“不需要了吧,現在這個時間,讓他和劉阿姨好好過生日吧。”
王磊站在原地沉默一瞬,回過頭來,眼下的一塊肌肉拉動他耳邊兩道傷疤,湊成一個生硬的笑容,他說:“小洲,你爸爸,遠比你想象中的愛你。”
陸行州沒有回答,這樣的話其實毫無意義。
他頭中暈眩,興許是手上的傷口流血多了,低頭沉默地笑上一聲,反問了一句“是嗎”,終于還是躺在地上暈倒過去。
一覺醒來,趙源已經從南方趕回來,他趴在陸行州的病床前,風塵仆仆,神情疲憊。
陸行州睜開眼睛,動動自己的胳膊,看見趙源的臉,像是發現他哭了。
趙源興許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扒動額前的幾根頭發,抹去臉上的痕跡,聲音沙啞,低聲道:“我姑娘挺好,老陸,這一次,又得謝謝你了。”
陸行州看着他此時卑微而茫然的臉,覺得陌生。
在陸行州的記憶裏,趙源是永遠不會說謝謝的人,他更不會哭。
趙源年少獨自生活,在女人面前本能地花言巧語,可小時候,他其實有過一個争做工人先鋒的夢想。
他自幼渴望成為流芳百世的人物,像焦裕祿,孔繁森,聲名鵲起,被人歌功頌德。
他從上學便懂得跟在他爺爺屁股後頭,流竄于各個機場車間,他相信自己能從技藝上尋求突破,苦練技藝十幾載,直到有一天出人頭地,帶上勞模紅花接受組織表彰,笑傲群雄。
他也不追尋高深的思想,他的目标就是那個被禁锢在英雄框架中的自己。
所以他覺得生不逢時,因為這是個平和的時代,他注定無法成為一個孤獨的英雄。
他沒法指點江山,茍利國家生死以,也不能像他爺爺那樣,拿着閃亮的鋼刀吶喊游街,他只能孤獨無依地游離花間,對着女人的身體日益消瘦。
所幸有一天他清醒過來,就像他一夜之間對自渎失去了興趣一樣。
他铢分毫析,認為這事最大的原因出在他爹給取的這個名字,不易上口,缺乏一般名人應有的氣魄,如果自己從小就被叫做趙英雄,趙偉業,那麽他現在的人生一定會大有不同。
九九年南斯拉夫大使館的事情出來,李文瀚氣憤非常,他認定這一切都是資本主義邪惡勢力搞的鬼,他對這股勢力深惡痛絕,走在街上看見肯德基或是麥當勞字樣的店子,就算沒有尿意也必定要到他們廁所裏頭溜達一圈,抽掉他們一圈手紙打包帶走,就像他小時候在院子裏四處留印一樣。他說非我族類,其異必誅。
趙源那時仍然保持着自己工人先鋒的高深覺悟,他問李文瀚:“什麽是異。”
李文瀚回答不上來。
趙源又問:“那你為什麽去誅。”
李文瀚高喊:“因為我高尚。”
趙源接着問:“那什麽是高尚,你憑什麽高尚,怎麽樣去高尚。”
李文瀚懵了,他覺得趙源就是來砸場子的,對不起他心中工人先鋒的遠大志向,于是心中不免産生出許多鄙夷。
他認定趙源是受了萬惡享樂主義的毒害,他喝可口可樂的橙汁,穿寬得沒了邊的喇叭褲,看亨利米勒的小黃書,甚至睡金滿玉的姑娘。
他們有時同排站在廁所裏,李文瀚會低頭看着趙源的臉,問他金滿玉的姑娘是不是不一樣,她們是不是腰肢更加細,她們做/愛時會念毛主/席語錄嗎,你這勞動積極分子的覺悟能感化她們的內心嗎。
趙源沒有回答,他沒法跟這人溝通。
于是李文瀚覺得自己用堅實的理論打敗了敵人,并以勝利者的身份對他進行感悟,你要是依舊這般執迷不悟,不早點認清事實回到組織的隊伍裏,遲早會悲慘的死掉,像道林雷格一樣。
趙源當然沒有死掉,他依然還有夢想,他突然愛上了一個女人。
可他同樣一夜之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可口可樂的橙汁,沒有了寬得沒邊的喇叭褲,也沒有了亨利米勒的小黃書,更沒有了可以陪他颠鸾倒鳳的金滿玉的姑娘。
現在,這位曾經為姑娘們花言巧語的少年已至而立之年。
他沒能成為流芳百世的人物,他從監獄裏來,他有一個認不得他的女兒,他不知道自己該要往哪兒去。
李文瀚是不允許這樣悲觀的人生存在的,他拿着十裏飄香的雞湯進來,看見醒來的陸行州,很是嚴肅地開口:“外面亂得很,你爸過來了,沈小姐的父母也過來了,大家都在認真交流感情,你倆卻在這裏聚衆唠嗑,不要臉。”
他說話語氣憂郁,帶着點兒憤恨,像是煙花之地人老珠黃的姑娘,等不到曾經夢想中的情郎,只能炖只老母雞聊以慰藉。
陸行州眉頭微微皺起,掀開被子,低聲發問:“沈妤的爸媽來了?”
李文瀚此時又高興起來,一顆碩大的頭點得很是真誠:“來了,都來了。”
趙源跟在他身後,沉聲開口:“我去跟伯母說,這次是我閨女的事情,讓他不要怪你。”
陸行州沒有說話,只是穿上床下的一次性拖鞋,起身往病房外走。
李文瀚放下手裏的雞湯沒有阻攔。
他經歷過這樣的時候,他是這裏唯一已婚的可憐人,他知道,男人在面對丈母娘時,天生就得少半口氣。
劉處長其實并不嚴肅,至少此時,她的表情并不能顯得過于嚴肅。
她坐在沈妤的病房內,身後站着自己寡言少語的丈夫,面前站着風燭殘年、依舊氣勢驚人的陸首長。
她坐在原地,神情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你的兒子和我閨女已經私定了終生?”
陸行州推開門,忽的聽見這樣一句話,不禁皺起半邊眉頭,走到劉處長面前,很是莊重地開口:“阿姨,您好,我是陸行州,我和沈妤已經相過親,雖然是我提起的,不過我們相處時氣氛很融洽,我們雙方也都覺得彼此很适合自己。”
他理直氣壯地撇去與沈妤唱歌的那一段,并單方面做出了以上結論。
劉處長不能相信。
她望着眼前長相、氣質俱佳的陸行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拉着沈局長的袖子,小聲發問:“他爸…你覺不覺得,這個陸先生跟我們家小黎長得有些像?”
沈局長“啧”的一聲表示了自己的憤慨。
他歷來知道劉處長的臭毛病,看見長得帥的孩子,個個都是自己家裏的。
于是他說:“長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劉處長于是又拿出一點兒和藹,靠過去問:“這個,小陸啊,你真的覺得,你和我們家沈妤,很合适?”
陸行州偏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目光深沉,回過頭來,語氣平靜地回答:“是,我的确覺得自己和沈妤很合适。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随時可以将結婚的事提上綱程。”
他一句話說完,不僅是劉處長,就連平日裏不動聲色的沈局長、陸首長也驚訝起來。
李文瀚拉扯住陸行州的衣角,将他拉至一旁窗邊,臉色發青:“老陸,看不出來你竟然這樣陰險,你這是準備趁人家姑娘病、要人家姑娘命!”
陸行州皺眉表示不解:“與人相親,目的不就是結婚嗎?”
李文瀚沒有相過親,他當年娶陸萌是經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艱苦歷程的,所以他絕不允許陸行州如此輕易就娶到沈妤:“不,這并不正常,你不覺得你們之間缺少了一些…鋪墊?”
“鋪墊?”
“對,比如我們沉浸在愛情中的人,總會歌頌歌頌青春,贊美贊美人生,或者,翻曬翻曬過去的老照片,你明白這種感覺嗎,這種藝術的感覺。”
陸行州不能明白。
陸與風站在一旁,看着兒子的側臉,他也不明白。
他在思考剛才陸行州看向自己的意義,他或許并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告知。
陸行州沉默一瞬,終于低下頭去,像是真的在考慮李文瀚方才的話。
幾秒鐘之後,他又一次邁步向前,重新站在劉處長、沈局長的面前,開口一個“啊!”字正腔圓,只是臉上一絲情緒也無,嘴中那句“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氣勢破釜沉舟,聽起來卻寡淡無味。
李文瀚有些站不穩身體,他拉住趙源的手,低聲發問:“老陸這朗誦為什麽出來的這樣突然?”
趙源面目凝重,低聲回答:“我想,這就是他心中,藝術的感覺。”
李文瀚面露不忍,低聲下了定論:“但這并不是藝術,這是毀滅。”
趙源于是開始面露憐惜:“是你毀了老陸的婚姻。”
“難道,你有更好的提議?”
“沒有,但我不會讓他走向毀滅,你是一個混蛋。”
“呵,與一個混蛋秉持不同的看法可不能證明你不是一個混蛋。”
他們最終沒能在誰更混蛋的問題上達成共識,他們其實都造詣深厚。
劉處長卻是沒能體會到陸行州的這種激昂,她聽完一整首詩,捂住自己的胸口,忍不住開始十分惆悵地想:這樣一個敞亮的孩子,性格真誠,只是沒想到,卻是一個傻的。
于是她輕嘆一口氣,語氣十分委婉:“小陸,我看得出,你是一個好孩子,但是沈妤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包容她保護她的家人。我這個女兒,有過很多的磨難,小時候受過和茗茗一樣的苦,年輕時又因為一時糊塗有了孩子,但沈黎并不是糊塗,他是我們這個家的一份子。婚姻,畢竟不是兒戲吶。”
陸行州意識到“藝術的感覺”無法打動眼前這位充滿革命情懷的劉處長,于是沉聲嘆氣,開口很是語重心長:“阿姨,我希望您能夠相信我,我提出結婚,是對沈妤的一種認可,同樣,也是一種自我肯定,我這個年紀,不會對沈妤存了兒戲的心思。”
劉處長擡起頭來,面露難色:“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是因為到了一定的年紀才去結的婚,我希望,她是因為愛情。過去,我也和很多父母一樣,憂心她的另一半,我總是在想,我的女兒這麽優秀,為什麽偏偏就遇不上一個青年才俊,我甚至曾經因為沈黎的存在而羞于見人。但後來,我看過許多離婚的孩子,或是不幸福的孩子,我突然發現,婚姻并不是一個女人生活的全部,沈妤是值得人愛的,她的生活中有她喜歡的寫作,有她放不下的畫畫,這樣的她,是獨一無二的,她不需要一個‘妻子’的身份來證明她的價值,在我們這個家裏,她永遠都是我和她爸爸最值得驕傲的女兒。”
陸行州看着眼前劉處長的臉,難得柔和了聲音:“阿姨,我很感謝你對沈妤的愛,我也希望你相信,我對這一個婚姻的信心。”
說完,他指着一旁的陸與風,還有他身後的劉嬌,語氣平緩地開口道:“這位劉阿姨是我父親年輕時的戀人,我父親即使在與我母親結婚之後,也依然選擇了跟她在一起。我看着我母親為了這兩個人死去,我恨了他們二十年,但今天,我發現,我和我父親唯一的共同點,或許就是固執,我看上沈妤,那麽她這一輩子就是我的人。”
李文瀚捂住額頭,忍不住為陸行州這流氓一般的宣言感到苦惱。
陸萌此時卻捂着肚子從門外趕來,聲音尖銳而鋒利地喊到:“哥!你太過分了!怎麽能在外人面前這樣說爸爸和阿姨。”
陸行州轉過身來,眼神中有些警告的意味,低聲答到:“我不覺得,我未來妻子的父母是外人。陸萌,你之所以氣憤,是因為你也認為,這樣的事情是羞恥的,是該被譴責的。我敬佩一個人的癡心,和我厭惡他的薄情,并不沖突。”
陸行州在劉嬌的面前,向來不會認為自己過分,他理直氣壯地蔑視她的存在。
他其實并不覺得這樣快樂,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與她更好的相處方式。
陸萌站在原地啞口無聲,眼睛裏開始湧現出隐約的淚水。
李文瀚伸手将她抱住。
他是見不得她的眼淚的,輕聲嘆氣,一邊小心哄着她往外走,一邊回頭給陸行州投去一個央求的眼神。
愛情總是盲目的。
所以李文瀚即便知道,自己這位妻子十足的愚蠢,他依然樂于縱容她的愚蠢。
他為她畫森女系的黃色漫畫,為她寫社會主義黨章型言情小說,甚至為逗她一笑,特意撰寫了長篇巨著——《退休老大爺職場成功學》以及《神經病醫院相聲脫口秀實錄》。
陸萌是被很多人愛着的。
她有恃無恐。
所以,就如趙源曾經說的那樣——
她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個幸福的傻逼。
傻逼之所以成為傻逼,是因為他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傻逼。
你無法像分析某個病症或是新奇物種一樣給他們以科學的眼光下一個完整的定義。
他們通常以各種形态,各種撩人豐姿向你席卷而來。
他們堅信自己是高等的、聰慧的生物,并長期試圖證明這一點,樂此不疲。
他們當然也是群居者,一旦他們的群體中出現了某個非種族類型,他們便會竭盡全力的将你同化,如果他們無法達到目的,那麽你将會被視為異己。
劉處長與沈局長最終沒能感受到陸行州心中的藝術。
他們将沈妤安排完畢,還是不得不因為工作離開,臨走前看向陸行州的眼神,有些遺憾。
陸萌在李文瀚懷中大哭了一通,神情不可謂不悲痛欲絕,躺在陸行州的病床上吃下兩塊西瓜,枕着李文瀚的肚子打半分鐘的嗝,數過窗外兩只脫毛的鳥,轉眼又再一次煥發了全新生機。
她望着病房的大門,昏昏欲睡得厲害,直到陸行州從沈妤的病房回來,才又站立起身,被陸行州扶着坐下,小聲啜泣起來:“哥,我知道,你總歸是疼我的。不管你和沈黎的母親最後會怎麽樣,我現在都不管了。文翰說了,你們男人的感情總是沒有道理的,他讓我冷靜冷靜,不能太過自私。”
陸行州像是有些意外她這一番話,背靠病床,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頭頂。
陸萌臉上表情于是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她坐正了身體,重新開口道:“但是那個趙源,你還是得離他遠點。他父親當年锒铛入獄,你和文翰作為朋友幫他保住房子,已經仁至義盡,現在他出了獄,你還得為他的女兒挨槍子兒,他憑什麽呢。”
陸行州放在陸萌頭頂的雙手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的妹妹,低聲發問:“那你又憑什麽。陸萌,你是我的妹妹,他是我的兄弟,這沒有不同。”
陸萌睜大眼睛,像是沒有意料到陸行州的語氣,坐在原地顯得不可置信極了。
陸行州卻沒有再多做安慰。
他透過玻璃看見門外趙源離去的背影,雙眉緊皺,想起他早些時候茫然的模樣,一時竟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話來。
陸行州高二與趙源、李文瀚在外租下一間公寓,逢年過節,他們只要不想回家,便會在那個地方湊合過上幾日。
趙源那時的蛋炒飯炒得尤其好,只是不讓陸行州和李文瀚白吃。
不僅管他們要錢,還給自己吃大綠色兒包裝最貴的土雞蛋,給他們吃超市自銷的。
趙源那時言簡意赅,斷定李文瀚個高話多,不去鬧革命就是生的偉大,活的憋屈。
李文瀚向來沒有意見,他覺得自己四肢不勤、不會做飯,活該憋屈。
但李文瀚是有家的。
所以更多時候,那房子裏只有陸行州和趙源兩個人。
他們有時從圖書館出來,坐着127的公車上對面街上吃一點東西,然後又散着步回來,各做各的事,互不幹預。
只有周五晚上,那條街上妖孽橫行,靠近公車站那邊的妖氣最重,大紅樓背後都是成了精的,陸行州這樣子的最為容易被人輕薄。
可有一天,趙源不坐127了,他要坐207,他說那裏有個姑娘,細眼睛,羅圈腿,和書裏的姑娘氣質極為相似,他想追人家,得拉着陸行州放風。
陸行州有些驚訝,因為他沒想到,趙源游離花間多年,依然敢向人宣稱那是他的初戀。
他與那個姑娘在一起兩年,可是後來那姑娘突然間不見了,她吸上了毒,她是李小茗的母親。
李文瀚那時候還未經歷各色小說電視劇的洗禮,眼界狹小,腦容量不大,像是屯裏唯一去過大城市的孩子。
所以他聽聞此事,很是真心的為趙源流下兩滴貓尿,并覺得這是他不給自己吃大綠色兒雞蛋的報應。
他說,女人而已。
陸行州終于在醫院外頭的走廊找到了正在抽煙趙源。
他走上前去,拍拍趙源的肩膀,看着他眼角的紋路,低聲發問:“去你家裏坐坐?這地方待得難受。”
趙源回頭看他,抹了一把臉,點點腦袋,笑着答應:“成。”
李文瀚安慰完陸萌,終于姍姍來遲,肩上扛着一整箱的燕京,氣勢驚人。
他推開趙源的家門,發現這厮竟然還聽汪峰的歌,還喝沒冰的啤酒,還喜歡亨利米勒的小黃書。
李文瀚向來是不喜歡汪峰的,事實上,他煩他,汪先生娶了李文瀚以前的女神老章,他心裏有股子八竿子打不着的氣。
李文瀚這人心态一向出奇膨脹,他高中時覺得自己和陸行州的長相加起來能夠拯救大半個中國的姑娘,所以任何事情憤憤不平起來一點兒都不虛。
但汪峰的歌沒法否認挺有意思,像現在他們聽的這首《那年我五歲》,聽着總想找個人搞上一架。
晚上喝了點酒,李文瀚就又有點兒想寫東西了,寫一本懷念青春的書,寫一點送給女人的話,寫一封給陌生人的信,都行。
但現在他屁都寫不出來,他發現自己依然是個四肢不勤的。
趙源躺在地上醉意濃重,他說,監獄裏待久了,就怕連自己也開始嫌棄自己。
等有了女兒,那嫌棄就成為了畏懼,帶着點心酸。
怕自己走向油膩,怕她來這世上吃太多的苦,怕她碰見那些心理變态的傻逼,而他失去了一切,連保護她的刀也提不起。
所以趙源安慰自己還年輕呢,今年三十二,明年二十八,往後有一天,總能回到遇見她的那一天。
大晚上憋着一肚子東西,可能是喝下去的啤酒,可能是沒消化的蛋炒飯,憋得人格外難受。
李文瀚此時格外精明,他說,都不是,其實你啊,就是有點兒想小茗他媽了而已。
陸行州于是就開始唱情歌。
趙源被難聽得哭出來,撕心裂肺的,他抱着李文瀚的胳膊睡下,大半夜醒來,躺在床上回憶年少時,笑說,我啊,是真的有些想她了。
陸行州終于不再唱情歌,他吐了一遭,拿出兜裏的手機,撥通了那頭的電話,聽見裏面的聲音,幽幽地說到:“沈妤,你再多喜歡我一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老三:姑奶奶們再多喜歡我一些吧(真誠)。另外,說明一下,這文是男性視角,男性視角啊,所以私信問我為啥這篇文盡是男主和他哥們戲份的老妹兒,這文是男性視角啊,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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